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罗刹倾心
长江的水,在这个深秋的黄昏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铁灰色,波涛翻滚间卷起层层白沫,拍打着北岸嶙峋的礁石。风很大,带着江水的湿气和南方特有的阴冷,吹得岸边那片芦苇荡如浪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絮语。
秦渊与江辰立在江边一处高坡上,望着对岸那座笼罩在暮色中的城池。
南京。
六朝金粉地,十代帝王州。这座承载了太多兴衰荣辱的古都,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城墙轮廓在渐暗的天光中依稀可见,但城头没有灯火,没有旗帜,甚至连巡夜的梆子声都听不到。整座城池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又似一座巨大的坟墓,在长江南岸沉默地匍匐着。
更让人心悸的是,城池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色雾气。那雾气并不浓重,却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将整座南京城包裹其中。雾气边缘,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黑色符文闪烁明灭,如同夜空中的鬼火。
“九幽遮天阵。”秦渊缓缓吐出这五个字,声音低沉。
江辰眉头紧皱:“你能确定?”
“确定。”秦渊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心”字玉佩——这是简心化镜前亲手所做,与他当年赠她的“渊”字玉佩本是一对。此刻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青白色光芒,光芒中带着警示的颤动。“简心曾说过,幽冥教有三大邪阵:‘逆镜’、‘遮天’、‘归墟’。逆镜阵以颠倒四象、逆转阴阳为要,遮天阵以笼罩一城、炼化生灵为用,归墟阵……那是最终打开幽冥通道的禁忌之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岸那座死寂的城池:“看这阵势,幽冥教至少动用了三百名以上的教徒,耗费月余时间,才布下这遮天大阵。阵成之后,城中百姓会渐渐丧失神智,沦为行尸走肉,最终被阵法抽干精气,化作维持阵法的养料。”
江辰眼中寒光一闪:“所以南京城中数十万百姓……”
“已是傀儡。”秦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若不能在三日内破阵,这些人就算救出来,也会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幽冥教这是要拿整座南京城,作为迎接‘吾主归来’的祭品!”
两人沉默片刻。
暮色渐深,江风更冷。
忽然,秦渊耳朵微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几乎同时,江辰的手已按在剑柄上。
芦苇荡中,传来轻微的窸窣声。那声音很轻,若非绝顶高手,根本难以察觉。但秦渊和江辰都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厮杀的人,对危险的感知已成本能。
“十二人。”江辰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六个在前,四个在左,两个在右。气息阴冷,带着死气,是镜影司的人。”
秦渊微微点头,右手虚握,腰间那柄青钢剑自行出鞘三寸,剑身在暮色中泛着青金色的微光。
芦苇荡中的声音忽然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江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江水拍岸的哗哗声。
但这种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可怕——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毒蛇出击前的蛰伏。
三息之后,芦苇荡中骤然爆发出十二道黑影!
那些黑影快如鬼魅,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从三个方向同时扑向秦渊和江辰!他们手中持着奇门兵器——弯刀、钩爪、毒刺、骨鞭,每一件兵器都泛着幽绿或漆黑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黑,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神!
秦渊没有动。
江辰也没有动。
直到那些黑影扑至身前五尺,兵器即将及体的刹那——
两道剑光同时亮起!
秦渊的剑光如沧海潮生,青金色剑气化作层层叠叠的浪涛,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那六名从正面扑来的黑影撞入剑气浪涛中,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身形骤然迟滞,动作慢了三分。
江辰的剑光如孤影掠空,灰暗的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仿佛同时刺向左右两侧的六名敌人。剑光过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凄厉的尖啸。那六名从左右扑来的黑影,只觉喉间一凉,便已失去知觉。
两人配合默契到了极致。
秦渊以沧海剑气迟滞敌人,江辰以孤影剑法收割性命。
十二息。
仅仅十二息,十二名黑衣人全部倒地,无一生还。
但战斗并未结束。
芦苇荡深处,传来一声沙哑的冷笑:“好剑法。秦渊,江辰,三年不见,你们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芦苇荡中走出。
此人年约五十,面庞方正,却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如同被烈火焚烧过。他左眼已瞎,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右眼却锐利如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那双手大如蒲扇,指节粗壮,掌心布满厚厚的老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常年浸泡在血水中。
他身穿一袭破烂的灰色长袍,腰间挂着一串人头骨制成的念珠,每颗头骨的眼窝中都镶嵌着猩红的宝石,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光。
“屠轳。”秦渊缓缓吐出这个名字,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屠轳,“血手人屠”,三十年前便已成名江湖的煞星。此人出身西域邪派“血煞门”,练就一身歹毒无比的“血煞掌”,掌力中蕴含血毒,中者三日之内全身溃烂而亡,无药可救。更可怕的是,他嗜杀成性,曾一夜之间屠尽河西马帮三百余口,连妇孺都不放过,因此得名“人屠”。
十五年前,屠轳突然销声匿迹,江湖都以为他早已死了。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地重现,而且成了幽冥教的长老!
“难得秦将军还记得老夫。”屠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三年前东海之战,老夫本想去凑凑热闹,可惜有事耽搁了。今日能在南京城外见到鼎鼎大名的‘靖北盟’盟主,还有‘孤影剑客’江辰,倒是不虚此行。”
他顿了顿,独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听说你们身上,带着白虎獠牙和……简心的消息?把东西交出来,把简心的下落说出来,老夫或许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秦渊握剑的手微微紧了紧:“你也配提简心的名字?”
屠轳狂笑:“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秦渊,你以为你还是三年前那个威震江北的秦将军?告诉你,大明朝完了,你那点虚名早就是过眼云烟了!现在天下是满洲人的,而幽冥教,才是未来真正的主宰!识相的话,乖乖投降,老夫可以在左使大人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秦渊不再多言。
对于这种人,言语已是多余。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电,青钢剑直刺屠轳心口!这一剑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沧海剑法“大巧不工”的至理,剑锋过处,空气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屠轳冷笑,不闪不避,右掌猛然拍出!
那只暗红色的巨掌在空中骤然膨胀,化作一只方圆丈许的血色掌印!掌印中隐约可见无数狰狞的鬼脸,发出凄厉的哀嚎,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恐怖的腐蚀力,迎向秦渊的剑锋!
血煞掌·一式·万鬼哭!
剑掌相撞的刹那,没有金铁交鸣声,只有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两块巨石碰撞!
秦渊只觉一股阴毒霸道的掌力顺着剑身传来,那掌力中蕴含着诡异的血毒,竟能腐蚀真气!他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向后飘退三丈,落地时脚下已踩出两个深坑。
屠轳也后退了两步,独眼中闪过惊讶:“好内力!三年不见,你的沧海无量诀竟已修到这等境界!”
但他随即狞笑:“可惜,还不够!老夫的血煞掌已练至‘万毒归宗’之境,任你内力再浑厚,也挡不住血毒侵蚀!三招之内,必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他双掌齐出,两只血色掌印在空中交汇,化作一道巨大的血龙,张牙舞爪扑向秦渊!血龙所过之处,芦苇瞬间枯萎,连地面都被腐蚀出沟壑!
秦渊深吸一口气,将沧海真气催至极致。青钢剑上青金色光芒暴涨,剑身竟发出龙吟般的清鸣。他双手握剑,向前一剑斩出——
“沧海剑法·第五式·海天一色!”
剑光如匹练,如长虹,如浩瀚无垠的海天相接处那一线光芒。这一剑已超越招式范畴,蕴含着秦渊对“守护”二字的全部领悟——守护所爱之人,守护心中正道,守护这人间值得守护的一切。
剑光与血龙碰撞。
没有声音,只有光与暗的交锋。
青金色剑光如同朝阳破晓,血色长龙如同黑夜降临。两者在空中僵持,彼此消磨,彼此侵蚀。三息之后,血龙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被剑光从中剖开,化作漫天血雾消散。
屠轳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但他眼中疯狂更甚:“好!好一个秦渊!老夫三十年未曾遇到如此对手!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血煞掌的终极奥义——”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双掌上。那双暗红色的手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掌心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符文。符文闪烁明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
“血煞掌·终式·血海无边!”
屠轳双掌合十,然后缓缓分开。随着他手掌分开的动作,一片血海虚影在他身后浮现!那血海无边无际,海浪滔天,每一滴血水中都蕴含着恐怖的腐蚀力和怨毒。更可怕的是,血海中浮现出无数狰狞的鬼影,那些鬼影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秦渊蜂拥而来!
这一掌,已超越武学范畴,近乎邪术!
秦渊脸色凝重,他能感觉到这一掌的可怕。若硬接,即便能挡住,也会被血毒侵蚀,后果不堪设想。
但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赤红色的火光从天而降!
那火光如流星,如陨石,携带着灼热无比的气息,精准地轰在那片血海虚影的正中央!
“轰——!”
烈焰与血海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血海虚影在烈焰焚烧下剧烈翻腾,那些鬼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青烟消散。烈焰却越烧越旺,竟将整片血海都点燃了!
屠轳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双掌上的黑色迅速褪去,恢复成暗红色。但他掌心已焦黑一片,显然被烈焰灼伤。
“谁?!”屠轳独眼怒睁,望向火光来处。
只见江边一块高耸的礁石上,立着一道红衣身影。
那人赤足踏在礁石尖端,红衣在江风中猎猎作响,脸上那道用金粉勾勒的伤疤在火光映照下非但不显狰狞,反而平添几分妖异的美感。她手中持着一支赤玉长笛,笛身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岩浆流淌。此刻笛尖正对准屠轳,尖端还残留着一点赤红的火星。
玉罗刹。
在她身后,四十三名身着赤红劲装的圣火使一字排开,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柄燃烧的长刀,刀焰吞吐,将江边映得一片通红。
“西域圣火宫,玉罗刹。”玉罗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屠轳,三十年前你杀我圣火宫三名外出游历的弟子,这笔账,今日该算了。”
屠轳独眼中闪过忌惮:“圣火宫……你们西域的势力,也来插手中原之事?”
“本圣女行事,何需向你解释?”玉罗刹冷笑,赤玉长笛横在唇边,“更何况,你要杀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秦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恢复冰冷:“是本圣女的朋友。”
话音落,笛声起。
那不是寻常的笛声,而是圣火宫秘传的“焚心曲”。笛音清越激昂,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又如火山喷发怒啸。音波所过之处,空气中那些残留的血毒气息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蒸发。
屠轳脸色大变。圣火宫的武功至阳至刚,正是他血煞掌这种阴邪功法的克星!更可怕的是,“焚心曲”专攻心神,能乱人神智,蚀人魂魄!
他咬牙,双掌再拍,两道血色掌印轰向玉罗刹。
但玉罗刹根本不闪不避,笛声陡然拔高,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利刃,迎向掌印!
音刃与掌印碰撞,掌印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音刃余势未衰,直刺屠轳眉心!
屠轳骇然,慌忙侧身躲避,音刃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在他左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更可怕的是,音刃中蕴含的灼热真气侵入伤口,疼得他惨嚎一声。
“圣火使,布阵!”玉罗刹放下长笛,冷冷下令。
四十三名圣火使齐声应诺,身形闪动,瞬间布成一个奇异的阵法——七人一组,共六组,围绕屠轳缓缓旋转。每组七人气息相连,刀焰吞吐,形成一道火焰牢笼,将屠轳困在中央。
圣火宫秘阵·七曜焚天阵!
屠轳独眼中终于露出恐惧之色。他虽功力深厚,但面对这专克阴邪的火焰大阵,又有秦渊、江辰、玉罗刹三大高手虎视眈眈,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秦渊!江辰!你们若敢杀我,左使大人绝不会放过你们!”屠轳嘶声吼道,“幽冥教已在南京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进去就是送死!”
秦渊缓步上前,与玉罗刹并肩而立。他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感激,随即转向屠轳:“左使大人?你是说‘镜影’?告诉他,我秦渊回来了。三年前欠下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如铁:“至于你,屠轳,三十年来你杀人无数,恶贯满盈。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话音落,秦渊、江辰、玉罗刹三人同时出手!
秦渊的剑光如沧海怒涛,江辰的剑光如孤影掠空,玉罗刹的笛音如烈焰焚天。三道攻击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向屠轳!
屠轳疯狂催动血煞掌,在身前布下一道血色的护罩。但三道攻击实在太强,护罩只支撑了三息便轰然破碎。剑光、音刃同时穿透他的身体!
“不——!!”
屠轳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爆开,化作一团血雾。血雾在空中剧烈翻腾,想要重组,却被玉罗刹的烈焰真气彻底炼化,最终消散无形。
尘埃落定。
江边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满地焦黑的痕迹。
秦渊收剑入鞘,看向玉罗刹:“多谢。”
玉罗刹别过脸,声音依旧冷淡:“不必。本圣女只是清理门户,顺便……还你一个人情。”
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简心呢?”
秦渊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心”字玉佩。玉佩温润,在火光映照下流转着青白色的微光。“她在镜中。以身为阵眼,封印归墟之眼。”
玉罗刹浑身一震,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良久,她才低声道:“她……可还好?”
“她在等我。”秦渊握紧玉佩,声音坚定,“等我集齐四圣兽镇物,彻底加固封印,然后……带她回家。”
玉罗刹看着秦渊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她想起三年前在济南,那个雨夜,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时的情景。那时他身负重伤,却依旧倔强如铁,眼中燃烧着不灭的火焰。
三年过去,他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离别,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但那眼中的火焰,从未熄灭。
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你打算怎么做?”玉罗刹压下心中的波澜,恢复冷静,“南京城已被九幽遮天阵笼罩,硬闯进去就是送死。”
秦渊望向对岸那座死寂的城池,缓缓道:“遮天阵虽强,但有破绽。此阵以城中百姓的精气为养料,布阵者必须隐藏在阵眼附近,时刻维持阵法运转。只要能找到阵眼,斩杀主持阵法之人,大阵自破。”
“阵眼在何处?”江辰问道。
秦渊取出简心所赠的玉佩,将一缕真气注入其中。玉佩微微发烫,青白色的光芒在空中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影像——那是南京城的轮廓图,图中有一个红点正在闪烁,位置在城东。
“明孝陵。”秦渊沉声道,“阵眼在明孝陵。青龙玉璧应该也在那里。”
玉罗刹皱眉:“明孝陵是朱元璋陵寝,守卫森严,更有无数机关陷阱。如今被幽冥教控制,恐怕已成了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也要闯。”秦渊的声音不容置疑,“三日之内,必须破阵。否则城中数十万百姓,将永世沦为傀儡。”
他看向玉罗刹和江辰:“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江辰点头:“我在南京还有些旧关系,或许能找到进入明孝陵的密道。”
玉罗刹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赤红色的令牌,令牌正面刻着火焰纹路,背面镶嵌着一块不规则的青铜碎片。
圣火令。
也是玄冥镜碎片之一。
“圣火令与玄冥镜同源,或许能感应到青龙玉璧的位置。”玉罗刹将圣火令递给秦渊,“本圣女既然来了,就不会袖手旁观。圣火宫弟子,任凭差遣。”
秦渊接过圣火令,入手温热,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淌。更神奇的是,圣火令与他怀中的“心”字玉佩竟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玉佩微微发烫,圣火令微微震颤,两者之间仿佛有某种无形的联系。
就在秦渊疑惑时,玉佩和圣火令同时爆发出光芒!
玉佩是青白色,圣火令是赤红色,两色光芒在空中交汇,竟融合成一幅更加清晰的影像——那是一座宏伟的地宫,地宫中央有一座巨大的棺椁,棺椁上方悬浮着一块青玉璧。玉璧上雕刻着青龙图腾,正散发着柔和的青光。
而在棺椁旁,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袍,背对影像,看不清面容。但他手中握着一面漆黑的铜镜,镜面正对着青龙玉璧,镜中涌出无数黑色丝线,缠绕在玉璧上,似乎正在抽取玉璧中的力量。
“那就是阵眼主持者。”秦渊沉声道,“也是镜影司的司主,幽冥教左使——‘镜影’。”
玉罗刹看着影像中那个黑袍背影,忽然浑身一震。她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形、动作,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
不是师尊——师尊的身形更为纤瘦,那是女子特有的体态。而这个背影,宽肩窄腰,分明是个男子。
但那个握镜的姿势,那个微微侧头的习惯……
“是他……”玉罗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惊疑与确认,“‘影先生’……”
秦渊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你认识他?”
玉罗刹脸色变幻不定,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八岁那年,圣火宫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戴着面具,自称‘影先生’,说是师尊故友。他在宫中住了三个月,那三个月里,他常常独自站在圣火宫最高的‘观星台’上,手中把玩一面铜镜,对着星空默默站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回忆的光芒:“我那时年纪小,好奇心重,有次偷偷爬上观星台,正好看到他站在那里。那个背影,那个握镜的姿势,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后来呢?”江辰问道。
“后来他就消失了。”玉罗刹摇头,“师尊说他去了中原,有要事要办。但从那以后,每隔几年,圣火宫就会收到一些从中原送来的东西——有时是珍贵的药材,有时是失传的武功秘籍,有时是……一些奇怪的消息。”
她看向影像中那个黑袍人:“我十五岁那年,‘影先生’又来过一次。那一次,他单独见我,说要教我一套特别的武功。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
玉罗刹的声音有些缥缈:“我当时不懂,现在想来,他说的那个人,恐怕就是你的母亲——玄阴教那位圣女。”
秦渊瞳孔骤缩。
“他教了我三个月武功,然后就又消失了。”玉罗刹继续道,“那套武功很特别,不是圣火宫的路子,也不是中原常见的武学,而是一种……以镜为媒,以影为形的诡异功法。我当时觉得新奇,就学了。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幽冥教的武功!”
她握紧拳头,指节发白:“难怪这些年,我总觉得体内有股阴寒的真气,与圣火宫的至阳内力格格不入。原来他从那时候起,就在我体内种下了幽冥教的种子!”
秦渊看着影像中那个黑袍背影,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影先生”……镜影司司主……幽冥教左使……
这个人,不仅认识他的母亲,还刻意接近、培养玉罗刹。其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在圣火宫安插一枚棋子?还是……有更深层的谋划?
“他教你的那套武功,叫什么名字?”秦渊沉声问道。
玉罗刹沉默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镜影诀》。”
镜影诀!
秦渊与江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镜影司的名字,恐怕就是源于这套武功!
“好深的算计。”秦渊深吸一口气,“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渗透圣火宫,培养你成为他在西域的棋子。玉姑娘,你现在……”
“我现在很清醒。”玉罗刹打断他,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焰,“他以为他能控制我?笑话!本圣女是圣火宫的人,体内流淌的是圣火宫的血!幽冥教的邪功,污染不了我的本心!”
她望向对岸那座死寂的南京城,声音冰冷如铁:“这个人,必须由我来杀。不仅是为圣火宫清理门户,更是为我自己……斩断这段孽缘。”
秦渊看着她眼中那份决绝与痛苦,最终缓缓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不要被过去的阴影困住。你是玉罗刹,西域圣火宫的圣女,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玉罗刹重重点头,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泛起的泪光,恢复了往日的冷傲:“放心,本圣女知道该怎么做。”
她望向对岸那座死寂的南京城,眼中燃烧起熊熊烈焰。
那烈焰,是圣火宫的传承之火,是斩断枷锁的决心之火,也是……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认清真相后燃烧出的清醒之火。
夜色已深。
长江呜咽,仿佛在为这座即将迎来腥风血雨的古都,提前奏响挽歌。
但黑暗中,三颗星辰已悄然亮起。
一颗如沧海,一颗如孤影,一颗如烈焰。
他们将在这黑暗最浓重之处,点燃燎原的星火。
【下章预告】
秦渊、江辰、玉罗刹兵分三路潜入南京城!秦渊直扑明孝陵阵眼,却在地宫入口遭遇镜影司四大护法围剿;江辰潜入锦衣卫秘道,发现二十年前江家灭门案的惊人真相竟与幽冥教有关;玉罗刹按图索骥找到“影先生”在南京的隐秘据点,却遭遇对方早已布下的致命陷阱——那陷阱竟是以她体内《镜影诀》真气为引的“反噬之阵”!第三百六十三章《分头阻击》,看三人如何在绝境中杀出血路,看“影先生”的真实身份终将揭晓,看这场横跨二十年的师徒孽缘,即将在南京城下了断!分头行动,生死各安天命;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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