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角山悲声未歇,周仓已强撑着重伤之躯,踏上了归程。他拒绝了凌云子与司马徽的挽留,甚至等不及左慈的葬礼,只在山下简陋祭拜一番,便与那二十名在山外苦苦等候的亲卫汇合,匆匆向西返回江陵。
来时二十一骑,归时仍是二十一骑,但人人身上都带着伤,更添一股压抑的悲怆。来时心怀希望,归时却只剩下沉重的担子与冰冷的杀意。左慈的道陨,如同压在周仓心头的一座大山,更如一面镜子,映照出邺城之行的十死无生。
“将军,您伤势沉重,不如慢些走,也好调养。” 亲卫队长看着周仓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的背影,低声劝道。连日强行赶路,周仓伤口数次崩裂,虽经苏婉清所赠药物与自身真元压制,但气息依旧不稳。
“无妨,尽快赶回江陵。” 周仓声音沙哑,目光始终望着前方。他心中焦急,不仅因为要尽快返回主持大局,更因左慈临终那句“小心身边人”的警示,如同毒刺,在他心中反复搅动。曹丕的眼线,已渗透到何等程度?江陵城中,可有变故?
他必须尽快回去,整肃内部,稳定军心,然后……筹备那几乎不可能的邺城之行。
队伍一路疾行,避开大道,专走险径。沿途遇到的零星曹军哨卡与伏兵,皆被他们以雷霆手段迅速清除,不留活口。周仓的伤势在丹药与坚韧意志的支撑下,缓慢恢复着,但距离痊愈,还差得远。
第五日,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野狼峪”的山谷。此地是返回江陵的必经之路之一,两侧山势陡峭,怪石嶙峋,只有一条狭窄的山道通行。时值傍晚,夕阳将山谷染成一片血色,更添几分肃杀。
“停下。” 周仓忽然勒马,抬手示意。他眉头微皱,灵识悄然散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血腥、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这味道,并非山野应有。
“有情况。戒备。” 周仓低声道。亲卫们立刻散开,占据有利地形,刀出鞘,弩上弦,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山谷寂静,唯有风吹过石隙的呜咽声。然而,越是寂静,越显诡异。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并非箭矢,而是一枚通体乌黑、刻满诡异符文的梭形飞镖,自右侧山崖一处隐蔽的洞穴中电射而出,直取周仓咽喉!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黑线!
“小心!” 亲卫队长惊呼。
周仓眼中厉色一闪,身形未动,只是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灰黑色指风精准地撞在飞镖之上!
“铛!”
飞镖被震得偏离方向,钉入旁边岩石,竟入石三寸,尾端兀自颤动不休,镖身上诡异的符文闪烁着幽光。
“何方宵小,藏头露尾!” 周仓冷喝,目光锁定那处洞穴。
回应他的,是更多的破空声!数十枚同样的黑色飞镖,如同暴雨般从两侧山崖的数个隐蔽点同时射来,笼罩了整个小队!更有一股阴冷、粘稠、仿佛能迟滞人行动的无形力场,悄然弥漫开来,让亲卫们动作微微一滞。
“是阵法!结圆阵防御!” 亲卫队长经验丰富,厉声下令。二十名亲卫迅速靠拢,盾牌向外,结成紧密的圆阵,将周仓护在中心。箭矢与飞镖撞在盾牌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更有数名亲卫被角度刁钻的飞镖射中,闷哼倒地,伤口处迅速发黑,显然镖上淬有剧毒。
“哼!” 周仓冷哼一声,【龙煞领域】骤然张开,将小队完全笼罩。灰黑色的力场扭曲,那些射来的飞镖进入领域,速度骤减,力道大衰,被亲卫们轻易挡下。那无形的迟滞力场,也被【龙煞领域】的霸道煞气冲击得七零八落。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周仓并指如刀,凌空向着那几处隐蔽的洞穴连连虚斩!数道凝练的灰黑色刀罡撕裂空气,狠狠劈在山崖之上!
“轰!轰!轰!”
岩石崩裂,烟尘弥漫!数道身影狼狈地从炸开的洞穴中窜出,落于山道前方,挡住了去路。共有七人,皆身着黑衣,面戴恶鬼面具,气息阴冷,修为竟都在炼罡境以上,为首两人,更是达到了炼神初期!他们手中所持,并非寻常刀剑,而是奇门兵器,如短叉、镰刀、骨杖等,更散发出淡淡的、与先前飞镖同源的诡异波动。
“影”组织!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比之前沿途遇到的伏兵,强了不止一筹。
“周仓,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为首那名炼神初期的黑衣人,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手持一对乌黑的短叉,叉尖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奇毒。
“就凭你们?” 周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杀意暴涌。他知道,这恐怕是曹丕布置的最后,也是最强的截杀。只要闯过这一关,返回江陵的路途,便将畅通。
“杀!” 没有废话,七名黑衣人同时发动!身形如同鬼魅,瞬间散开,从不同角度扑向周仓与亲卫小队。他们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两人主攻周仓,五人则扑向亲卫,要将他们分割歼灭。
“保护好自己!” 周仓对亲卫们低喝一声,身形已如炮弹般射出,主动迎向那两名炼神初期的黑衣人!【煞影步】催动,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寂灭龙皇爪】直取其中一人面门!
“铛铛铛——!”
爪叉相交,爆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与气劲炸裂声。那黑衣人短叉招式诡异狠辣,更兼身法飘忽,叉尖毒芒吞吐,招招致命。另一名黑衣人则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骨杖,远远挥动,道道阴寒的骨矛、鬼火,如同跗骨之蛆,袭扰周仓侧翼。
周仓虽重伤未愈,但战斗经验与本能犹在,更兼混沌巫煞真元对阴邪之力的克制,一时与两人斗得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据上风。他爪法刚猛霸道,每一击都蕴含着湮灭之力,逼得两名黑衣人不敢硬接,只能游斗。
另一边,二十名亲卫也与五名炼罡境黑衣人战作一团。亲卫们结阵而战,悍不畏死,虽人数占优,但对方个个是精英杀手,招式狠毒,更擅合击,一时竟杀得难解难分,不断有亲卫中招倒下,黑衣人也挂了彩。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山谷中,杀声震天,气劲纵横,不断有岩石被震碎,树木被摧折。
周仓越战心中越沉。这两名炼神初期的黑衣人,实力不俗,更兼配合默契,短时间难以拿下。而亲卫那边,显然落了下风,时间一长,恐有全军覆没之危。他必须速战速决!
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卖了个破绽,硬接了一记骨矛,肩头再添新伤,鲜血飚射。但他也趁此机会,一把扣住了那名使短叉黑衣人的手腕,【玄冥龙噬】瞬间发动!恐怖的吸力传来,那黑衣人只觉体内真元气血疯狂流逝,不由骇然失色,想要挣脱,却觉手腕如同被铁钳钳住,动弹不得。
“死!” 周仓不顾另一名黑衣人的骨杖砸向后心,右手【寂灭龙皇爪】狠狠抓向被扣住的黑衣人咽喉!
“噗嗤!”
爪影过处,那黑衣人咽喉被洞穿,眼中生机迅速消散。周仓手腕一抖,将其尸体甩向砸来的骨杖,同时身形急退。
“砰!” 骨杖砸在尸体上,将其打得四分五裂。另一名黑衣人又惊又怒,骨杖狂舞,召唤出更多鬼物扑上。
周仓喘息着,强行压制体内翻腾的气血与伤口剧痛。解决一个,压力稍减,但自身伤势也更重了。他看向亲卫那边,又有两名亲卫倒下,只剩下十五人还在苦苦支撑。
不能再拖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便要再次催动玄阴煞珠的力量,哪怕再次引发反噬,也要尽快结束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
“呜——!”
一阵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山谷入口方向传来!紧接着,马蹄声如雷,烟尘大起,一支约两百人的骑兵,如同钢铁洪流,风驰电掣般冲入山谷!当先一将,银甲白袍,龙胆亮银枪寒光闪闪,正是赵云!其身后,还有一员黑脸猛将,手持丈八蛇矛,正是张飞!
“子龙!翼德!” 周仓又惊又喜。
“二弟莫慌!俺老张来也!” 张飞声如霹雳,一马当先,丈八蛇矛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瞬间将一名正与亲卫缠斗的黑衣人刺穿,挑飞出去!
赵云更是不言不语,龙胆亮银枪化作漫天繁星,瞬间笼罩了那名使骨杖的炼神初期黑衣人。枪出如龙,精准狠辣,那黑衣人本就因同伴被杀而心神震动,在赵云这顶级猛将的攻击下,顿时险象环生,仅仅数合,便被一枪洞穿心口,毙于马下。
主帅瞬间毙命,剩余五名黑衣人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恋战,转身就逃。
“哪里走!” 张飞、赵云岂容他们逃脱,率骑兵衔尾追杀,很快便将五人尽数斩杀。
战斗,在赵云、张飞这支援军的突然出现下,瞬间结束。
“二弟!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张飞跳下马,冲到周仓面前,看着他满身血迹、苍白如纸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哪个龟孙子敢伤俺兄弟?老子扒了他的皮!”
“皮外伤,不碍事。” 周仓强撑着笑了笑,对赵云抱拳,“子龙,你们怎么会在此?”
赵云下马,扶住周仓,沉声道:“是庞军师放心不下,命我二人率五百精骑,前来接应。行至半路,遇到你派回江陵报信的信使,得知左慈仙长之事,更担心你安危,便加快行程赶来。幸而及时。”
周仓心中一暖,庞统果然思虑周全。
“江陵……情况如何?” 他更关心后方。
“江陵无碍,有士元与孝直坐镇,稳如泰山。倒是陛下那边……” 赵云顿了顿,压低声音,“陛下大军在宛城受阻,曹真、曹丕倚城坚守,战事胶着。更麻烦的是,江东吕蒙,似乎有异动,水军频繁调动,恐对江陵不利。陛下命我等前来,一为接应你,二也是想请你速回江陵,主持大局,防备江东。”
周仓心中一沉。果然,曹丕与孙权,不会给他喘息之机。宛城胶着,江东异动,江陵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汹涌。而他自己,重伤未愈,邺城之行遥遥无期,贞儿……
千头万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软弱的时候。
“我明白了。多谢二位兄长及时来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刻返回江陵。” 周仓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眼中重新燃起坚毅的火焰。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左慈的嘱托,为了贞儿的安危,为了大哥的基业,也为了……这乱世中,那一点点尚未熄灭的希望。
一行人收敛阵亡亲卫的遗体,救治伤员,迅速清理战场,而后翻身上马,向着江陵方向,疾驰而去。
夕阳彻底落下,黑暗笼罩山谷。但更深的黑暗与更猛烈的风暴,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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