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的手还握着谢无妄的。两人从光门跃出的瞬间,脚下焦土炸开一圈气浪,震得他们踉跄几步才站稳。她的右臂还在流血,血顺着指尖滴在碎石上,砸出一个个暗红斑点。谢无妄的雷锤插进地里,撑住身体,呼吸粗重得像是刚从水底爬上来。
他们没死。
身后那道光门已经闭合,裂隙被彻底封住。冥渊的嘶吼消失在时空深处,只留下一片死寂的湖岸。风卷着灰烬扫过地面,吹起她额前散落的黑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罗盘震动的余温。
谢无妄终于松开锤柄,直起身子。他的战甲布满裂痕,金纹正从皮肤下缓缓退去,像退潮的水线。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就够了。
远处山脊突然炸开一道电光,劈在枯树顶端,整棵树瞬间化为焦炭。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落下,全都集中在浮岳方向的天空。乌云翻滚,越聚越厚,电弧在云层里游走,如同活物。
叶璃抬头望着那片雷云,赤金瞳孔映出不断闪过的亮光。她体内的罗盘又开始颤动,不是警告,也不是记忆浮现,而是一种牵引——来自雷暴区深处的能量波动,和五域其他锚点完全不同。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雷暴。
她正要开口,林间传来脚步声。
汐瑶从密林边缘走了出来。她的银蓝色长发沾着雨水,肩上的衣料湿了一片,脸上没有往日那种带着挑衅的笑容。她走到两人面前,停下,目光先落在叶璃的伤口上,又移到谢无妄身上。
“你们封印了它一时。”她说,“可它早就动了手脚。”
叶璃没动,也没问。她只是把月神剑从背后抽出一截,剑身轻响。
“雷暴区核心有祭坛,是雷灵族留下的。”汐瑶的声音很稳,“现在那里的能量乱了。云层里的漩涡不是风暴中心,是人为制造的陷阱。穿行必须避开。”
谢无妄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
“归墟海眼和雷峰之间有古老共鸣。”她看向浮岳上方的乌云,“我族典籍记载,雷灵族掌控天罚之力,他们的祭坛一旦被污染,就会引来异象。现在的雷云,是被人强行激活的。”
叶璃冷笑一声,将剑完全拔出。狐火顺着剑刃燃起,照亮她半边脸。她盯着那片翻涌的天空,声音不大,却清楚传入两人耳中:“那就劈开一条路。”
汐瑶皱眉:“你伤还没止血,强行动用狐火会加重反噬。”
“我没打算等它布置完。”叶璃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拖得越久,下一个锚点就越危险。你要是怕,可以留在这里。”
“我不是怕。”汐瑶语气沉下来,“我是提醒你,这不是你能一个人冲过去的关卡。雷暴区不是战场,是禁地。里面的东西,连冥渊都不敢轻易碰。”
谢无妄忽然抬手,拦住叶璃即将出口的话。他盯着汐瑶,声音低哑:“你说雷灵族……他们还存在?”
汐瑶摇头:“没人见过他们。有人说他们早已灭绝,有人说他们沉睡在雷峰深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的力量从未消失。只要祭坛还在运转,雷云就不会停。”
叶璃收回剑,转身面向浮岳方向。她的脚步踩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她没再说话,只是往前走去。
谢无妄跟上。
汐瑶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片刻后,她也迈步追了上去。
三人并行在湖岸尽头,前方就是雷暴区的边界。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铁屑。越靠近,雷声越密集,不再是偶尔炸响,而是持续不断的轰鸣,压得人耳膜生疼。
叶璃走在最前面,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她的手臂已经包扎过,是刚才落地时自己撕下衣角草草绑住的。血渗出来一点,但她没管。
“你不用逞强。”汐瑶低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每一步都必须由你来开路,因为你是夜昙末裔,因为你背负誓约。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叶璃脚步没停:“我没有逞强。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她说得对。”谢无妄突然开口,“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主攻。”
叶璃回头瞪他:“那你呢?你的雷息还能撑几轮?战甲上的金纹才刚退下去,你就觉得自己没事了?”
谢无妄没反驳。他只是把手放在雷锤上,指节泛白。
“你们两个都别争了。”汐瑶站到两人中间,“现在争论谁打头阵没意义。真正的问题是——我们怎么穿过雷云旋涡。”
她指向天空。那里,乌云正缓慢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结构,中心漆黑如渊。电弧围绕边缘游走,每隔几息就有一道落下,击中地面某处,炸出深坑。
“看到那些落雷点了吗?”汐瑶说,“它们不是随机的。每一击都落在特定坐标上,像是在维持某种阵法。如果我们硬闯,只会被当成下一个目标。”
叶璃眯起眼。她体内的罗盘微微震动,感应着那些雷击的位置。她发现,每次闪电落下,周围的空气都会出现短暂的扭曲,像是空间被撕开了一条缝。
“它在修补裂隙。”她低声说,“冥渊虽然被封,但它留下的影响还在继续。这些雷击不是攻击,是加固。”
“所以不能走直线。”谢无妄说,“必须绕开漩涡中心,找安全路径。”
“没有绝对安全的路径。”汐瑶摇头,“但我可以带你们走一条旧道。是归墟与雷峰之间的隐秘通道,百年前曾有使节通行。不过……这条路需要引雷符才能开启。”
叶璃皱眉:“你有?”
“我没有。”汐瑶坦然回答,“但我知道哪里能拿到。就在雷暴区外围,有一座废弃的了望塔,里面封存着三枚古符。那是当年两族结盟时留下的信物。”
谢无妄看了她一眼:“你早计划好了?”
“我只知道该做什么。”汐瑶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来拖后腿的。汐瑶死了,但我还在。我不会让她白死。”
叶璃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带路。”
三人调转方向,沿着湖岸向西行进。雷声在头顶回荡,雨点开始落下,打在脸上冰凉。叶璃把黑发拢到脑后,用金丝重新固定。她的动作很利落,像是要把所有软弱都甩掉。
走了大约半刻钟,前方出现一座倾斜的石塔。塔身爬满藤蔓,顶部被雷劈去一半,残骸挂在边缘摇摇欲坠。
“就是那里。”汐瑶指着塔门,“符在第三层的密格里,需要用归墟血脉开启。”
她刚要上前,叶璃伸手拦住她。
“等等。”叶璃盯着塔门上方的横梁。那里挂着一块铜牌,表面刻着一道裂痕。她体内的罗盘轻轻震动了一下。
“有人来过。”她说。
谢无妄立刻警觉,雷锤微抬。
汐瑶走近几步,看清铜牌后脸色变了:“这是断盟符……归墟与雷灵族决裂时留下的标记。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明有人故意放的。”叶璃松开剑柄,改用手探向腰间的魂器,“要么是警告,要么是陷阱。”
“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得进去。”谢无妄走向塔门,“符必须拿到。”
汐瑶跟上。叶璃走在最后,目光扫过四周地面。雨水积在低洼处,倒映着翻滚的乌云。她忽然停下。
水面上,有一串脚印。
不是他们的。
从塔内延伸出来,通向黑暗的树林。脚印很浅,像是穿着软底鞋的人留下的,步伐不快,也不慌乱。
有人进去过,也出来了。
而且没有触发任何机关。
叶璃握紧月神剑,低声道:“小心点。里面不止我们想拿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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