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光散尽，焦土之上只剩下一地裂痕。叶璃扶着汐瑶退到石门边的岩壁旁，指尖还能感受到对方手腕微弱的脉动。她收回手，转头看向谢无妄。
谢无妄站在原地没动，雷锤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门前那头沉睡的雷兽。它的身体伏在地上，电弧顺着皮毛缓缓流动，像一条条细小的河流。他的左眼还在跳，雷纹石渗着一丝暗光，但已经能稳住身形。
“它没醒。”他低声说。
叶璃点头，掌心燃起一缕狐火。火焰很轻，贴着她的皮肤游走，没有升腾也没有扩散。她缓步向前，脚步落在焦土上几乎无声。三丈距离，她走了很久。
巨锤就立在秘境中央的石台上。通体漆黑，表面布满雷纹，锤柄粗如人臂，顶端缠绕着不断跳动的电蛇。整把锤子没有插进地面，而是悬空半寸，仿佛被某种力量托着。
她停住，在距离石台一步的地方闭上眼。
血脉深处，心焰罗盘开始震动。那感觉像是有东西在敲打她的骨头，一下比一下急。她屏住呼吸，任由那股波动从心脏蔓延到指尖。再睁眼时，赤金瞳孔映出锤头内部的景象——一块晶状体嵌在核心位置，泛着极淡的银光。
契约残片。
她伸手触碰锤柄。
指尖刚碰到金属，一股电流便窜上手臂。不是攻击，也不像防御，更像是试探。电弧沿着她的皮肤爬行，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她将整只手掌按了上去。
“找到了。”她在心里说。
就在这一瞬，地面雷纹骤然亮起。一圈环形光芒从石台边缘扩散开来，眨眼间形成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将巨锤完全笼罩。光幕上升腾起细密的符文，排列成古老的文字，一闪而逝。
谢无妄立刻冲到她身边，雷锤抬起，对准四周空旷山谷。“有人在看。”
话音落下，空中传来声音。苍老，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外来者，放下武器，交出月神剑，否则此地将化为焦土。”
叶璃冷笑一声，没有回头。她将手从结界表面移开，狐火悄然注入掌心。火焰贴着光幕边缘蔓延，与雷光相接，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结界震了一下，符文闪烁不定，但没有破裂。
“他们要的是剑。”她说。
“不是合作。”谢无妄盯着空中某一点，“是缴械。”
“那就别谈。”
她再次抬手，这次五指张开，狐火凝聚成刃，直劈结界。光幕剧烈震荡，中心出现蛛网状裂痕，但很快又愈合。反冲之力让她后退半步，肩头一沉，是谢无妄伸手扶住了她。
“硬破会惊动雷兽。”他低声道。
叶璃喘了口气，点头。她转头看了眼岩壁下的汐瑶，对方靠坐在石头上，头微微垂着，呼吸平缓，暂时脱离危险。她收回视线，盯着结界里的巨锤。
“残片就在那里。”
“我们得想办法打开。”
“他们不会让我们动手。”谢无妄扫视四周，“这声音不是传音术，也不是幻象。是直接通过结界释放的意志。”
“那就逼他现身。”
“怎么逼？”
“让他知道，我们不怕毁掉这里。”
她说完，猛然抬手，狐火暴涨。这一次不再试探，而是全力轰向结界中央。火焰撞上光幕，炸开一团幽蓝火浪，整个山谷都被照亮。结界剧烈摇晃，符文疯狂闪动，雷兽的耳朵抽动了一下。
谢无妄立刻单膝跪地，雷锤插入地面，引走周围逸散的雷能。他抬头看天：“快了。”
叶璃没停。她双手齐出，狐火交织成网，层层叠叠压向结界。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震颤加剧，裂缝越来越多。她能感觉到罗盘在体内加速旋转，每用一次力量，经脉就像被烧过一遍。但她没有停下。
“你撑得住？”谢无妄问。
“还能打。”
“好。”
他忽然站起身，退后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然后举起雷锤，对准自己的左眼雷纹石。紫瞳中闪过一丝决意。
“我来制造空档。”
“你疯了？”叶璃猛地扭头。
“你有更好的办法？”
她咬牙，没说话。
谢无妄将雷锤横在身前，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他猛然挥锤砸向雷纹石。一道雷光从眼罩边缘炸出，直冲天际。整个山谷瞬间被强光吞没，连结界都为之一暗。
就是现在！
叶璃扑上前，双掌拍向结界最薄弱处。狐火如潮水般涌入裂缝，顺着符文逆向燃烧。光幕发出刺耳的嗡鸣，终于崩解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巨锤暴露在两人面前。
她一步踏上石台，伸手抓向锤柄。
“别动！”谢无妄大喝。
她顿住。
锤头上的晶状体突然亮了一下。
地面开始震动。
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也更冷。
“你们已触犯禁令。若不即刻交出月神剑，秘境将在三十息内自毁。”
叶璃站在石台上，手离锤柄仅有一寸。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谢无妄走到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雷锤低垂，紫瞳紧锁空中无形的压力源。
“他说三十息。”他说。
“他在吓人。”
“不一定。”
“那又怎样？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
“可汐瑶还在外面。”
她眼角一跳。
回头看了一眼。汐瑶仍靠在岩石旁，姿势没变，但手指微微蜷了一下。还活着，但动不了。
“她不会怪我们。”叶璃说。
“我不是为她考虑。”
“那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你死在这里。”
她笑了下，没说话。
然后她伸手，握住了锤柄。
一股更强的电流窜上手臂，这次带着痛感。她咬牙撑住，另一只手迅速探向锤头，指尖触及晶状体的瞬间，罗盘在她体内轰然震动。记忆碎片闪现——一座浮空神殿，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一人执剑，一人持锤。
“拿到了。”她说。
“快下来！”谢无妄喊。
她正要抽手，结界却再次升起。比之前更快，更厚。光幕合拢的刹那，她被弹飞出去，重重摔在石台下方。狐火脱手散开，滚了几圈才停下。
谢无妄冲过去将她拉起。
“拿到了吗？”
她点头，摊开手掌。晶状体静静躺在掌心，只有指甲盖大小，却重得像一块铁。
“拿到了。”
“那就走。”
“不行。”她盯着结界，“锤不能留。”
“你说什么？”
“它是钥匙的一部分。如果我们带走残片，却不取锤，整个秘境会失衡。下一次开启就不知道要等多久。”
“那你打算？”
“我要把它带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再次走向石台。
谢无妄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我说不呢？”
她停下，没回头。
“你会拦我？”
“我会。”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准备好。”
“没人准备好了才去做事。”
“这不是逞强的时候。”
“我已经忍了很久。”她转身看他，“从小被关在冰窟，十岁那年烧掉半座霜崖，他们说我该死。后来你出现，打破封印，我以为能自由了。结果呢？到处都是规矩，到处都是‘不能’。现在告诉我，连一把锤都不能碰？”
“这不是规则的问题。”
“那就是信任问题。”
两人对视，谁都没退。
远处，汐瑶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太弱。
结界内的巨锤开始震动。锤身电弧越来越密，地面雷纹重新亮起，一圈比一圈快。
倒计时开始了。
叶璃最后看了谢无妄一眼，转身冲向石台。
谢无妄抬手想拦，却又放下。
她跃上石台，双手握住锤柄，用力往上提。
锤没动。
她加大力气，脚踩石台边缘，全身发力。肌肉绷紧，血管凸起，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吼。
锤身晃了一下。
电弧炸开，击中她的肩膀。她闷哼一声，差点跪倒，但双手始终没松。
第二次发力。
锤离地半寸。
整个山谷开始摇晃，碎石从山壁滚落。结界疯狂闪烁，符文崩解又重组。
第三次。
她怒吼一声，将全身力量灌入双臂。巨锤终于被拔起，带起一阵狂暴的雷流。
她抱着锤转身跳下石台。
谢无妄迎上去接住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翻滚几圈才停下。叶璃紧紧抱住锤，像护着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结界彻底破碎。
山谷陷入短暂的寂静。
然后，天空裂开一道缝。
不是雷云，不是闪电。
是一道垂直的黑线，像被人用刀划开的布。黑线中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空洞感。
谢无妄猛地抬头。
“空间裂隙。”
“不是自然形成的。”叶璃撑起身子，喘着气，“是有人打开了它。”
“谁？”
她没回答。
因为她看见，黑线边缘，有一滴血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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