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渐散去，清水河西岸的景象清晰展现在眼前。
河面水汽氤氲，肃杀之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连鸟雀也噤声不鸣。
梁军出阵的同时，李靖远目光不时投向对岸。
三里之外，炎军大营赫然在目。
营寨扎得极有章法：外围是两人高的木栅，栅后堆土为墙；营门前挖有壕沟，沟底插着削尖的木桩；营中望楼林立，每座望楼上都有哨兵持弓而立。
梁军出阵的同时，炎军营门同时大开。
一队队士卒正鱼贯而出，在营前列阵。
李靖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敌阵。
炎军阵列与梁军大同小异。
前阵中军约万人，炎军的大军阵列，左右各一万人，呈列三口阵，连绵数里，气势恢宏。
最奇特的是，炎军阵中几乎不见骑兵，只有寥寥数百骑游弋在两翼。
“背水列阵，果然重骑不在……斥候回报并未发现敌白甲铁骑……”李靖远低声道：“李炎到底想做什么，传令接战之后，龙骁重骑，居后测应，防其玄甲重骑军，突袭。”
身旁参军低声回应：“大帅，观其阵列，似是打定主意死守，背靠大河，无需顾虑后方，可将全部兵力用于正面。”
“死守？”李靖远摇头：“三万对六万，守得住几几时，不过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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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军阵列。
最引人注目的是营中高高飘扬的炎字大旗——赤红底色，金色火焰纹，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梁军列阵完毕的同时。
三万炎军也已沿岸列阵完毕，红甲映着微茫天光，如一片沉默的红林。
中军阵前，一面赤底金边的“炎”字大旗迎风猎猎飞扬，旗下，少年皇帝李炎端坐于白玉鞍战马之上，身披金线云纹玄甲，外罩一袭猩红织金龙纹披风。
他面容犹带几分未褪的青稚，目光却已沉静如深潭，静静望向对阵。
清水河畔，隔开两军。两军对垒，旌旗招展，人声隐约可闻，炎虽背水为阵，却隐隐成困兽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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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便在这时，对面炎军阵中忽然响起号角声。
低沉苍凉的牛角号声穿透晨雾，在清水河畔上回荡。
炎军前阵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他们走得并不快，但步伐整齐，万人如同一人。刀盾手将圆盾举至胸前，环首刀斜指地面，阳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一片森冷寒光。
李靖远抬起右手。
身后传令兵立刻举起红色令旗。
“咚、咚、咚——”
梁军战鼓擂响，节奏缓慢而沉重，如巨兽心跳。
左、中、右三军同时开始向前移动。
六万人齐步前进的声势惊天动地。脚步声震得大地微微颤动，甲叶碰撞声如暴雨击打铁皮，长枪如林随之起伏。黑色军阵如三座移动的山岳，缓缓压向清水河岸的三万炎军。
八百步。
五百步。
很快两军隔着二百五十步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杀气。河风卷起沙尘，掠过双方军阵，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军距离渐渐缩短，一边不断调整重整阵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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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从两军阵中传来，每一声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双方军将的心上。鼓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春草上的露珠簌簌落下。
双方最前方是三层重装步兵，厚重的盾牌连成一道铜墙铁壁，长枪如林，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其后是弓箭手方阵，再往后，隐约可见数百架床弩整齐排列，那些狰狞的巨弩如同沉睡的凶兽。
“我军床弩阵列如何？”李靖远问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已按大大帅吩咐，前、中、后三层错落布置，共三百二十架。”副将之一陈实答道：“全部检查完毕，绞盘上油，弩箭充足。”
李靖远眯起眼睛，野战，没有城墙可依，没有险要可守，胜负往往在几个时辰内就见分晓。今日之战，将决定青州的归属，乃至两国未来十年的气运。
东方天际的鱼肚白渐渐染上血色，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腥厮杀即将展开。炎军阵中忽然响起绵长的号角声，低沉悠长，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在广袤的原野上回荡。
“呜——”
随着号角声响起，炎军前军大阵开始缓缓向前移动。重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每一步都沉重有力，震得大地微微颤抖。赤色的浪潮开始涌动，朝着梁军阵地席卷而来。
李靖远之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手：“传令，床弩准备。”
他身后的令旗手立即挥动旗帜，命令如同涟漪般传遍整个梁军阵地。
“吱呀——吱呀——”
令人牙酸的绞盘转动声此起彼伏，梁军阵中，三百多架床弩同时张开狰狞的獠牙。这些特制的三弓床弩比寻常弩机大了近一倍，每根弩箭都有成人手臂粗细，箭头是特制破甲锥，在晨光中泛着幽幽寒光。
两军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这个距离，普通弓箭无法企及，但对床弩来说，正是最佳射程。
“苍天不仁——炎火燎原——”
炎军阵中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战吼，那声音如同惊雷滚过平原，震得梁军前排战马不安地嘶鸣，骑兵们紧紧拉住缰绳，安抚着坐骑。
就在此时，炎军中军的令旗猛然挥下。
“绷绷绷绷绷——”
几乎在同一瞬间，双方阵中同时响起令人心悸的弓弦震响！那不是零星的声音，而是数百架床弩齐射时产生的恐怖轰鸣，仿佛天空都被撕裂！
梁军阵前，前军校尉亲眼看到一道黑线从炎军阵中掠出。那是数百支床弩巨箭组成的死亡之网，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射而来！
“举盾！”前军校尉嘶声大吼。
但床弩的威力，岂是寻常盾牌能够抵挡？
第一轮齐射落下时，梁军前阵顿时爆开数十上百朵血花！一支巨箭直接贯穿了三名重步兵，将他们像糖葫芦般串在一起，余势不减地钉入地面，箭尾犹自剧烈颤动！
一支箭命中了一架梁军床弩，巨大的冲击力将弩机整个掀翻，操作它的五名士兵被碎裂的木片和金属零件打得血肉模糊！
惨叫声瞬间响彻梁军前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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