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断魂崖返回时，日头已爬至中天。凌洛漓将月心草存入玉盒的刹那，令牌上“月心草”三字亮起荧荧绿光，随即隐去——第一物的印记算是落定了。
商逸冰坐在药庐的石凳上，正对着掌心那道玉佩烫出的红痕出神。痕印像片小小的火焰，与袖口的血珠光点遥遥呼应，她抬手碰了碰，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走。
“陈长老说，龙涎珠藏在莲池底的千年莲蕊里。”凌洛漓提着刚从膳堂打来的吃食，见她盯着手心发呆，把一碗热粥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垫垫，莲池在百里外的寒潭谷，得赶在日落前到。”
粥碗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商逸冰忽然发现，他左侧眉骨下藏着颗极小的痣，平时被碎发遮着，此刻在逆光里看得格外清。她慌忙端起粥碗，热气扑在脸上，才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寒潭谷……是不是传说中入夜会结冰的那个？”
“是。”凌洛漓咬了口馒头，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的莲池很怪，盛夏开冰莲，花瓣上总凝着霜。”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谷里有种‘听声虫’，能模仿人声，最会迷惑过路的人。”
商逸冰握着粥碗的手指紧了紧，袖口的冰纹轻轻闪了下。“冰莲配冰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她强作镇定地笑了笑，耳根却悄悄红了。
两人收拾妥当出发时，日头已西斜。寒潭谷外的官道上，风卷着枯叶打着旋，路边的野草都往背阴处倒，像是在怕什么。越靠近谷口，空气越冷，明明是暑天，竟飘起了零星的冰粒。
“到了。”凌洛漓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被白雾笼罩的山谷。谷口立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寒潭”二字，笔画被冰棱裹着，像冻在水晶里的墨。
商逸冰往谷里探了探，冰粒落在她睫毛上，瞬间凝成细霜。“听声虫……会不会模仿我们说话？”
话音刚落，谷里就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像极了凌洛漓的语气：“商逸冰，快走啊，磨蹭什么——”
商逸冰吓了一跳，攥住凌洛漓的衣袖。凌洛漓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道：“别应。这虫子只会学腔，没真本事，跟着我走，别乱看两旁的石缝。”
进谷后，寒气更甚。脚下的路结着薄冰，稍不留意就打滑。商逸冰的冰纹袖口自动亮起，在她脚边凝成层防滑的冰膜，她低头看了眼，忽然想起断魂崖那只噬灵蛇——自那以后，这冰纹似乎变得更“活”了。
莲池就在谷心，水面浮着大片冰莲，花瓣白得透明，叶梗却漆黑如墨。池边的石壁上爬满青苔，苔痕里藏着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絮语。
“龙涎珠在最深的那朵莲里。”凌洛漓指着池中央一朵半合的巨莲，花瓣足有蒲扇大，蕊心泛着淡淡的金光，“我下去取，你在池边守着。”
商逸冰刚点头，池边的石缝里突然传出她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凌洛漓，我脚滑掉下去了……快来救我——”
她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应。凌洛漓及时按住她的肩：“别信！是听声虫在捣鬼！”
果然，那哭声喊了几声就变了调，最后成了尖细的笑。商逸冰心有余悸地攥紧袖角，看着凌洛漓纵身跃入池中。冰莲被荡开圈圈涟漪，涟漪撞上池边，竟化作细碎的冰晶。
水下传来沉闷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商逸冰盯着池面，手心捏出了汗。忽然，池中央的巨莲猛地绽开，蕊心的金光炸开，一道黑影从水底窜出，直扑池边——是条丈长的黑鱼，鳞片上长着倒刺，嘴里衔着个青铜匣。
“拦住它！”凌洛漓的声音从水下传来。
商逸冰想也没想，冰袖暴涨，化作道冰网罩向黑鱼。黑鱼撞在冰网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青铜匣从它嘴里掉了下来，“咚”地砸在池边的冰面上。
凌洛漓从水中跃出，衣襟滴水，手里攥着颗鸽卵大的珠子，珠身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正是龙涎珠。“抓住了。”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目光落在青铜匣上，“这是什么？”
商逸冰正要去捡，匣子里突然传出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骨髅门……主……就藏在……”话没说完就断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凌洛漓弯腰拾起青铜匣，匣子入手冰凉，锁扣上刻着和令牌相似的星图。
“看来，这莲池底的秘密，不止龙涎珠一个。”他掂了掂手中的珠子，又看了眼紧闭的青铜匣，“先离开这里，入夜的寒潭谷，更邪门。”
商逸冰点头，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只被冰网困住的黑鱼。它正用头疯狂撞着冰网，眼里竟像是藏着人的怨毒。她忽然想起陈长老的话：“寒潭的鱼，都是当年被骨髅门扔进池里的……”
话没说完，谷外传来阵阵狼嚎，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凌洛漓拉起她的手：“走！来不及细想了！”
两人提着青铜匣和龙涎珠，踩着薄冰往谷外冲。身后，冰莲在暮色中缓缓合拢，像在掩盖池底的秘密。商逸冰回头时，瞥见那只黑鱼撞破冰网，沉入池底，只留下圈迅速消失的涟漪——像个没说尽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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