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道和王褚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五号楼下时，总感觉环境变得诡异了起来。
很安静，但又并非真正的安静。
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嘈杂。
幸存者们不再像往常那样，或麻木地枯坐，或三三两两地闲聊，而是以家庭或小团体为单位，聚拢在各个角落。
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刻着一种复杂的表情。
那是恐惧，但在这份恐惧之下，又潜藏着一丝渴望。
他们的眼神飘忽不定，却又总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那片墨绿色的森林。
“明……明哥……”王褚那身肥肉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这……这是怎么了？气氛不对劲啊。感觉……感觉要出大事了。”
明道点点头。
确实不对！
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颠覆现有局势的重大变故。
“你先把东西运上去。”
“我有点事要办，稍后就回。”
“啊？哦……哦！好！”王褚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对明道的话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他不敢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吃力地抱起一个装满各种工具的背包，步履蹒跚地朝着楼道口走去。
明道目送着王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又仔细观察了片刻。
这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身上那个背包也提了起来，返回了八楼。
他没有停留，甚至连口水都没喝，拿上东西后便转身再次出门。
来到了六楼。
停在了601室的门前。
这是王姐的家。
也是他的消息源。
“咚、咚、咚。”
明道抬起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门。
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防盗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缝。一张带着几分憔悴，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的脸，从门缝后探了出来。
是王姐。
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明道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便混杂成感激与敬畏。
“明……明先生！”王姐将门完全打开，侧过身，用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将明道请了进去，“您……您快请进！快请进！”
明道没有客气，迈步走进了这个不大的房间。
一股淡淡的、属于家庭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但被主人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面却扫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整齐。
这在末日降临后的混乱环境中，实属难得。
明道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客厅角落那张简易的折叠床上。
一个小男孩正安稳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毛毯。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那张因为高烧而一度涨得通红的小脸，此刻已经恢复了健康的红润色泽。
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几乎空了的矿泉水瓶，旁边还有一个拆开的药盒，上面“布洛芬”几个字清晰可见。
显然，孩子已经脱离了危险。
“明先生！谢谢您！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
王姐关上门，一转身，眼圈就红了。她快步走到明道面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也因为激动而哽咽。
“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小宝他……他喝了您给的水，烧真就退下来了！真的！退得特别快！”
她一边说，一边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擦拭着不断从眼角涌出的泪水。
“是您！是您救了我们母子俩的命啊！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份恩情，我……我王秀娥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您！”
说着，她竟要对着明道弯下膝盖。
“行了。”
明道伸出手，在半空中虚扶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感谢，更不需要别人对他感恩戴德。他需要的是价值，是等价交换。
“我来不是听你道谢的。”明道的声音直接，“孩子没事就好。现在，告诉我，外面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聚在广场上？那股紧张的气氛，又是从何而来？”
王姐被明道这开门见山的问话方式弄得一愣，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地全部说了出来。
“是李老三！九号楼那个李老三！”王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后怕与厌恶，“就在大概一个多小时前，他……他疯了一样从森林里跑了出来，整个人都快没人样了，又哭又嚎的，把所有人都给惊动了。”
“他说……他说他儿子李壮，为了喝口水，被……被怪物给吃了！”
“怪物？”明道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对！就是怪物！”王姐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李老三说，那怪物跟前几天出现过的那头一模一样，金色的毛，牙齿长得像刀子！是剑齿虎！他说……他说那头剑齿虎，一口就把他儿子的脑袋给咬掉了！像……像啃西瓜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显然是被李老三那血腥的描述给吓得不轻。
“最关键的是，”王姐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说出了最重要的信息，“李老三说，他之所以会带着儿子去森林深处，是因为他们……他们发现了一条小溪！一条从来没人知道的、水特别清亮的小溪！”
“溪流……”
“剑齿虎……”
听到这两个词，明道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
他脑海中，几条看似毫不相干的线索，在这一刻被瞬间串联了起来。
李源用无人机在三四公里外发现的那条溪流。
自己在森林深处听到的、那声足以吓退剑齿虎的神秘兽吼。
以及，此刻李老三带回来的、关于“剑齿虎守着水源”的情报。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那条溪流，或许就是这片区域所有生物赖以生存的生命线。
而那头剑齿虎，不过是这条生命线旁食物链中的一环，它既是捕食者，恐怕……也是某个更强大存在的猎物。
那个仅仅一声咆哮就能让剑齿虎仓皇逃窜的“山大王”，它的巢穴，极有可能就在那条溪流的附近。
整片森林的生态链，因为一条溪流，变得清晰起来。
不过，这些推论，他还不能完全确定。
明道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王姐继续说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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