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除夕，京城笼罩在团圆的暖意中。腾骧四卫的军营内，却比平日更显热闹 —— 红灯笼挂满了营寨辕门，崭新的春联贴在每座营房门口，“保家卫国”“君臣同心” 的字迹在暮色中格外醒目。得知新君朱由检要亲自前来与将士们共度除夕，整个军营早已沸腾，士兵们自发地打扫营地、整理军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难以掩饰的兴奋。
副将吴烈正亲自检查晚宴的菜谱，指尖划过清单：“猪肉炖粉条、红烧羊肉、白菜豆腐，再加一锅杂粮饭，务必保证热乎足量！” 他反复叮嘱炊事兵，“陛下特意吩咐，菜要家常，酒要低度，不能误了值守的规矩！” 除了饮食，他还逐一检查了营区的安全隐患，从岗哨布置到消防设施，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 —— 这是新君即位后的首个除夕，既要让将士们感受到皇恩浩荡，更要确保万无一失。
中午饭时间，军营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朱由检一身玄色窄袖戎装，腰束玉带，未穿龙袍，未带仪仗，仅带着王承恩与十余名锦衣卫护卫，轻车简从地出现在营门口。没有鸣锣开道，没有百官簇拥，这般亲民的姿态，让列队迎接的士兵们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 “万岁” 声，震得营地上空的灯笼轻轻摇晃。
士兵们一个个身姿挺拔，脸上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亲近。他们大多是底层出身，往日里别说见皇帝，就连校尉都难得一见，如今新君亲自走进军营，与他们共度除夕，这份殊荣让每个人都激动得浑身发烫。
朱由检笑着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脚步轻快地走入士兵们中间。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面孔，掠过他们胸前的铠甲、手中的兵器，最终停在了一个格外壮实的士兵身上 —— 那士兵身高八尺，肩宽背厚，正是上次在操练场上向宣导司打听 “家人受辱该怎么办” 的赵大牛。
“朕记得你，赵大牛！” 朱由检抬手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熟稔的戏谑，“上次朕来营时，你替‘朋友’问，老婆被本地恶霸欺负了，该找谁说理，对不对？”
赵大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黝黑的面庞涨得发紫，在全营战友善意的哄笑声中，激动得手足无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结巴：“回… 回陛下！是… 是俺！那不是朋友，就是俺自家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禀报：“陛下，您还记得俺说的那恶霸吗？他是京郊的地痞，仗着有个远房亲戚在顺天府当差，就强占俺家的田，还调戏俺媳妇！俺之前当差在外，回家才知道这事，急得没办法，才敢向宣导司打听。没想到第二天，锦衣卫的大人们就找到了俺，带着俺去认人，当场把那恶霸抓了！顺天府还判了他流放三千里，把田也还给俺了！俺媳妇让俺给陛下磕头，谢谢陛下为俺做主！” 说着，他 “扑通” 一声就要下跪。
朱由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朗声大笑：“好！好一个敢作敢当的汉子！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 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遍整个营地，“将士们，你们听着！朕说过的话，永远算数！你们为大明戍边，为京师站岗，抛家舍业，吃苦受累，你们的家人，就是大明的家人！谁敢欺负你们的亲人，就是与朝廷为敌，就是与朕为敌！国家，会替你们撑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士兵们一个个热泪盈眶，不少人激动得挥舞着拳头。赵大牛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挺直了胸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辈子跟着这样的陛下，就算战死沙场，也值了！
午宴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举行。几十张长条桌拼在一起，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块的炖肉冒着香气，粉条吸饱了肉汤，红烧羊肉色泽诱人，还有清爽的白菜豆腐和香喷喷的杂粮饭。朱由检拉着赵大牛和几个老兵，坐在最中间的桌旁，没有丝毫帝王的架子。他举起面前的酒杯，杯中是他特意吩咐备下的低度米酒 —— 既应景，又不会耽误夜间值守。
“这第一杯酒，朕敬我腾骧四卫的全体将士！”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每张兴奋的面孔，语气真挚，“过去一年，你们驻守京畿，操练不止，平定哗变，守护京师安宁，功在社稷！朕以这杯薄酒，谢诸位的辛劳！干！”
“干！” 将士们齐声响应，声音豪迈，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米酒的醇香在口中散开，暖了胃，更暖了心。不少士兵端着碗，大口吃肉，大声说笑，营地内一片欢腾，丝毫没有军营的严肃刻板，反而充满了家的温暖。
酒过三巡，朱由检放下酒杯，起身道：“朕去看看值守的弟兄们。” 他拒绝了吴烈的陪同，只带着王承恩，沿着营地边缘的小路走去。日头高悬中天，暖煦的阳光铺洒得无处不照，既没有寒风凛冽的萧瑟，反倒添了几分暖意融融的鲜活，连灯笼上的纹样都在强光下愈发清晰，晃动间似有流光婉转。岗哨上的士兵们身姿挺拔如松，握着长枪的手稳稳当当，哪怕寒风刮得脸生疼，也没有丝毫懈怠。
朱由检走到一个哨位前，停下脚步。值守的士兵叫陈六，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却眼神坚定。朱由检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声音郑重：“陈六，这杯酒，朕敬你，也敬所有今日值守的弟兄们！”
陈六愣了一下，连忙双手接过酒杯，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朱由检继续道：“万家团圆的时候，你们却要在这里站岗，顶着寒风，守护朕，守护京师，守护天下百姓的安宁。这份辛苦，这份忠诚，朕记在心里，大明记在心里！”
他提高声音，让附近几个哨位的士兵都能听到：“传朕旨意！所有今日除夕值守的将士，除了正常的节日赏赐，额外发放三倍饷银！明日一早，便由军需官足额发放，一分都不能少！”
“誓死效忠陛下！” 陈六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酒杯紧紧护在怀里，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其他值守的士兵也纷纷单膝跪地，高声呐喊，誓言在寒风中回荡，格外铿锵有力。朱由检一一扶起他们，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叮嘱道：“天冷，多穿件衣裳，值守也要注意保暖。”
离开腾骧四卫军营时，营内的欢腾声依旧未减。朱由检的车驾缓缓驶向紫禁城方向，却并未直接入宫，而是转道前往净军军营。与腾骧四卫的喧嚣热烈相比，净军军营的氛围明显多了一份肃穆与内敛。
净军是由内臣组成的特殊部队，负责紫禁城的内层安保，宫墙之内、御座之侧，都有他们的身影。此刻，他们同样列队整齐，身着统一的军服，腰间佩刀，却没有腾骧四卫的欢呼雀跃，眼神中除了见到皇帝的激动，还掺杂着一丝复杂的情感 —— 他们是宦官，是宫墙的守护者，这个身份让他们在团圆之夜，注定无法与家人相聚，只能在宫禁之中坚守岗位。
朱由检走到队列前，没有多余的寒暄，言辞恳切：“将士们，你们是朕最亲近的人，是这紫禁城最内层的屏障。当天下人阖家团圆、共享天伦之时，你们却要坚守在每一个岗哨，护卫宫禁安全，片刻不得松懈。这份忠诚，这份艰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声音带着几分动容：“这杯酒，朕谢你们！谢你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守，谢你们用身家性命，为朕、为大明筑起最坚固的防线！”
“高时明！” 朱由检高声唤道。
“奴婢在！” 净军统领高时明立刻出列，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传朕旨意！” 朱由检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所有今日值守的净军官兵，与腾骧四卫同例，额外发放三倍饷银！另外，御膳房已备好热食汤羹、饺子点心，务必送到宫中每一个岗哨，送到每一位值守将士的手中，让大家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年夜饭，过一个暖心的除夕！”
“奴婢遵旨！谢陛下天恩！” 高时明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声音已然哽咽。他在宫中多年，见过几任皇帝，却从未有哪位天子如此体恤内臣 —— 他们这些人，往往被视为 “阉竖”，虽身居要职，却难得被如此尊重与记挂。
队列中的净军士兵们听到这番话，不少人红了眼眶。有个年过五旬的老兵，名叫刘忠，入宫三十年，值守过无数个除夕，从未有人问过他是否吃了热饭、是否想念家人。此刻听到皇帝的叮嘱，想到御膳房的热汤羹，他再也忍不住，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军服上。
“誓死护卫陛下！护卫皇宫！”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净军士兵齐声呐喊，誓言低沉却格外坚定，如同深谷中的松涛，久久回荡在军营上空。这份誓言，没有腾骧四卫的豪迈奔放，却多了一份深沉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拥戴与守护。
朱由检缓缓走过队列，与每一位前排的士兵对视，目光温和却带着力量。他知道，这些净军士兵虽身份特殊，却也是大明的将士，也是他可以信赖的力量。一句问候，一份赏赐，一顿热饭，看似微不足道，却能温暖一颗颗孤寂的心，凝聚起最坚实的忠诚。
当朱由检的车驾驶入紫禁城时，已是申时。身后的两个军营已经华灯初上，腾骧四卫的欢笑声、净军的誓言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王承恩侍立在车驾旁，低声道：“皇爷，今日将士们都格外激动，想来这新年里，定会更加尽心效力。”
朱由检微微颔首，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今夜他撒下的不仅是三倍饷银和一顿热饭，更是人心。腾骧四卫是京畿的屏障，净军是宫禁的核心，这两支力量绝对忠诚于他，未来推行新政、整顿朝纲时，便能成为他最坚实的盾与剑。
“君臣同心，其利断金。” 朱由检轻声说道，“朕初临大位，要的不是表面的臣服，而是真心的拥戴。将士们为大明流血流汗，朕便要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让他们的家人不受欺负，让他们的忠诚得到回报。这样，大明的根基，才能稳如泰山。”
朱由检知道，这个除夕只是一个开始。天启七年的岁末，他用真诚与体恤赢得了将士的心；待来年改元崇祯，他还要以更坚定的决心推行革新，让大明走出困境，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安稳团圆的日子。而今夜军营中的这份暖意与忠诚，将是他未来征程中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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