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璇刚刚结束一轮对联盟事务的处理，正凝神感应着塔冥灵魂与刻印在“蕴灵宝玉”和“众生之意”滋养下的细微变化。石猛在外巡逻未归，夜魅仍在整理情报，影一如既往地隐匿在黑暗中。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突然，静室内的光线毫无征兆地黯淡了一瞬，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瞬间凝固，温度骤然下降，一种超越物理层面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冰冷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房间。
星璇猛地抬头，湛蓝的眼眸中数据流疯狂闪动，全身灵力瞬间提升到极致。
来了！
房间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旋转，如同水面的漩涡。没有声音，没有能量爆发，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绝对的“存在感”降临。无数细微的、冰冷的数据流光点从虚空中浮现，迅速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固定的样貌，身形时而清晰，时而涣散，仿佛由不断流淌的0和1构成，周身散发着纯粹的、不含任何情感的理性光辉。它的“眼睛”位置，是两团不断演算着复杂公式的冰冷白光。
正是轮回塔系统规则的化身之一——观测者零。
它“看”向星璇，那目光并非实质，却让星璇感觉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缕灵力，甚至每一个念头，都正在被无情地扫描、分析、归档。
然后，一个绝对平静、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的声音，直接在星璇的意识深处响起，也清晰地回荡在静室之中：
“变量t-m-7374，关联个体：星璇，石猛，夜魅，影。”
它准确无误地报出了他们四人的代号或名字。
“你们的集体行为模式，已严重偏离预设筛选轨道。”
星璇强忍着那源自灵魂层面的不适和冰冷压迫，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她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被视为低效与缺陷。
“观测者阁下，”星璇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们只是在完成轮回塔赋予的任务，并试图生存下去。”
“生存，不等于聚集。生存，不等于对抗。”零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变量t-m-7374（塔冥）的存在，本身即是异常。其关联个体的聚集与组织化行为，已对下层世界‘九天悬城’的稳定运行造成不可逆干扰，并对筛选程序的纯净性构成潜在污染。”
它的“目光”似乎扫过床榻上昏迷的塔冥。
“根据核心协议第7条第3款，现发出正式警告：立即解散‘革新联盟’聚合体。停止一切针对‘破妄’（变量p-w-0019）及其附属单位的对抗行为。变量t-m-7374及其关联个体，需回归独立筛选流程。”
星璇的心脏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联盟和对抗“破妄”而来！系统不允许这种“变量”的聚集和对抗！
她深吸一口气，据理力争：“观测者阁下，‘破妄’扭曲灵脉，制造魔瘴，意图毁灭一方世界，其行为难道符合筛选程序的‘纯净性’？我们的反抗，正是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筛选’——筛选出守护而非破坏的意志？”
零的形体微微波动，那冰冷的白光眼眸中数据流加速。
“世界的存续与毁灭，皆是筛选过程的一部分。‘破妄’（变量p-w-0019）的行为，属于规则允许范围内的压力测试。而你们的‘守护’，引动了非设计内的‘众生之意’汇聚，干扰了能量平衡，此为大忌。”
它向前“走”了一步，那无形的规则压迫感骤然增强，静室的墙壁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裂痕。
“警告已送达。若拒绝执行，或继续当前行为模式，系统将判定变量集群t-m-7374为‘冗余错误数据’与‘潜在病毒’。”
它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最终宣判般的冷酷。
“届时，将启动……‘格式化’程序。”
“格式化”三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星璇的意识。她很清楚这个词在轮回塔语境下的含义——不是删除数据那么简单，而是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连同灵魂印记一起！
静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无处不在的规则压迫在嘶鸣。
星璇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但她依旧站得笔直，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那非人的存在。
她知道，此刻任何软弱和妥协，都意味着万劫不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院落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石猛那粗犷的嗓音：
“星璇妹子！俺回来了，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
声音戛然而止。
显然是石猛也感受到了静室内那恐怖的压迫感。
紧接着，夜魅的气息也出现在院落中，带着惊疑不定。连影的身影都在门口的阴影处若隐若现，如临大敌。
零的“目光”甚至没有转向门外，仿佛石猛他们的到来无足轻重。它只是“看”着星璇，等待着她的最终回应。
星璇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这被规则冻结的空间里，掷地有声：
“如果正确的道路，就是你所定义的‘偏离’。”
她一字一顿。
“那我宁愿，永远‘错’下去。”
她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格式化’？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肩头承载的“先知”遗产微微发烫，一股微弱的、却带着截然不同规则意味的力量，与零的冰冷规则形成了无声的对抗。
零那由数据构成的面容上，似乎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微小的、类似于“凝视”的表情变化。
它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构成它身体的数据光流开始逆向旋转、消散。
那令人窒息的规则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凝固的灵气重新开始流动，温度回升。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只有墙壁上那些细微的、如同电路灼烧过的痕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冰冷余韵，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锋。
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石猛、夜魅冲了进来，脸上充满了惊骇和担忧。
“星璇！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石猛急声问道。
夜魅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星璇苍白的脸上：“是……系统？”
星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快步上前的夜魅扶住。
“是‘观测者’零。”星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它来警告我们，解散联盟，停止对抗‘破妄’……否则，将我们‘格式化’。”
“什么？！”石猛勃然大怒，“凭什么！它怎么不去管管‘破妄’那帮孙子！”
影从阴影中走出，低沉道：“它认为‘破妄’的行为是规则内的测试。”
“狗屁规则！”石猛怒吼。
夜魅扶着星璇坐下，脸色凝重：“看来，‘破妄’不仅动用了自己的力量，还通过某种方式，引来了系统的直接干预。这下麻烦大了。”
星璇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重新睁开时，眼神已恢复清明与决绝。
“麻烦一直都有，只是现在更清楚了。”
她看向同伴们。
“系统的警告，恰恰证明了我们的道路触碰到了某些存在的禁忌和利益。我们……没有退路了。”
“要么在‘格式化’中消亡，要么……杀出一条生路，打破这该死的‘规则’！”
无形的阴云，伴随着“观测者”的警告，彻底笼罩了“革新联盟”的上空。
前路的凶险，已不再是来自“破妄”的明枪暗箭，更是来自这维系整个轮回塔运行的、冰冷无情的系统规则本身！
抗争，进入了全新的、更加绝望的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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