九重天阙，万法皆寂。
自上次法则道争一役已过去七日。表面上看，仙界各大势力难得平静，各自休养生息；实际上，暗流汹涌，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激烈。大道之果的传说已不再是传说——各方仙帝推算天机，皆得到同一结果：三日后，九天源脉交汇处，将有混沌孕育之物破界而出，蕴含大道本源，食之可直通仙帝之上。
老魔立于神禁山之巅，眺望星河。
他身上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周身并无仙光外溢，却让十里之内的空间法则微微扭曲。经过七日的闭关炼化，他已将法则道争中感悟的三千六百种大道烙印融入己身，境界虽未突破，战力却提升了至少三成。
“大道之果……”老魔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等宝物出世，岂是区区推演所能定论？怕是有人设局。”
话音刚落，身后虚空泛起涟漪。
一袭素衣的玄月仙子踏月而来，月光在她周身凝聚成实质的丝绦。她在老魔身侧停下，玉指轻点，一道隔音结界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来。
“前辈，三日前，太玄仙盟已开始调集人马。”玄月仙子神色凝重，“明面上说是清剿残余的域外天魔，实则是向九天源脉方向集结。十大仙王中的六位已离开各自洞府，行踪不明。”
老魔未回头：“暗域那边呢？”
“暗域三老同时现身，在九幽城与无涯海的使者密谈三个时辰。谈话内容被重重禁制遮蔽，我安插的探子只能确定，他们提到了‘共享’和‘分赃’二词。”
“共享？分赃？”老魔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看来有些人已觉得稳操胜券了。”
玄月仙子蹙眉：“前辈认为，大道之果之争，有人早已布下陷阱？”
“不是认为，是确定。”老魔抬手在虚空中一划，星空图景浮现在二人面前。他点向九天源脉的位置，只见原本明亮的星域此刻被层层灰雾笼罩，灰雾中隐约有血色纹路流转，“这是三日前的星象。你再看看今日的。”
随着他手指移动，星图变幻。原本的灰雾中，血色纹路已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九天源脉所在的星域完全笼罩。网的每一个节点，都对应着一处仙力波动异常的地点。
玄月仙子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万仙噬灵大阵的雏形！谁有如此手笔，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布置这等上古杀阵？”
“若是多股势力联手呢？”老魔目光深邃，“太玄仙盟、暗域、无涯海，甚至可能还有那些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他们嘴上说着争夺，心里想的却是——先将所有竞争者引入阵中，一网打尽，再慢慢商量分配。”
“那我们……”
“我们当然要去。”老魔打断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等盛会，怎能缺席？不过，不是他们预想的方式。”
他袖袍一挥，星空图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更为隐秘的地图。地图上，九天源脉被标注成三维立体的结构，无数光点在源脉深处闪烁。
“大道之果不会出现在源脉交汇的‘明点’，这是所有人都能算到的位置。”老魔指着源脉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暗斑，“它会在‘逆流点’诞生。那里是源脉之力倒灌之所，天道难察，推演不及。”
玄月仙子仔细看去，面色微变：“可逆流点……那是源脉最危险的地带，时空错乱，法则崩坏，仙帝进去都要脱层皮。”
“所以他们不会去，也不敢去。”老魔收起地图，“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于明点大打出手时，潜入逆流点，取走真正的道果。”
“可前辈如何确定……”
“因为我见过类似的东西。”老魔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另一个世界。”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玄月仙子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那是混杂着追忆、痛苦和决绝的神色。
就在这时，远处天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九天之上，一道紫色雷霆贯穿星宇，雷光中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宫殿的虚影。宫殿门前，九条真龙拉着车辇，车上端坐着一位头戴帝冠、身披九章仙袍的存在。虽然隔着无尽虚空，但那股威压仍让方圆万里的生灵不由自主地跪伏。
“紫霄仙帝！”玄月仙子失声道，“连他都亲自出关了！”
老魔眯起眼睛：“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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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转瞬即逝。
九天源脉交汇处，此刻已聚集了仙界半数以上的大能。
虚空之中，处处悬浮着仙宫、战船、异兽坐骑。太玄仙盟的紫金战船列成方阵，旌旗飘扬；暗域的修士藏身于阴影之中，如同鬼魅；无涯海则驾驭着万丈巨龟，巨龟背上驮着一座水晶宫殿；北天剑宫更是一人一剑，数千剑仙结成剑阵，剑气冲霄。
更远处，还有一些独来独往的强者：有背负巨斧的莽荒大汉，脚踏血云的老妪，笼罩在迷雾中的神秘身影……每一人身上的气息都如渊似海，至少也是仙王巅峰。
而在所有势力之上，九座帝辇悬浮于天穹最高处，分别属于九位仙帝。
紫霄仙帝居于中央，左右分别是玄冥仙帝、焚天仙帝、青莲仙帝……每一位仙帝都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自然散发的法则波动已让虚空扭曲变形，时光流速都出现异常。
“时辰将至。”紫霄仙帝开口，声音平淡，却传遍星域每一个角落，“大道之果乃天地孕育，有缘者得之。然宝物虽好，亦需有命享用。诸位若自觉实力不足，现在退去还来得及。”
下方无人动弹。
能来到这里的，谁不是一方霸主？大道之果这等机缘，百万年难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值得拼命一搏。
焚天仙帝冷笑一声：“紫霄道兄何必多言？该走的早已走了，留下的都是死士。依我看，不如直接布下擂台，胜者得之，省得浪费时间。”
“焚天道友此言差矣。”玄冥仙帝声音阴柔，“大道之果非蛮力可得，需悟性、机缘、实力三者缺一不可。我等不妨先合力打开源脉屏障，待道果现世，再各凭本事，如何？”
几位仙帝交换眼神，微微点头。
他们虽彼此忌惮，但更清楚，若不合力，谁也别想破开源脉外的混沌屏障。
九位仙帝同时抬手。
九道颜色各异的仙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法则巨网，缓缓压向下方的源脉交汇点。巨网所过之处，虚空破碎，地火水风重演，连大道法则都开始重组。
下方众强者屏息凝视，等待屏障破碎的那一刻。
也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一道微不可查的灰色流光悄然潜入源脉深处，绕过重重禁制，朝着逆流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正是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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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点与明点的热闹截然不同。
这里是一片绝对死寂的领域。源脉之力如洪水般倒灌，形成肉眼可见的彩色涡流。涡流之中，时间和空间都变得混乱不堪：前一秒还是完整的星石，下一秒就化作粉末；左侧时光加速流逝，右侧时光倒流回溯；上一刻还是烈焰焚天，下一刻已成冰封万里。
老魔踏足其中，身形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幻。
他已将自身法则调整到与逆流点同步的频率，每一步踏出，都精准避开时空乱流中最危险的节点。饶是如此，逆流点深处的压力仍让他气血翻腾，护体仙光明灭不定。
“比预想的还要凶险。”老魔喃喃自语，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越是凶险，越说明他的判断正确——大道之果这等逆天之物，绝不会诞生在安全的地方。
继续深入三千里后，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时空乱流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奇异的宁静。在这片区域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实。果实表面流转着三千种色彩，每一缕色彩都代表一种大道法则。果实时而透明如水晶，时而又化作混沌雾气，变幻莫测，难以捉摸。
而在果实周围，有九道虚影环绕盘旋。
那是九条缩小版的源脉之灵，每一条都散发着不亚于仙王巅峰的气息。它们守护着道果，既是护卫，也是考验——只有通过九灵考验者，才有资格触碰道果。
老魔停下脚步，没有立刻上前。
他眼中道纹流转，仔细观察着九灵的行动轨迹。一炷香时间过去，他发现了规律：九灵并非同时行动，而是按照某种玄奥的阵法轮转，每九息完成一次循环，其中有三息的空隙，九灵的力量会降至最低。
“就是现在！”
老魔身形暴起，化作一道灰色闪电直扑道果。
几乎在他动身的同一时刻，九灵同时觉醒，发出无声的咆哮。九股毁天灭地的力量交织成网，朝他笼罩而来。
老魔不闪不避，双手结印，口中诵念古老咒文。
“以身为引，以魂为祭，时空逆乱，万法皆空！”
他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灰光，整个人仿佛化作一个黑洞，将九灵的攻击尽数吞噬。但这只是暂时的，九灵的力量源源不绝，黑洞很快就有崩溃的迹象。
老魔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精血在空中化作三千符文，融入黑洞之中。
黑洞骤然膨胀，竟将九灵暂时逼退。
趁此机会，老魔已来到道果面前，伸手抓去。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道果的瞬间，异变突生！
一道金色剑光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刺出，直取老魔后心！
剑光中蕴含的杀意凝如实质，赫然是仙帝级别的全力一击！
老魔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让偷袭者完全没想到的选择——不躲不闪，反而加速抓向道果！
“噗！”
剑光贯穿老魔胸膛，带出一蓬金色血雾。
而老魔的右手，也终于握住了那颗流转着三千大道的光滑果实。
道果入手，冰凉刺骨，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沿着手臂涌入体内。老魔能感觉到，自己停滞多年的修为壁垒开始松动，对天道的感悟瞬间提升了数个层次。
但他没时间细品。
因为偷袭者已经现身——赫然是九帝之中最神秘的“无影仙帝”！
无影仙帝一身黑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睛：“不愧是能从下界杀上来的老魔，对自己都这般狠辣。可惜，你今日注定要陨落于此。”
老魔捂着胸前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他冷冷盯着无影仙帝：“你如何知道逆流点？”
“我不知，但有人知。”无影仙帝淡淡道，“你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殊不知，你身边早有他人眼线。”
老魔心头一震，脑海中闪过几个身影，但面上不动声色：“眼线是谁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为凭你一人，能留住我？”
“若只是我一人，或许不能。”无影仙帝抬手一挥，四周虚空泛起涟漪，又有三道身影缓缓浮现，“但加上他们呢？”
来者三人，分别是太玄仙盟的副盟主“千机仙王”、暗域的“冥骨老魔”、无涯海的“沧海真人”。每一位都是成名已久的半步仙帝，距离真正的仙帝只差一线。
四对一，绝杀之局！
老魔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道果。道果之力正源源不断涌入体内，修复着他的伤势，提升着他的修为。他能感觉到，最多再过三十息，自己就能突破到仙帝中期。
但敌人不会给他三十息。
“杀！”无影仙帝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出手！
千机仙王祭出本命法宝“万象天罗盘”，封锁时空；冥骨老魔化身万丈骨魔，巨爪撕裂虚空；沧海真人召唤无垠海水，每一滴水都重若山岳；而无影仙帝则隐入阴影，准备致命一击。
面对这绝境，老魔忽然笑了。
他笑得肆意张扬，笑得疯狂决绝。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会布阵？”
老魔张开双臂，任由道果之力在体内奔腾咆哮。他周身的三千大道烙印同时亮起，与手中的道果产生共鸣。
“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万仙噬灵大阵——不过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
话音未落，老魔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整个逆流点，不，是整个九天源脉，都开始剧烈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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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点处，大战正酣。
九帝联手破开混沌屏障后，果然有一颗“道果”浮现。那果实流光溢彩，异香扑鼻，引得众强者疯狂争夺。短短半柱香时间，已有数十位仙王陨落，血染星空。
九位仙帝也各自出手，彼此牵制，战况陷入胶着。
然而就在这时，九天源脉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源脉的力量开始疯狂倒流，朝着逆流点的方向汇聚。而那颗悬浮在众人眼前的“道果”，竟开始逐渐虚化，最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这是……分身幻影！”紫霄仙帝面色剧变，“真正的道果在别处！”
众仙帝同时感应，神识穿透层层虚空，终于锁定了逆流点的方向。
当他们“看到”逆流点的景象时，即便是仙帝，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里，一个笼罩在灰光中的身影正立于虚空中央，手中握着一颗流转三千大道的光滑果实。而在那身影周围，四位半步仙帝被困在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中，疯狂挣扎却无法脱身。
阵法之上，有万仙虚影哀嚎，每一声哀嚎都化作一道血色符文，融入阵法核心。那正是万仙噬灵大阵的完全体，只不过，被吞噬的不是闯入者，而是布阵者自身！
“老魔！”焚天仙帝怒喝一声，率先撕裂虚空冲去。
其余仙帝紧随其后。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逆流点中，老魔缓缓抬头，望向赶来的九位仙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诸位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入阵如何？”
他双手结印，万仙噬灵大阵骤然扩张，竟将整个九天源脉笼罩其中！
九位仙帝同时变色。
这老魔，竟然想以一己之力，吞噬整个源脉，炼化所有强者！
“狂妄！”玄冥仙帝厉喝，九位仙帝同时出手，九道仙帝法则交织成网，企图撕裂大阵。
然而就在这时，老魔手中的道果忽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光芒穿透大阵，穿透虚空，穿透一切阻隔，照亮了整个仙界！
所有生灵，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仙帝，还是凡间的蝼蚁，都在这一刻，听到了大道之音。
那是开天辟地之初的创世之音。
那是万物生灭轮回的真理之音。
那是……道果成熟，得主归位的宣告之音！
光芒散去时，逆流点已空无一人。
无论是老魔，还是被困的四位半步仙帝，亦或是后来的九位仙帝，全都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九天源脉，以及那回荡在整个仙界的余音——
“大道之争，至此方始。”
“老魔得果，诸天震怒。”
“下一卷：帝战烽烟，血色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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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上，某处不可知之地。
老魔盘膝而坐，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他手中的道果缩小了一圈，但光芒更加内敛，大道气息更加浓郁。
在他面前，悬浮着四颗血色光球，光球中隐约可见四道挣扎的身影——正是无影仙帝等人。他们没死，但比死更惨——被老魔以万仙噬灵大阵炼化，化作四颗血丹，生死皆在老魔一念之间。
“想杀我？”老魔冷冷看着四颗血丹，“那就先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他收起血丹，望向远方虚空。
那里，九道仙帝的气息正疯狂搜寻着他的踪迹。整个仙界，此刻已彻底沸腾，所有势力都在寻找老魔的下落。
大道之果的争夺，至此告一段落。
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老魔闭上眼睛，开始炼化道果。
待他再次睁眼时，便是仙帝喋血，诸天变色之日。
而这一切，不过是血色纪元的开端。
远在神禁山，玄月仙子遥望星空，手中捏着一枚传讯玉简。玉简中只有一句话：
“计划顺利，已得道果。下一步，按兵不动，等我出关。”
她轻轻捏碎玉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仙界的天，要变了。
而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存在，终将明白，真正的魔，不是杀人如麻，而是——
逆天改命，以众生为棋，以诸天为盘，下一场连仙帝都逃不过的生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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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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