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塔顶,混沌轮回海的波澜尚未平息,李观鱼已感知到那缕裹挟着冰冷死亡与偏执敌意的因果线,正如索命之箭,自无尽遥远的古神葬地破空而来。他刚刚将《轮回筑基诀》的初步框架推演完毕,对轮回古镜核心禁制的炼化也正进入最关键的共鸣阶段,此刻中断,实非所愿,但危机已迫在眉睫。
他心念一动,身形自塔顶混沌海中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往生塔外,高悬于塔尖上方,轮回古镜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与塔顶本体交相辉映。他目光沉静,望向东南方那片深邃虚空。几乎同时,塔下正在忙碌的元蚀、赵铁柱、云渺子、罗睺等人,也齐齐心生感应,抬头望去,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好浓的死亡与寂灭之气……来自极远处!”元蚀魂体波动,守墓金光本能地微微亮起,对这类气息尤为敏感。
“敌袭?”罗睺瞬间握住刀柄,周身战意升腾。赵铁柱大地之力与脚下地脉共鸣,做好了防御准备。云渺子迅速捏动法诀,外围预警大阵的光芒微微闪烁。
“暂勿妄动,来者似为……使者。”李观鱼的声音平静地传入众人耳中。他话音未落,东南方虚空猛地一阵扭曲,一点灰暗到极致、仿佛能吞噬周围一切光线的芒刺撕裂空间,倏忽间已至轮回界边缘!
那并非实体箭矢,而是一道完全由精纯死亡法则、葬地怨气与某种古老守誓血脉之力凝聚而成的葬歌之箭!箭矢不过三尺,通体灰暗,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小的、痛苦扭曲的古老符文,散发出令人神魂冰封的极致死寂与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意志。它停在轮回界外围预警大阵的边缘,不再前进,但那股沉重的死亡威压,已然笼罩了小半个界域,新生界域中不少修为较低的修士与刚刚萌芽的生灵,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
箭矢悬停片刻,其尖端灰芒一闪,一道冰冷、苍老、充满不容置疑威严的意念,如同古老的葬钟轰鸣,直接响彻在轮回界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尤其是锁定了气息最浩瀚的李观鱼:
“后来者,立塔之人!吾乃古神葬地守墓一族大长老,借‘葬歌之箭’传讯于此!”
“汝所立之塔,所散播之秩序清辉,已侵扰葬地边缘安宁,引动古神沉寂意志躁动不安,排斥我族存续之基!此等行径,视为对葬地、对古神遗泽、对守墓一脉之挑衅与侵犯!”
“现予尔最后通牒:即刻起,收敛尔塔秩序之力,不得再向葬地方向扩散分毫!并交出干涉、侵染葬地法则之源头器物,由我族携回,以古神之息洗礼净化,以赎其罪!”
“限时:三昼夜。若时限一过,未见尔等遵从……”
那冰冷意念微微一顿,随即爆发出更加森寒的杀意。
“……吾族将视尔等为葬地死敌,唤醒‘葬灵’,奏响‘葬歌’,以古神之怒,赐予尔与尔之塔,以及此界一切冒犯者——永恒的沉眠与湮灭!”
冰冷的警告余音在灵魂中回荡,经久不息。那支葬歌之箭在传达完讯息后,并未消散,而是静静地悬停在那里,箭身灰芒明灭,如同倒计时的沙漏,散发着无声的压迫。
塔下众人,听完这突如其来的最后通牒,面面相觑,脸色皆变。
“古神葬地?守墓一族?”云渺子眉头紧锁,快速搜索着记忆中的古老记载,“传说中守护上个纪元神魔埋骨之地的禁忌族群……与世隔绝,极端排外。他们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还认定我们侵扰了葬地?”
“我们轮回秩序扩散,旨在净化蚀渊,惠及诸天,何曾特意针对什么古神葬地?”罗睺脸色阴沉,“此中必有误会!但对方语气强硬,不容分说,那‘葬灵’恐怕非比寻常。”
赵铁柱挠了挠头,瓮声道:“管他什么葬地葬灵,想拆观鱼哥的塔,先问过俺的铁棍!”
元蚀的魂体光芒闪烁,传递出凝重的意念:“古神葬地,我守墓一脉古老典籍中亦有提及,确为禁忌之地。其守墓一族世代传承诡异,能与葬地死气及古神残念共生,实力深不可测,尤擅死亡、诅咒、寂灭类法则。那‘葬灵’,恐怕是葬地中某种恐怖存在的显化,实力绝不容小觑。而且……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轮回秩序,有着超乎寻常的排斥与误解。”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高空中的李观鱼。
李观鱼神色平静,仿佛那冰冷的死亡警告与三日的通牒并未给他带来丝毫压力。他目光深邃,望着那支葬歌之箭,又仿佛透过它,望向了遥远的古神葬地,望向了那背后可能存在的、扭曲的认知与无形的黑手。
“误会?”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或许不完全是误会。”
众人一怔。
“我们的轮回秩序,以混沌为基,包容净化,旨在建立新的、有利于生灵的秩序。其扩散,是自然而然的过程,并未特意针对任何特定区域,包括古神葬地。”李观鱼缓缓道,“然而,古神葬地,乃上个纪元寂灭残留,其法则本质充斥着死亡、终结、混乱、以及不甘的古老意志。这与我们新生轮回秩序中,代表的‘生’、‘秩序’、‘净化’、‘希望’,在本质上,确实是相对甚至相斥的。”
“我们的秩序之光,哪怕只是极其微弱地波及到葬地边缘,对那里以‘死寂’与‘混乱’为常态的环境而言,不啻为一种‘异物入侵’,会引起本能的排斥与躁动,实属正常。守墓一族世代以守护葬地‘安宁’(实则是维持其死亡混乱的固有状态)为己任,对此等‘入侵’自然敏感,视为挑衅,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并非我们有意为之,也绝非不可调和。”李观鱼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真正的问题在于,守墓一族对我们的认知与敌意,似乎被刻意放大、扭曲了。那警告中,充满了对‘秩序’本身的恐惧与排斥,将我们描绘成意图‘抹杀一切异质’、‘剥夺古神遗泽’的侵略者。这并非简单的误解,更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暗中引导、放大了他们的偏执与敌意,甚至……可能植入了虚假的信息。”
云渺子恍然:“道主的意思是……有人,或者说,有某种存在,在背后挑拨离间,故意制造我们与古神葬地的冲突?”
“不错。”李观鱼颔首,“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巧,正好在我闭关炼化古镜、创立法诀的关键时刻,轮回界也正处于建设初期。若我们与古神葬地爆发冲突,无论胜负,都会极大牵扯我们的精力,延缓轮回秩序的扩张,甚至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此等伎俩,与之前在青冥界培育‘混乱之种’,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借力打力,以最小的代价,给我们制造最大的麻烦。”
“是那‘窃道者’余孽?还是道主之前感应到的、更高层面的‘观察者’?”元蚀沉声问道。
“都有可能。”李观鱼目光冰冷,“看来,我们对这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还是太过‘温和’了。它们不仅想污染世界的根基,还想挑起我们与本土势力间的内耗。”
“那道主,我们该如何应对?”罗睺问道,“三日之期,转瞬即至。是战,是和?若和,难道真要我们收敛秩序,交出古镜?绝无可能!若战,那古神葬地神秘莫测,实力未知,又恐正中幕后黑手下怀!”
李观鱼略一沉吟,道:“战,乃下策,内耗之举,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和,亦非屈膝退让。对方既派使者传讯,说明尚有沟通余地,至少给了三日时间。这三日,便是我们的机会。”
“道主欲亲往古神葬地解释?”云渺子惊道,“不可!葬地凶险,守墓一族又满怀敌意,道主此时前往,无异于自陷险地!”
“非也。”李观鱼摇头,“我此时尚需稳固炼化,不宜轻动。且对方正处被挑拨的激愤之中,贸然前往,恐难有效沟通,反可能激化矛盾。”
他抬手,指尖混沌道韵流转,轻轻点向那支悬停的葬歌之箭。一道温和而坚定的混沌意念,顺着箭身与遥远葬地之间的因果联系,逆向传递而去:
“古神葬地守墓一族,吾乃往生塔主李观鱼,轮回秩序立者。贵方警告已悉。”
“吾立塔播序,旨在净化蚀渊之祸,护佑诸天残灵,重定生息轮回,绝无侵扰葬地安宁、抹杀古神遗泽之意。轮回秩序扩散,乃天道自然,非特指针对,对葬地造成困扰,实非吾之本愿,在此致歉。”
“然,吾观贵方敌意深重,认知偏颇,恐有外力暗中作祟,扭曲事实,挑拨离间。蚀渊之患未平,此方天地万灵皆在劫中,本当同舟共济,共御外侮,岂可因误会而内斗,徒令幕后黑手窃喜?”
“为表诚意,消除误会,吾提议:三日期限内,吾可暂约束轮回秩序之光,不主动向葬地方向扩散。同时,愿与贵方择一中立之地,或借由此箭为媒,进行坦诚沟通,交换信息,澄清误解,共辨真伪,查明是否有幕后黑手操纵。”
“若贵方执意认为吾等为敌,不惜一战,吾与往生塔,亦不惜玉石俱焚。然,此绝非智者所为,亦绝非古神葬地与新生轮回界亿万生灵之福。何去何从,望贵方三思。”
李观鱼的意念,平和而坦荡,既表明了立场与无意侵犯的歉意,也点出了可能存在幕后黑手的怀疑,同时给出了暂缓冲突、进行沟通的提议,最后也表明了不惧一战的决心。可谓刚柔并济,有理有据。
意念传出,那支葬歌之箭微微震颤,灰芒闪烁不定,似乎在将李观鱼的回讯传递回去,也似乎在“审视”着回讯的真伪与李观鱼的意志。
塔下众人屏息凝神,等待回应。
遥远的古神葬地深处,那浑浊水镜之前。
守墓人众长老“听”完了李观鱼的隔空回讯。水镜中,倒映出李观鱼平静而坚定的面容,以及那座巍峨巨塔的虚影。
“哼!巧言令色!”独眼长老冷哼,“暂缓扩散?不过是缓兵之计!坦诚沟通?只怕是想套取我葬地虚实!幕后黑手?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想混淆视听,推卸责任!”
脸上有刺青的女性长老也阴冷道:“他的意念看似平和,实则坚定无比,绝无交出源头器物之意,更无真正收敛其秩序之光的打算。此等人物,岂会因我族警告而真心退让?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大长老佝偻的身躯一动不动,幽深的眼眸盯着水镜中李观鱼的身影,以及他身后那隐约浮现的、让他灵魂本能感到厌恶与威胁的混沌清辉与轮回道韵。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本质,确实与葬地格格不入,甚至隐隐在排斥、净化着葬地的死寂法则。这种排斥,是根植于大道层面的,难以调和。
而对方提及的“幕后黑手”,他并非完全没有一丝怀疑。葬地深处某些沉寂意志近期的异常躁动,确实有些微妙。但相比于此,那越来越清晰的、来自遥远星空的秩序排斥感,以及族中年轻一辈在接触那微弱秩序余韵后产生的轻微不适与魂火波动,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是相信这个陌生“塔主”可能被冤枉的解释,去赌一个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幕后黑手”,还是相信自己的感知与族群的千年使命,坚决清除这个对葬地存在构成潜在威胁的“秩序之源”?
“唤醒‘三尊葬灵’,需付出代价,但为保葬地万世安宁,此代价,值得。”大长老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做出了决断,“传令下去,‘葬歌’仪式继续,全力唤醒葬灵。三日之期,是给予对方的最后机会,亦是葬灵彻底苏醒所需之时。三日后,若对方仍未遵从吾等要求……”
他顿了顿,白骨权杖指向水镜中往生塔的虚影。
“……那便让‘葬灵’携古神之怒前往,将那塔,连同其散播的‘秩序’,一并……葬入永恒的寂灭!”
“谨遵大长老之命!”众长老齐声应诺,眼中的偏执与敌意更盛。
水镜之中,那支悬停在轮回界外的葬歌之箭,灰芒猛地一盛,随即,一道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念,裹挟着葬地深处开始响起的、更加清晰的葬歌回响,逆向传回:
“塔主李观鱼,汝之回讯,吾等已悉。”
“大道相斥,本质难容。汝之秩序,于葬地即为‘异端’与‘污染’,此乃事实,非言辞可改。幕后之言,空穴来风,不足为信。吾族只信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三日期限不变。条件亦不变:收敛秩序,交出源器,以古神息洗礼。此乃最后底线。”
“时限一过,若无遵从……‘葬灵’苏醒之日,便是葬歌响彻汝塔之时!”
“勿谓言之不预!”
冰冷的最后通牒,伴随着隐约的、令人心悸的葬歌吟唱背景,再次冲击着轮回界众人的心神。那支葬歌之箭,灰芒凝实如实质,倒计时般的压迫感愈发沉重。
沟通的尝试,似乎失败了。守墓一族,已然铁了心。
李观鱼望着那支箭,眼神微凝。他感受到了对方那深入骨髓的偏执与不容更改的敌意,也隐约听到了那遥远葬歌中蕴含的、正在苏醒的恐怖气息。
“看来,和平解决的路,被堵死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却无多少意外,只有一片冰寒的决然,“既然如此……”
他转身,看向塔下众人,声音清晰而沉稳地传开:
“传令:轮回界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阵法全开,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元蚀前辈,加速梳理塔内防御阵法,尤其是对抗死亡、寂灭、诅咒类法则的禁制!”
“云渺子道友,外围大阵转为最强防御模式,重点防护东南方向!”
“罗睺将军,轮回戍卫军集结,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铁柱,坐镇地脉核心,稳固此界根基,并尝试引导地脉之力,强化防御!”
“是!”众人轰然应诺,凛然战意冲天而起。虽然敌情不明,强敌将至,但有无敌的道主在,有这座巍峨的往生塔在,他们心中并无惧意,只有沸腾的战血与守护的决心。
李观鱼安排完毕,再次仰头,望向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与那即将苏醒的“葬灵”,与那隐藏在更高维度幕后、冷笑旁观的“黑手”,无声地对峙。
“想借刀杀人,挑起内耗?”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只怕你这把‘刀’,不够快,也不够利。”
“三日……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话音落下,他身形再次消失,重回往生塔顶的混沌轮回海。这一次,他炼化轮回古镜的速度,骤然加快!同时,那部刚刚推演出框架的《轮回筑基诀》,也开始在他心间飞速完善、定型……
大战,一触即发。而李观鱼要在风暴来临前,握住更强大的力量,并为这场被强加的战争,找到破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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