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安乐镇，一处被白日战斗波及、屋顶塌了半边的废弃民居内。
燕白露盘膝而坐，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白天的激战，尤其是最后那诡异无比的一幕，让她的心境至今都无法彻底平复。
她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枚黑色棋子的轨迹，却找不到任何真气流动的痕迹，没有能量波动，没有法则涟漪，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块真正的、普通的石头，被扔了出去。
可正是这种“普通”，才最不普通。
“呼……”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翻涌的气血。
就在这时，窗沿上，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隼无声无息地落下，锐利的爪子抓着一个蜡封的小竹筒。
燕白露眼皮都未抬一下，竹筒便自动飞入她手中。
她知道，这是宗门里那位最急不可耐的长老，蚩幽的来信。
指尖魔气一闪，蜡封化为飞灰。
她展开信纸，一股狂躁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上面的字迹更是力透纸背，宛如刀刻。
“燕白露！你还在等什么！？”
“区区一个沧浪剑盟的小辈，就让你畏首畏尾，忘了我宗血仇了吗？
我已联络血骨门的申屠长老，他不日亦将抵达安乐镇。
我命你立刻与他会合，不惜代价，哪怕血祭全城，也要将十年前那个缩头乌c龟的仇人逼出来！”
信的末尾，是更加怨毒的斥责：
“别忘了你的身份！
若非圣女之位空悬，轮得到你来执掌大局？
若是误了复仇大业，我必亲上圣山，请老祖废了你！”
燕白露面无表情地看着信纸，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与蚩幽这种活在十年前仇恨里的老古董，路线之争早已不可调和。
“蠢货。”
她轻声吐出两个字，指尖魔气涌动，信纸瞬间化为黑色的飞灰，在夜风中散尽。
“蛮干，除了让我们重蹈十年前的覆辙，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喃喃自语，眼神却投向了懒人武馆的方向。
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真正的‘解’，或许……就在这里。”
她下定了决心，必须立刻弄清那个懒人馆主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郑重地取出一件东西——一个巴掌大小、由某种不知名青铜制成的古朴罗盘。
罗盘的盘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中央的指针，则是一截苍白如骨的细针。
这便是九幽天魔宗的秘宝之一，牵星盘。
此物不追龙气，不探风水，只追踪一样东西——因果。
尤其是血债、杀戮、大机缘等浓烈到足以在天地间留下痕迹的因果。
之前在街上匆匆一瞥，牵星盘就反应剧烈，此刻，她要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彻底探查一下那个男人的底细。
“噗。”
她逼出一滴精血，滴落在星盘之上。
鲜红的血珠瞬间被青铜盘面吸收，整座牵星盘发出一阵微弱的幽光。
燕白露的神识瞬间与星盘相连，将目标遥遥锁定了不远处的懒人武馆。
秘咒，自她唇间无声念出。
与此同时，懒人武馆，后院。
顾休正心疼地抚摸着自己心爱的躺椅。
“还好，还好，就是一道划痕，回头让石敢当用桐油补补。”
检查完毕，他满意地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把那个用荞麦皮填充的枕头拍得更松软了一些，准备享受一个劫后余生的安稳好眠。
就在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脑袋与枕头亲密接触的瞬间——
燕白露的感知世界里，异变突生！
当她的神识通过星盘，精准地锁定在那个正准备睡觉的男人身上的刹那。
“嗡——”
牵星盘的指针不再是白天的疯狂乱转，而是猛地指向一个方位后，发出了刺耳的、如同金属被硬生生拧断的尖啸！
吱嘎嘎嘎——！
星盘中央，那根由上古凶兽“谛听”遗骨制成的指针，竟像是被投入熔炉的蜡烛，在一瞬间熔化成了一滩扭曲的液体！
紧接着，咔嚓、咔嚓……蛛网般的裂痕，从星盘中心飞速蔓延至整个盘面！
“噗——！”
废弃民居内，燕白露如遭雷击，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随即重重地撞在了背后的墙壁上。
“哐当。”
牵星盘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她却完全顾不上胸口撕裂般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扑过去捡起那几块彻底报废的罗盘碎片。
她死死地盯着那滩已经凝固的、不可名状的指针液体，绝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极致恐惧、癫狂狂喜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不是气运之子……”
“也不是什么天道化身或者老魔夺舍……”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牵星盘的反应是……‘拒绝解析’！‘逻辑冲突’！‘概念不存在’！”
“他……他本身就是一道活着的，行走的……‘规则’！？”
在这一刻，燕白露终于明白了。
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比申屠、比任何遗迹都更接近“因果”本质，甚至超越了“因果”本身的存在！
对街，一处尚未倒塌的茶摊阴影里。
蔺惊弦盘膝而坐，他正用一块洁白的丝绸，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擦拭着他的听风剑。
他想从那光洁如镜的剑身上，找出被那颗棋子撞击过的痕迹。
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凹痕，没有划伤，甚至连一丝异样的能量残留都没有。
这让他比战败本身更加烦躁，更加偏执。
他缓缓收起丝绸，握紧了剑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必须用自己的方法，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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