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两个字，像一道雷，劈在王腾脑子里。
他抱着王希望，站在集装箱前，浑身僵硬。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扭了扭。
集装箱里的那张毛脸还在笑，火眼金睛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盯着他，目光像能烧穿一切伪装。
老烟斗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绿色的烟雾从烟斗里冒出来。他看了看王腾，又看了看集装箱，什么也没说，转身慢慢走回自己的铁桶座位，继续抽烟，仿佛对这边的事毫不关心。
但王腾知道，老烟斗在听。这老头的耳朵，灵着呢。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观察窗前，压低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老乡。”集装箱里的声音很清晰，带着点戏谑，“怎么，听不懂？还是说，你那个世界，不这么叫？”
王腾的心脏在狂跳。
老乡。
意思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孙悟空来自洪荒地仙界。而自己来自地球。
两个世界，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王腾说，声音很稳，但手心在出汗。
“嘿嘿。”集装箱里的笑声更明显了，“装，接着装。你身上那股子女娲补天石的味儿，隔着十里地俺老孙都能闻出来。虽然淡得跟屁一样，但错不了。”
女娲补天石？
王腾一愣。
他想起来了。末世降临之初，他在一座古庙里得到过一块黑色的石头，后来那石头融进了他的身体，再后来好像就没动静了。他一直以为那是某种奇遇，没想到……
“补天石是洪荒至宝，怎么会流落到你们那个犄角旮旯的小世界？”孙悟空的声音继续传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试探，“除非你们那地方，跟洪荒有点渊源。”
王腾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信息量太大了。女娲补天石？洪荒渊源？地球难道不是普通的世界？
“小子。”孙悟空的声音突然正经了一点，“你叫什么？”
“王腾。”
“王腾……”孙悟空念了一遍，“名字一般。不过你身上这堆破烂，倒是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火眼金睛在王腾身上扫了扫——虽然隔着集装箱，但王腾就是有那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氪星遗族的底子，但没开发好，浪费了。金丹大道的路子，刚入门，一转都没圆满。武道意志倒还凑合，有那么点狠劲儿。四元素之力……花里胡哨，没练到根上。最离谱的是金乌血脉，你一个人类，怎么会有那扁毛畜生的血？虽然淡得快没了，但确实有。”
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总结：“一句话，你是个捡破烂的，啥好东西都往身上搂，但没一样练明白。杂而不纯，博而不精。再这么练下去，别说救你那老家了，你自己能不能活过百年都是问题。”
王腾的呼吸粗重起来。
不是因为被贬低，是因为孙悟空提到了“救老家”。
“你知道蓝星？”他问，声音有点急。
“蓝星？哦，你们是这么叫的。”孙悟空懒洋洋地说，“俺老孙在这儿关了快一百年了，每天没啥事干，就听那些来扔垃圾的家伙瞎扯淡。前阵子，有个拍卖行的搬运工，喝多了，在这儿吹牛，说什么他们刚收了个‘蔚蓝奇迹’，编号742，里面的人虽然弱，但文明潜力波动有点怪。”
他看向王腾。
“那搬运工说，那星球上的人，长得跟洪荒的人族几乎一样。他就随口提了一句，说可能是某个洪荒大能闲得无聊，在偏远角落撒的种。”
王腾的脑子嗡嗡作响。
洪荒大能撒的种？
地球，蓝星，人类……是这么来的？
“所以。”孙悟空的声音把王腾拉回现实，“你是从那星球逃出来的漏网之鱼？啧啧，运气不错。一般来说，被拍卖行盯上的世界，能跑出来的，万中无一。”
王腾咬了咬牙。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王希望，小家伙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集装箱里那张毛脸。
“大圣。”王腾用了尊称，“你刚才说，我能救蓝星？”
“能啊。”孙悟空说得轻描淡写，“只要你够强。”
“怎么变强？”
“简单。”孙悟空笑了，“把你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熔了，炼了，铸成你自己的‘道’。杂而不纯？那就炼成真金。博而不精？那就找到你最核心的那个‘一’，然后让其他所有力量，都为这个‘一’服务。”
王腾听得心头震动。
这话，和当初辰前辈说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孙悟空说得更直白，更霸道。
“请大圣指点。”王腾认真地说。
集装箱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孙悟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玩味。
“指点？俺老孙被关在这铁棺材里快一百年了，骨头都快生锈了。凭什么指点你？”
王腾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大圣需要什么？”
“需要你救俺出去。”孙悟空说得理所当然，“你救俺，俺教你。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王腾的心沉了一下。
救孙悟空？
开玩笑。这集装箱上的封印符文虽然黯淡了，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而且，这里虽然是垃圾处理角，但也是拍卖行的地盘。劫囚？那等于直接向拍卖行宣战。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宣战等于自杀。
“怎么，怕了？”孙悟空的声音带着嘲讽，“怕就滚蛋，继续去捡你的垃圾。等你那老家被拆了卖零件，你就在这儿哭吧。”
王腾没说话。
他在快速思考。
风险太大了。一旦失败，他们三个人，加上孩子，全得死在这里。
但是……
他抬起头，看着集装箱里那双火眼金睛。
孙悟空也在看他。
那眼神里，有戏谑，有试探，但最深处……有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期待。
这个桀骜不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被关在这个铁棺材里一百年。
他肯定试过自己逃。但没成功。
所以他需要外力。需要一个契机。
而自己，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
巧合？
王腾不信。
他想起辰前辈说过的话：诸天万界，没有真正的巧合。所有看似偶然的相遇，背后都有因果丝线在牵引。
“大圣。”王腾缓缓开口，“我怎么知道，救你出来之后，你会兑现承诺？万一你一出来就跑路了，我找谁去？”
孙悟空笑了。
笑声很大，很嚣张，震得集装箱嗡嗡响。
“小子，你怀疑俺老孙的人品？”他笑够了，才说，“俺齐天大圣，一言九鼎。说教你，就教你。再说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
“你以为俺老孙教你，只是为了报答？错了。俺教你的东西，不是什么具体的功法招式。俺教你的，是一种‘认知’，一种‘理念’。这种东西，你学会了，就是你的。俺拿不走，也收不回来。”
“理念？”王腾皱眉。
“对。”孙悟空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你现在修炼，是在‘规则’里游泳。规则让你怎么游，你就怎么游。游得再快，再好看，你也是条鱼。”
“而俺要教你的，是怎么变成‘制定水’的那个。”
“怎么跳出规则，怎么用自己的意志，去扭曲规则，甚至创造规则。”
王腾听得心神巨震。
跳出规则？创造规则？
这……可能吗？
“这种境界，在俺们洪荒，叫‘神话大罗’。”孙悟空继续说，“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大罗金仙’。神话大罗，不是境界，不是修为，而是一种状态。一种‘我即一切，万法皆虚’的状态。”
他看向王腾，火眼金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懂了吗？你之前所有的修炼，都是在追求力量。而神话大罗，追求的是‘定义力量的权力’。”
王腾的呼吸停住了。
定义力量的权力。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脑子里某个一直锁着的门。
他想起秩序维护者轻描淡写地剥离半神神格的样子。
那不是力量的碾压。
那是规则的碾压。
如果他们也能掌握这种“权力”……
“大圣。”王腾的声音有点干，“这种‘神话大罗’，要怎么练？”
“第一步，找到你的‘唯一真我’。”孙悟空说，“把你那一身破烂全融了，用你的武道意志当锤子，用你的金乌血脉当炉火，用你的混沌雏形当熔炉，把你所有力量，捶打成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就是你的‘真我’，是你未来一切的根基。”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个过程，很痛，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力量冲突，爆体而亡。但如果你成了……”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如果成了，王腾的战斗力，将发生质的飞跃。
“我需要时间。”王腾说。
“你没时间了。”孙悟空毫不留情，“你那老家，还有三百五十多天就要上拍卖台。到时候，要么被某个大客户买走当收藏品，要么流拍被拆成零件。不管哪种，上面的人都完了。”
王腾握紧拳头。
他知道孙悟空说得对。
“所以。”孙悟空的声音带着诱惑，“救俺出去。俺帮你短时间内突破。然后，咱俩联手，干票大的。”
“什么大的？”
“掀了这鸟拍卖行。”孙悟空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王腾倒吸一口凉气。
“大圣，你……”
“怎么，觉得俺在吹牛？”孙悟空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这拍卖行，在俺们洪荒眼里，就是个二道贩子。他们背后那些所谓的‘大股东’，在真正的洪荒大能面前，屁都不是。俺当年要不是因为……算了，不提了。”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严肃。
“总之，只要你按俺说的做，俺保证，三年之内，让你有正面跟拍卖行叫板的资格。五年之内，掀了他们一个分店。十年之内……”
他没说完，但王腾已经听出了那股冲天的狂气。
十年，掀翻一个横跨诸天的庞大组织。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集装箱里那双火眼金睛，王腾竟然有点……信了。
“我需要考虑。”王腾说。
“行，你考虑。”孙悟空也不逼他，“不过提醒你一句，时间不等人。俺这儿，也不是随时都有机会的。”
他话音刚落。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队人。
步伐整齐，沉重，带着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
王腾猛地转头。
老烟斗已经从铁桶上站了起来，脸色变得凝重。
“是巡逻队。”他低声说，“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脚步声越来越近。
王腾能看到，巷子口出现了几个银灰色的身影。
拍卖行的秩序维护者。
三个。
和昨天广场上的一模一样。
它们正朝这边走来。
“小子。”集装箱里，孙悟空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想活命，现在就做决定。它们不是冲你来的，是冲俺来的。封印松动的事，被发现了。它们今天来，是要给集装箱加固封印，顺便……清理掉最近靠近过这里的人。”
他的声音直接钻进王腾的脑子里，是传音。
“老烟斗那老鬼，是拍卖行安插在这儿的眼线。你刚才跟俺说话，他全听见了。现在巡逻队来，就是要灭口。”
王腾浑身一冷。
他看向老烟斗。
老头正低着头，假装收拾工具，但眼角的余光，正瞥向这边。
“你有十秒钟。”孙悟空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十秒后，它们就到。要么，你现在转身就跑，但跑不跑得掉，看运气。要么……”
他顿了顿。
“答应救俺。俺告诉你这集装箱的弱点。你配合俺，里应外合，干翻这三个铁疙瘩。然后，俺带你逃。”
王腾的脑子在疯狂运转。
跑？
三个秩序维护者，昨天他亲眼见过它们的实力。半神都撑不过三十秒。自己现在这点本事，跑得掉吗？
答应？
那就等于彻底跟拍卖行撕破脸。从此以后，他们就是通缉犯，在整个星环都没有容身之地。
脚步声更近了。
二十米。
十五米。
王希望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开始小声哭。
林清音和裴宴在远处的垃圾堆那边，也看到了巡逻队，正焦急地朝这边看。
“五秒。”孙悟空的声音像催命符。
王腾看着怀里哭泣的孩子。
看着远处担忧的同伴。
看着越来越近的银灰色身影。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睛里那两团暗金色的火焰，猛地燃烧起来。
“弱点在哪？”
他问。
声音很轻，但很坚决。
集装箱里，孙悟空笑了。
笑得畅快淋漓。
“好！有胆！”
“听好了。这集装箱最脆弱的点，在顶部第三排符文，从左往右数第七个。那个符文是‘能量中枢’，连着整个封印阵。你用全力，轰它。不用破掉，只要让它紊乱三秒，就够了。”
“三秒后，俺出来。”
“然后……”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咱们大闹一场。”
王腾抬起头，看向集装箱顶部。
第三排，左七。
他看到了。
那是一个比其他符文稍微亮一点的刻痕。
此时，巡逻队已经走到了十米外。
为首的那个维护者，电子眼锁定了王腾。
“检测到未授权人员靠近高危收容单元。”
“执行清理程序。”
它的手臂开始变形，组合成一门能量炮。
炮口，亮起刺眼的蓝光。
王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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