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泥墙浸着昏黄的烛火,三张粗陋书案,两架旧木书格,努尔干的档案室便这般落成了。
安佩兰、白季青与白红棉三人已在此待了四日,先前杂乱无章的录本档案,如今已经归置得条理分明。
四面墙全部打了满墙的书架,屋中又立起三排书架。靠近门的地方放着三人的案桌。
这些书架都是原木打制,卯榫倒是咬合得严丝合缝,只是时间紧张,只将搁书的那一面细细打磨过,其余边角还带着未褪的树皮,用火炭烘烤过一遍,杀尽了里头的蛀虫,便匆匆搬了进来。
倒也奇了,这般粗朴歪斜的模样,竟生出几分后世里那种古拙风味来。
三人将南疆的编户粗分为三类——大奸大恶之徒、可利用的有技之长之人,以及其他。
分拣完毕后,他们便按类别依次归置,又将纸张一一铺平,压上石块镇牢。
这边安佩兰与白季青正忙得脚不沾地,白红棉却自始至终伏案未动,目光胶着在手中的书卷上。
安佩兰心下好奇,悄步走过去,想瞧瞧是谁的档案,竟叫女儿这般入迷。
走近了才看清,白红棉手里的却并不是录本档案,竟然是之前白季青从墙角搜出的那几个旧箱子里头的书。
手中这本还算完整,不过边角缺了几块,早被她用糯米胶贴着纸片细细粘补妥帖。此刻她正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连周遭动静都顾不上了。
安佩兰扫了一眼,瞧着像是某人的传记,便索性不打扰女儿的兴致——能这般沉下心看书总是好的,尤其是这般载着前人过往的传记。
她转身回到书案旁,和白季青一同埋头整理。
直到暮色四合,安佩兰唤她回家,白红棉才恋恋不舍地从书页间抬起头来。
晚饭过后,她又点上油灯,照旧捧着那本传记读。直待到夜深露重,安佩兰才硬逼着灭油灯,歇下了。
第二日,安佩兰与白红棉骑马往档案室去,路上终究按捺不住好奇,问道:“红棉,你昨日看的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到底讲了些什么,竟让你这般着迷?”
白红棉眨巴着一双亮眼睛,兴致勃勃地答道:“书名叫《大唐西域记》!里头写的都是他西行路上见过的各国风土人情,可奇特了!他说西域诸国之外,有全身黑皮肤的人种,也有皮肤白得像霜雪的人,头发竟有赤红、金黄之色,和咱们全然不同!还说那些远方国度的人,所用文字是由字母排列而成,辨认起来和咱们的汉字大不一样,真是闻所未闻呢!”
安佩兰听得心头一震,暗自诧异:《大唐西域记》!由玄奘法师亲述弟子辩机笔录的地理史籍!
如此珍贵的书籍,怎么会被随意扔在墙角任由残破?在这个时代,这可是能开阔眼界、通晓天下的稀世之珍!
等到了档案室,安佩兰赶紧让白红棉将怀里的《大唐西域记》拿出来。
并叫了早已经忙活开的白季青前来,一同辨认此书:
“娘,真的是《大唐西域记》,这是连太学书库都不曾收录的珍本!”
白季青此时已经激动无比,然而,一想到自己捡起来的时候只将大块的纸片随意地塞进书本,还有好多碎屑都让他给扫了出去,瞬间就有些急躁起来,准备去院中翻找那些垃圾。
幸运的是,当时都堆放在墙角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一番寻找还真让他又寻到了些碎纸屑。
白季青激动地将这些纸屑收在一起,又将发现《大唐西域记》的那几个箱子准备整理一番。
竟然发现里头不仅仅是完整的12卷《大唐西域记》!
还有十卷《医说》以及全套的《册府元龟》!
白季青和安佩兰心下的激动已经无与伦比了!这真的是比捡到金子还令人开心。
安佩兰刚想这开办学堂,被书籍限制,这边就发现了这些重要的典籍,大唐西域记是开阔眼界的书籍,医说是专业性强的书籍,而这册府元龟则是聚焦上古至五代君臣事迹!妥妥的科考必备书籍啊!
怎么能不让安佩兰兴奋?
白红棉不懂大哥和母亲为什么这么激动,便问道:“娘,这些书怎么了?”
白季青哆哆嗦嗦的说:“这些书,是大哥在太学书库都难以寻到了典藏!珍贵无比啊!”
只是,兴奋过后,便是这些书的现状了——封面模糊,内页纸张脆薄,边角发卷泛黄。更有甚者连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这些珍藏实在太过脆弱了,稍一用力仿佛就要碎裂。安佩兰心中愈发惋惜。
“老大,红棉,你们两个这几日就先别弄那些录本档案了,一边将这些书籍小心拼凑,一边抄录下来。这些书籍不可再有损失了,至于纸张,我去找你二嫂嫂,让她去凉州多带些回来,这次咱要好的!”
说完,便将他们留在这儿,自己翻身骑马又回了西头。
刚到家,简氏和梁氏还吃惊不已呢,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安佩兰也不急解释便回了屋子里头,摸了两个金豆子出来,吩咐梁氏:“老二家的,你赶紧去凉州,去买些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记住要上好的。”
梁氏还蒙着呢:“娘,最贵的么?”
看着老二家的这一脸懵懂样,安佩兰还是不放心,于是叫来简氏:“若烟,你陪她一起去吧,远儿和泽儿让秀娘帮着看看,我不放心。”
随后将他们在景山发现了珍藏书籍的事说了,简氏也明白这些书代表着什么,当下不敢耽搁,便就要同梁氏一起去凉州。
两人去的话,便要赶着牛车了,家中的马匹并不够。
用牛车又要花两日的时间,一来一回的,真是麻烦。
安佩兰数着时间越发急躁起来,若是自己同小说里头的那些女主角有个什么空间系统或是超市啥的该多好啊!
哎,羡慕不来啊!
等着简氏她俩的时候,安佩兰又开始琢磨起来——这些书到底是谁的?
安佩兰去找过孙副使,但是他也不知道,只道那屋子本就是努尔干存放旧籍档案的地方,先前南疆递来的录本档案无处安放,便一股脑堆了进去,至于那些旧书嘛,他接任后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些书籍的存在,更别说来历了。
至于李瑾?他早就不在努尔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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