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两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你现在能抓我,能杀我,是因为你手握重兵。可你能杀光所有贵族吗?六国旧贵完了,还有旧秦贵族;旧秦贵族完了,还有你手下那些正在变成新贵的人。更不用说...”
魏咎顿了顿,声音压低:“刘邦。”
赵戈眼神一凛。
“你以为刘邦真甘心做个太傅?”
魏咎笑了,笑得咳嗽起来,“他是在等,等你自己犯错,等你众叛亲离。到时候振臂一呼,那些对新政不满的旧贵,担心利益受损的新贵,都会聚到他旗下。到那时,你怎么办?把他们都杀光?”
赵戈站起身,走到铁栏前,与魏咎只隔着一道栅栏:“魏公,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放弃新政?”
“不!”
魏咎摇头,“我是想告诉你,你这条路走不通。你现在放了我,与我等贵族和解,大家各退一步——你保留皇权,我们保留特权,共治天下。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就像周朝分封?”
“有何不可?”
魏咎眼中燃起希望,“你为天子,我等为诸侯,萧何张良为卿相,韩信蒙天放为将帅,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天下太平,岂不美哉?”
赵戈忽然笑了,笑声在石室中回荡,带着几分悲凉:“魏公,你可知道,我来自哪里?”
魏咎一愣。
“我来自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赵戈看着石壁上的水渍,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在那里,没有皇帝,没有贵族,人生而平等。农夫的儿子可以成为科学家,工匠的女儿可以成为法官,乞丐出身的也能当上总统。”
“胡言乱语...”魏咎喃喃。
“在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凭本事吃饭。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可以世袭特权。国家不是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赵戈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我知道这很难,会有无数人阻挠,可能要流血,可能会失败。但我还是要做。”
他走到铁栏前,一字一句道:“因为如果我不做,这天下就永远只能是少数人的天下,百姓就永远只能是被收割的庄稼。今天是你魏咎这样的旧贵族,明天是刘邦那样的新权贵,后天是我手下那些正在蜕变的将领...一代又一代,循环往复,永无尽头。”
魏咎沉默了,他第一次在赵戈眼中看到了疯狂的光芒——那不是权力欲,不是征服欲,他无法理解。
“你真是个疯子。”最终,魏咎只能这么说。
“也许是吧。”
赵戈点头,“但疯子总比瞎子好。至少我能看见一条不一样的路,哪怕那条路上布满荆棘。”
他顿了顿,开口道:“魏公,我不会杀你。”
魏咎猛然抬头。
“我会让你活着,亲眼看着新政推行,看着科举取士,看着均田制实施,看着新律法颁布。”赵戈语气平静。
“我要让你看看,人心不全是私欲,天下不全是黑暗。总有一些人,会为了理想而战,哪怕那理想看起来遥不可及。”
魏咎嘴唇颤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至于你背后的人,”赵戈向牢门外走去。
“我会一个一个找出来。但我不需要你供出他们——因为我很快就能在朝堂上,看到谁跳出来反对新政。到那时,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一目了然。”
在踏出牢门前,赵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魏公,你说得对,这条路很难。但正因为难,才值得走。”
牢门关上,石室重归黑暗。
魏咎瘫坐在草堆上,望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不动。火把渐熄,最后一点光在他眼中熄灭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赵戈不是陈胜,不是项羽,甚至不是秦始皇。他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一个...来自未来的幽灵。
而这样的幽灵,会带来什么?是毁灭,还是新生?
魏咎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个天下,真的要变了。
......
走出天牢,深夜的寒风扑面而来。
赵戈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清醒了许多。陈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递上一件大氅。
“大王,魏咎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多。”
赵戈披上大氅,“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但都值得思考。”
两人缓步走在宫道上。咸阳宫沉睡在夜色中,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寂静。
“陈平,你说人会变吗?”赵戈忽然问。
陈平想了想,回复道:“会。就像蒙天放将军,当初只是秦军降将,现在是大王的左膀右臂。”
“那吴广呢?陈胥呢?韩信呢?”赵戈继续问。
“他们现在是我的兄弟,是我的臂助。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当他们封侯拜将,子孙满堂,他们还会支持我的新政吗?当他们的利益和理想冲突时,他们会选择哪一边?”
陈平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魏咎说,我会众叛亲离。”
赵戈苦笑,“他说得对,这种可能性很大。新政触动的不只是旧贵族的利益,将来也会触动新贵族的利益。新贵族,很可能就是我现在的兄弟。”
“大王还要推行吗?”
“要。”
赵戈斩钉截铁,“正因为难,才更要推。如果我现在妥协,和贵族共治天下,那我和刘邦、项羽有什么区别?和秦始皇有什么区别?”
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宫殿轮廓:“革变。需要经历了战争,流血和失败,我才刚开始,怎么能因为难就放弃?”
陈平深深一躬:“属下愿誓死追随大王,无论前路如何。”
赵戈拍拍他的肩膀:“去休息吧。明天开始,我们要打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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