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战场轰鸣不断,钟离昧与白猿的死斗还在继续。
洞窟入口这边的气氛却死寂得可怕。
“元帅……”苏清蝉强作镇定,与燕白露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这个词汇的惊骇与茫然。这已经不是猜测,而是被一个活生生的、强悍无比的“证据”砸在了脸上。
那个懒洋洋的、连房租都交不起的武馆馆主,是大靖的元帅?哪个元帅?
“元帅……是什么?”石敢当茫然地看着远处那个如同战神般的身影,又看看身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的师父,他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身旁的陆清风。
陆清风双目无神,只是抱着师兄的尸体,喃喃地回答:“是大靖的军神……是十年前,就该和叶擎帝一起死在昆仑山上的那个人……”
他的话很轻,却像惊雷一样在石敢当的脑子里炸开,让他更加迷糊了。
就在这时,顾休动了。
他没有看远处那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战斗,也没有理会任何人震惊或疑惑的目光,径直走向抱着蔺惊弦尸体、呆坐着的陆清风。
看到顾休走近,陆清风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幼兽,下意识地抱紧了师兄冰冷的身体,眼中露出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
顾休没有说话,只是在他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为蔺惊弦整理了一下因战斗而破碎散乱的衣襟。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怕惊扰了一个脆弱的梦。
他的指尖拂过那些被鲜血浸透、混着尘土的衣料,将每一个褶皱都抚平。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蔺惊弦至死都紧握着的右拳上。
顾休沉默了一下。然后,他用一种不容抗拒、但又奇异地并不粗暴的力道,将自己的手指探入那僵硬的指节间,一根,一根地,将它们掰开。
陆清风想反抗,但在触碰到顾休那双冰冷眸子的瞬间,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
一枚已经碎成数片的、由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令牌,从蔺惊弦的掌心滑落。令牌的碎片上,沾满了凝固的血和污泥。
顾休捡起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用指腹擦去上面的污渍,一个雕刻得铁画银钩的“浪”字,出现在他眼前。
沧浪剑盟。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他没有将碎片收起,而是重新将其轻轻放回了蔺惊弦那满是伤痕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顾休伸出手,缓缓合上了蔺惊弦那双至死都圆睁着、写满了不甘与决绝的眼眸。
“师……兄……”陆清风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敌意渐渐消退,被一股更加巨大的悲伤和迷茫所取代。
突然,顾休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燕白露和苏清蝉在内——都彻底震惊的举动。
他站起身,解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都有些磨损的粗布外衫。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这件象征着“懒人武馆馆主顾长乐”身份的外衫,轻轻地、完整地、一丝不苟地,盖在了蔺惊弦的身上。
外衫遮住了那可怖的伤口,也遮住了那块破碎的、代表着最后坚守的令牌。
仿佛,也埋葬了一个名叫“顾长乐”的人。
火光下,只穿着单薄里衣的顾休,身形显得有些削瘦,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在脱下外衫的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股慵懒、颓唐、万事不关心的气息,随着这件外衣的脱下,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冷硬、死寂,和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重。
那个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武馆馆主,死了。
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
“有趣。”燕白露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为值得尊敬的敌人收殓,这是沙场上的规矩。”
苏清蝉则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终于明白,自己投资的不是一条“睡龙”,而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沉寂了十年的活火山。
顾休站起身,背对众人,一言不发地走向那张被砸断了一条腿、歪倒在废墟里的懒人躺椅。
他的下一步动作,将定义他全新的行事准则。
就在众人以为顾休会走向那场决定生死的战斗时,他却一言不发,径直走向那张被砸断了一条腿、歪倒在废墟里的懒人躺椅。
这张椅子,曾是“顾长乐”的王座,是他逃避整个江湖的港湾。
现在,它半塌在瓦砾中,一条椅腿以一个滑稽而悲伤的角度扭曲着,像一只折断的翅膀。
顾休弯下腰,伸出双手,试图将它扶正。
他刚把躺椅扶起来,那条断腿便不听使唤地一滑,整张椅子“哐当”一声,又重重地摔了回去。
声音在死寂的废墟里格外刺耳,像一声迟来的、为“顾长乐”送葬的钟鸣。
“师父,我来……”石敢当见状,几乎是本能地想上前帮忙,师父最宝贝这张椅子了。
“别动。”
两个字从顾休的唇间吐出,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像两块冰砸在地上。石敢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再也不敢挪动分毫。
顾休没有理会他,又试了一次。
他换了个角度,从旁边捡来一块半截的砖石,小心地垫在那条断腿之下,试图卡住它。他调整着角度,眼神专注得像是在处理一件绝世珍宝。
然而,当他试探着松开手时,砖石一滑,躺椅“砰”的一声,再次倒塌。
一次,两次,三次……
他仿佛跟这张破椅子较上了劲,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扶起、垫高、松手、倒塌的循环。这个行为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怪异,甚至有些可笑,但没有一个人敢笑出声。
他们从这重复的、徒劳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悲哀。
苏清蝉与燕白露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同样的信息。这个男人不是在修理一把椅子,他是在徒劳地,试图扶起自己那个已经彻底崩塌、再也回不去的躺平世界。
终于,在第五次失败后,顾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那堆无法复原的木头,沉默了足足十息。那双眼睛里,曾经的慵懒与惺忪被一片死寂的寒潭所取代。
随后,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再也没有回头看那张躺椅一眼。
他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如刀,逐一扫过陆清风、石敢当、苏清蝉,最后落在了燕白露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统帅在检阅自己仅剩的、残破的兵卒。冰冷,锐利,带着刮骨的寒意。
“燕白露。”他点出了第一个名字。
燕白露心头一凛。
“你曾不远千里,追寻我的秘密。现在,战场就在眼前。”顾休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的剑,还利否?”
被他那迫人的气势所慑,燕白露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一股久违的、属于魔宗少主的凛冽杀意自体内升腾。她沉声道:“可斩敌颅。”
“很好。”
顾休的目光转向苏清蝉:“你的万商钱庄,算得清天下钱财,走得通九州道路。现在,我要你算清我们的活路。能,还是不能?”
苏清蝉深吸一口气,抛下了商人所有的圆滑与算计,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决绝与疯狂:“能!”
接着,是石敢当。
顾休看着自己这个憨厚的徒弟,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严厉:“徒弟,我教你的‘稳、准、巧’,不是让你用来做菜的。是让你活命的。现在,用它护好你身后的人。”
石敢当似懂非懂,但师父从未有过的严肃让他心脏狂跳,他挺直胸膛,重重点头:“是,师父!”
最后,顾休的目光落在了抱着师兄尸体、双目通红的陆清风身上。
“你的仇,我记下了。”他缓缓说道,“但复仇之前,你要先变成一把有用的剑,而不是一块只会哭的石头。听懂了吗?”
陆清风猛地抬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懂了!”
“好。”
分派完这不像任务的任务,顾休再次转过身,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神情。他的目光如炬,如两柄出鞘的绝世神兵,死死地盯住了远处鹰愁峰上那道贯通天地的血色光柱。
一场无声的宣战,就此开始。
然而,就在团队的气势被强行拧成一股绳的瞬间,异变陡生!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闷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心深处炸裂。紧接着,众人脚下,那道由钟离昧劈开、深不见底的裂隙中,“噗”地一声,猛地喷射出一股炽热的、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蒸汽!
地底的战斗,传来了第一个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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