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带着满肚子火气大步流星返回乾清宫,龙袍的下摆扫过金砖地面,发出簌簌声响,身后的王承恩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刚踏入暖阁,他便一把抓下头顶的翼善冠,重重砸在御案上,冠上的珍珠流苏剧烈晃动,胸口仍因朝堂上的争执起伏不定。
“岂有此理!” 他咬牙怒斥,“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冠冕堂皇,肚子里装的全是争权夺利、维护私利的龌龊算盘!以为逼走一个苏茂相,就能让朕的新政偃旗息鼓,就能继续捂着那些见不得光的特权不放?简直痴心妄想!”
王承恩连忙奉上一杯温茶,躬身时大气不敢喘:“皇爷息怒,龙体为重,不值得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
朱由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稍稍压下了胸中的戾气。他闭目片刻,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无怒意,只剩冷静的锐利 —— 东林党想用逼走新政执行者的手段立威,打击改革派气焰,那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让天下人看看,实干者绝不会被埋没。
“大伴,” 他沉声道,“立刻传内阁首辅施凤来,还有刚请辞的苏茂相,即刻来御书房议事,不得延误!”
“奴婢遵旨!” 王承恩不敢多问,躬身退去时,脚步都比来时快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内气氛凝重。首辅施凤来垂首立于一侧,眼观鼻、鼻观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笏,心中忐忑不安 —— 他深知皇帝刚在朝堂受了气,此刻召见,不知是要追责还是另有部署。而刚卸任的苏茂相更是局促难安,一身官袍尚未换下,额头昨日磕头留下的淤青还隐约可见,他垂着头,两手紧紧攥着刚交还的官印匣子,以为皇帝是要秋后算账,脸色灰败如土。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苏茂相身上,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火气又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理解与安抚。他起身走到苏茂相面前,语气平和,甚至用上了敬称:“苏先生,今日朝堂之上,让你受委屈了。”
苏茂相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片刻,鼻子一酸,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哽咽:“老臣…… 老臣无能,未能顶住压力推行新政,有负圣恩,实在罪该万死……”
“不,这不是你的错。” 朱由检抬手打断他,语气坚定,“是钱谦益那帮人欺人太甚!他们不敢直接对抗朕的新政,便拿你开刀,以为逼走你这个执行者,朕就会妥协退让?他们打错了算盘!”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施凤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施先生,下次朝会,由你出面牵头,推举苏茂相入文渊阁,参赞机务,执掌律法修订之事!”
“什么?” 苏茂相和施凤来同时惊得目瞪口呆,异口同声地惊呼。
入阁!那可是无数官员毕生追求的仕途顶点!苏茂相刚刚才被逼辞去刑部尚书,转眼就要一步登天入阁拜相,这反差之大,让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陛下!万万不可!” 苏茂相连忙推辞,语气急切,“老臣才德浅薄,且刚遭士林非议,此刻入阁,恐难服众,反而会给朝堂添乱,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烫手的火炉,谁碰谁遭殃,东林党绝不会容忍他这个 “士林败类” 身居高位。
“正因为你受了委屈,正因为你被他们排挤,朕才更要让你入阁!” 朱由检语气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两人,“朕就是要让满朝文武、让天下人都看清楚:只要是为朝廷实心做事、秉持公心,哪怕暂时受了挫折、遭了非议,朕也绝不会让他吃亏!朕就是要打破东林党那种只知空谈、不分青红皂白打压异己的歪风邪气!”
他看向苏茂相,眼神中满是信任:“苏先生,你熟稔刑名,为官刚正不阿,这些年在刑部整顿吏治、理清冤狱,功绩有目共睹,正是朕需要的内阁人选!你不必顾虑他人非议,有朕在,谁也动不了你!”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如同暖流注入苏茂相心中。他想起朝堂上的孤立无援、东林党的尖酸辱骂,再对比此刻皇帝给予的无条件信任和超乎想象的恩遇,一时间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陛下…… 陛下知遇之恩,比山高、比海深!老臣纵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臣…… 臣遵旨!愿入阁辅政,为陛下、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苏先生快快请起!” 朱由检亲自上前扶起他,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的闷气总算舒缓了不少,“入阁之后,朕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要交给你,这比单纯做个阁老,意义重大得多!”
“请陛下吩咐,老臣万死不辞!” 苏茂相挺直腰板,脸上再无半分颓丧与疑虑,只剩沉甸甸的责任感。
朱由检回到御案后坐下,取出一叠厚厚的卷宗,扔在案上:“苏先生你看,我大明如今的律法,自太祖高皇帝制定《大明律》以来,后世各位先皇又陆续添加《问刑条例》《大诰》以及各类敕令,两百余年积累下来,体系庞杂不堪,条文相互矛盾、含糊不清之处比比皆是。”
他举例道:“就说商业贸易,太祖时重农抑商,律法多有限制,可如今朕推行开海通商,海外贸易日益繁盛,旧律中却无相关规范,导致官商勾结、走私偷税屡禁不止;再比如格物之学兴起,新式器物、工坊作坊增多,工匠与雇主的纠纷、器物伤人的追责,都缺乏明确律条约束;更有甚者,一些针对士绅的优免旧例,与朕推行的‘官绅一体’新政相悖,却仍未废除,导致司法实践混乱。”
朱由检目光灼灼地看向苏茂相:“朕要你牵头,组织一批精通律法的官员、宿儒,对现有的大明律法进行一次全面的梳理、修订与补充!目标是形成一部体系清晰、条文明确、符合当下国情、能切实指导司法实践的《大明律(崇祯修订版)》!”
苏茂相听得心潮澎湃,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 修订律法,这是名垂青史的巨大工程!远比做一个清闲阁老更有价值。他连忙躬身:“陛下圣明!此事关乎大明长治久安,老臣愿担此重任!只是…… 不知修订有何具体要求?”
“具体要求有三。” 朱由检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删繁就简,剔除过时律条。凡与当下国情不符、已无实际意义的条文,比如《大诰》中部分过于严苛的肉刑条款、针对旧制的禁令,一律删除;对相互矛盾的条文,以‘公平公正、便民利国’为原则,重新修订统一。”
“第二,补充新领域律条。针对开海通商、格物工坊、银元流通、土地清查等新政相关领域,制定明确的律法规范,明确权利义务、追责标准,做到有法可依;同时,细化‘官绅一体同刑’‘官绅一体纳粮’的相关条款,将新政以法律形式固定下来,杜绝日后反弹。”
“第三,条文通俗易懂,严禁晦涩难懂。修订后的律法,要尽量避免生僻文言,多用直白表述,让地方官吏易于理解执行,也为后续普法打下基础。”
说到这里,朱由检话锋一转,提出了更深远的构想:“更重要的是,修订好的律法条文,要择其核心要义,在《大明周报》上分期连载发布!比如‘百姓日常行为规范’‘赋税徭役制度’‘商业贸易准则’‘司法诉讼流程’等,都要一一刊出,让天下百姓都能看到、都能知晓。”
他强调道:“我们的律法,不是锁在刑部档案柜里的摆设,等百姓犯了错才拿出来定罪的工具!而是要让百姓提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从源头上减少犯罪;让百姓明白,律法是保护他们的武器,而非单纯约束他们的枷锁!”
“此外,” 朱由检补充道,“你还要组织人手,挑选一些典型的、有教育意义的案件 —— 比如之前查处的山东御史贪腐案、士绅诡寄田产案、工坊雇主拖欠工钱案,写成通俗易懂的案例故事,附上律法条文解读,也在《大明周报》上发表。让百姓通过具体的故事,明白法律的含义,起到普法教育的作用。”
苏茂相彻底明白了皇帝的良苦用心。这不仅仅是修订一部律法,更是一场深刻的法制革新与思想解放!是要将法律的权威和知识,从士大夫的垄断中解放出来,普及到民间,让法治观念深入人心。这一步,走得远比单纯的新政推行更具长远意义。
“老臣…… 全明白了!” 苏茂相肃然躬身,神色庄重无比,“臣必当竭尽全力,挑选精干人手,日夜操劳,既要拟定一部兼顾公平与实用的良法,更要将律法普及天下,让大明百姓人人知法、人人守法,不负陛下重托!”
“好!朕信你!”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心中豁然开朗。东林党逼走一个刑部尚书,他便送上一个手握律法修订大权的阁老;他们想维护特权,他便用修订后的律法,从根本上铲除特权滋生的土壤;他们想垄断知识与话语权,他便通过《大明周报》,让法律知识走进千家万户。
这场围绕新政与特权的博弈,远未结束。但朱由检知道,他已经占据了主动 —— 苏茂相入阁修律,既是对东林党反扑的有力反击,更是为大明的长治久安,打下了坚实的法治基础。
御书房内,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案上的卷宗与两人坚毅的身影。苏茂相捧着皇帝赐予的律法卷宗,心中充满了使命感,他知道,自己即将开启的,是一项足以改变大明命运的伟大工程。而朱由检看着苏茂相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 东林党们,你们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一个苏茂相,而是一个决心破旧立新、重振大明的帝王,以及即将到来的、人人知法守法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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