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掌心还贴在水面上,指尖残留着狐火的余温。她没有抬头,目光死死盯着池中那道正在升起的光门。刚才那一击耗力不小,但她没时间喘息。谢无妄站在她身侧,雷锤垂地,电弧顺着锤柄滑落,在水面激起一圈细小的波纹。
两人谁也没说话。
刚才破了浮岳祭司的局,他们本可以转身就走。可心焰罗盘在她血脉里震动得越来越急,像是一根线,从体内直直往下拽。她知道,不能再拖。
“锚点就在下面。”她低声说。
谢无妄点头。他左眼的雷纹石微微发烫,不是危险预警,而是一种共鸣——和她的罗盘同频的波动。他能感觉到池底有东西在动,不止是能量,还有某种活物般的气息。
“触手。”他说,“围着中心,像是在守什么。”
叶璃闭上眼,再次沉入罗盘的指引。这一次,画面清晰起来:天池底部,一块圆形石台沉在泥沙之中,四周盘绕着数十条粗壮的黑影,表面泛着血光,不断扭动。那些不是普通的冥渊分身,更像是从裂隙深处延伸出来的本体触须。
罗盘在她意识里浮现一行字:“需双生同频者同时注入狂焰与雷息,方可激活锚点。”
她睁开眼,把这句话原样说了出来。
谢无妄听完,握紧了雷锤。“那就动手。”
“不是硬砸。”她提醒,“必须同步,差一点都会被反冲回来。”
“我知道。”他看了她一眼,“你准备好了就动手。”
叶璃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她将手掌按进水中,低喝一声:“狐火·凝!”
幽蓝火焰自她掌心涌出,顺着手臂经脉奔腾而下,灌入池面。火焰没有扩散,反而迅速收束,形成一道旋转的旋涡,水面被烧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热浪蒸腾,空气扭曲,但她的手稳如铁铸。
谢无妄在同一刻抬手。右手法诀一引,雷纹石爆发出刺目紫光。雷息自左眼奔涌而出,顺着手臂注入雷锤,再由锤尖贯入水中。
紫电入水,与狐火交汇。
刹那间,池中景象剧变。两股力量在水下缠绕上升,化作螺旋状的光流,直冲池底。触手猛然抽搐,像是察觉到了威胁,纷纷调转方向,朝光流绞杀而去。
可它们刚靠近,就被那股混合之力震开。狐火灼烧表皮,雷息穿透核心,双重压制之下,触手开始碳化、断裂,一段段脱落,沉入泥沙。
叶璃咬牙维持输出。她能感觉到罗盘在跳动,频率越来越快,像是在倒数。谢无妄的雷息也出现微小波动,但他很快稳住节奏,将更多力量压进雷锤。
光流持续下探。
终于,那道被封锁的石台缓缓升起。它通体漆黑,边缘刻满古老纹路,中央凹陷处浮现出一个双生符号——一半是狐火图腾,一半是雷纹印记。随着石台完全脱离池底,整块石头开始发光,最终化作一道旋转的光门,高约三丈,门框上浮现出月神图腾的轮廓。
风停了。
湖面不再有涟漪,连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光门静静悬浮在池心,内部漆黑如墨,却又能隐约看到深处有光影流转,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叶璃收回手,掌心发麻,指尖还在跳动。她盯着光门,一句话没说。谢无妄也未放松,雷锤依旧握在手中,电弧在铠甲边缘游走。
他知道,这还没完。
果然,就在光门完全成型的瞬间,一道声音从门内传出。
低沉,缓慢,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
“你们逃不掉的。”
叶璃瞳孔一缩。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那声音直接落在意识里,像是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谢无妄冷笑一声:“我们没打算逃。”
他往前半步,挡在叶璃前面一点。这个动作很轻,几乎没人注意到,但他做了。
叶璃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手移到腰间的月神剑上。剑未出鞘,但她已经准备好。
光门没有进一步变化,也没有攻击迹象。它就那样立着,像一道等待开启的门,又像一张沉默的嘴。
远处,天空开始有光点闪现。
不是星星,也不是云层反射。而是九个位置固定的光斑,分别出现在天际不同方位,颜色各异,隐隐构成某种弧形连线。
叶璃抬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罗盘在她体内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谢无妄也看到了那些光点。他低声问:“是不是和你说的那个‘九星连珠’有关?”
“应该是。”她答,“时间不多了。”
“那就别等。”
“我不是在等。”她看着他,“我是确认你能不能跟上。”
“我一直都在。”他说,“从第一次雷劫开始,我就没落后过。”
叶璃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一瞬。
她转回头,再次看向光门。这一次,她迈出一步,踏在水面上。脚下的水没有下沉,反而托住了她。狐火在鞋底燃起一层薄焰,让她能在水面行走。
谢无妄紧随其后。他的雷息在脚下凝聚成一道电桥,每一步落下,都有细微的炸响。
两人走到光门前五步距离,停下。
门框上的双生纹开始微微发亮,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靠近。月神图腾的光芒也增强了一分,照在两人脸上,映出冷白的光。
“要进去吗?”谢无妄问。
“还不行。”叶璃摇头,“门开了,不代表安全。刚才那句话……不是警告,是确认。它知道我们来了,也准备好应对我们。”
“所以你在等什么?”
“等它下一步动作。”她说,“或者,等我们自己犯错。”
谢无妄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它想让我们进去,就不会说话。”
“没错。”叶璃接道,“它怕的不是我们进来,而是我们以自己的方式进来。”
“所以不能让它主导节奏。”
“对。”她看着光门深处,“我们要自己打开路。”
谢无妄点头。他抬起雷锤,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将雷息缓缓压进锤身。叶璃也闭上眼,重新连接罗盘。这一次,她不是被动接收信息,而是主动追问——
“怎么进去?”
罗盘没有文字回应,只有一段画面闪过:光门内部有一条隐形路径,呈螺旋状向下延伸,路径两侧布满符文锁链,中央悬浮着一块晶石,那是控制节点。
“有路。”她睁眼,“但只能走一次。踩错一步,整条路会塌。”
“你能看清?”
“我能看,你得跟紧。”
“我说了,我一直都在。”
叶璃看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笑了下。很短,一闪而过。
她抬起手,掌心朝前。狐火再次涌出,但在空中凝成一条细线,像是一根探路的绳索,缓缓伸向光门内部。火焰触及门框时,没有爆炸,也没有反弹,而是顺着门沿滑入,沿着那条隐形路径前进。
谢无妄盯着那道火线,雷锤蓄势待发。
火线推进到三分之一处,突然抖动了一下。
叶璃立刻收手。火线断开,化作火星消散。
“有人动过这条路。”她声音冷下来,“不是自然形成的陷阱,是被人改过顺序。”
“谁改的?”
“不知道。”她皱眉,“但改动的人,想让我们走错。”
谢无妄冷笑:“浮岳祭司?还是那个叛徒?”
“都不像。”她说,“这手法更老,像是……初代留下的痕迹。”
两人同时沉默。
如果是初代月神设的局,那问题就复杂了。他们不是在对抗敌人,而是在破解一位神明的布局。
“还能修吗?”谢无妄问。
“能。”她点头,“但需要时间。”
“我们有没有?”
叶璃抬头看向天空。九个光点比刚才更亮了,位置也在缓慢移动。她不知道具体时限,但能感觉到压迫感在增强。
“最多一炷香。”她说。
谢无妄点头:“那就一炷香。”
他退后两步,盘膝坐下。雷锤插在身前,双手搭在锤柄上,开始调息。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不能出错,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叶璃没坐。她站在原地,一手按在水面,继续用狐火试探光门周围的能量流动。另一只手时不时在空中划动,像是在记录什么符号。
时间一点点过去。
湖面安静得可怕。风不起,水不动,连鸟鸣都消失了。
九个光点的移动速度加快。
叶璃停下动作。她转头看向谢无妄:“准备好了。”
他睁眼:“说吧,怎么走。”
“我先,你三步后跟。脚步不能错,节奏不能乱。我会用狐火在地面留标记,你照着踩。”
“记住了。”
“一旦我停下,你也停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提前。”
“明白。”
两人站起身,再次面向光门。
叶璃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出第一步。
脚落下的瞬间,地面浮现出一道幽蓝印记,像是被火焰烙下的符号。
她继续走第二步、第三步。
每一步落下,都有新的标记出现,连成一条通往光门内部的路径。
谢无妄在三步后跟上。他的脚准确踩在每一个印记中心,雷息在体内循环,随时准备应对突变。
第七步。
第八步。
第九步。
他们的身影逐渐被光门吞没。
第十步落下时,叶璃突然停住。
她的眼睛睁大。
前方,原本空荡的路径中央,出现了一个影子。
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
而是一个人影的轮廓,穿着古老的长袍,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心。
那人一动不动。
但叶璃知道——
那是初代月神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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