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戈冷眼旁观,心中雪亮。
刘邦这招很高明——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妥协的方案,实则激化了矛盾,让新旧势力直接对抗。
他自己,则可以坐收渔利。
“肃静。”赵戈终于开口。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科举之事,我意已决。”
赵戈站起身,走下御阶,“三科并举,同等对待。不仅关中试行,三月后推广天下。各郡县设立官学,无论出身,皆可入学。学成之后,经考核授官。”
走到殿中,环视众人:“我知道,此举必遭反对。但我要问诸位一句:暴秦何以二世而亡?六国何以被秦所灭?”
无人应答。
“不是因为秦军强大,也不是因为六国无能。”赵戈一字一句道。
“贵族垄断权力,堵塞贤路;百姓无出头之日,离心离德。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若我等重蹈覆辙,大汉又能存续几时?”
这话说得重,许多老臣低下了头。
“推行新政,不是要与谁为敌,而是要为大汉立百年基业。”
赵戈语气稍缓,“科举取士,是为广纳贤才;均田制,是为安定民生;新律法,是为天下公义。这三件事,一件都不能少。”
他看向刘邦:“沛公的分科之议,有其可取之处。但三科必须平等,这是底线。”
又看向冯去疾等旧秦贵族:“旧秦子弟若真有才学,何惧科举?若能中举为官,正是光耀门楣。”
最后看向六国贵族:“诸位先祖,都曾是治国良才。难道到了诸位这一代,就只能靠祖荫度日,不敢与寒门子弟一较高下?”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表明了决心,又给了台阶。殿内众人神色变幻,有人羞愧,有人愤怒,有人沉思。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冲进大殿,单膝跪地:“八百里加急!韩信将军军报!”
“念。”
“臣韩信启:大汉各地割据已平定。缴获兵甲五万,粮草三十万石,黄金十万两。臣即日班师回朝,听候大王发落!”
军报念完,殿内一片死寂。
韩信平定内乱,携大胜之威回朝。不仅是军事天才,更是新贵代表。他的立场,将极大影响朝局平衡。
赵奢、景旬等人脸色发白。
他们原本指望关东旧部能牵制赵戈,现在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刘邦眼中露出复杂神色,随即换上笑容:“韩将军大功!当重赏!”
冯去疾也道:“韩信将军用兵如神,实乃国之栋梁。”
赵戈接过军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韩信的胜利,来得正是时候。有了这份军功,他推行新政的底气更足了。
“传旨,”他沉声道。
“韩信平定内乱,功在社稷。封齐王,食邑三万户,赐金印紫绶。其余将士,论功行赏。”
“齐王”二字,如惊雷般在殿中炸响。
刘邦笑容僵在脸上,但很快恢复如常:“大王英明,韩将军当得起此封。”
赵戈看向他:“沛公觉得,韩信回朝后,该任何职?”
这个问题很刁钻。若刘邦建议高职,则显得自己势力被削弱;若建议低职,则得罪韩信。
刘邦沉吟片刻:“韩将军长于军事,可任太尉,掌天下兵事。”
太尉,三公之一,掌军事,这个建议,给了韩信高位。
赵戈点头:“准。韩信回朝后,任太尉,与沛公、萧何、张良共议国事。”
他环视众人:“今日朝会议毕。科举之事,按我所言推行。退朝。”
百官散去时,神色各异。
六国贵族步履沉重,旧秦贵族若有所思,新朝文官则面露喜色。
刘邦走在最后,与冯去疾擦肩而过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赵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回到后宫,李姒已在等候。见赵戈面色疲惫,她轻声道:“朝堂上不顺利?”
“比预想的难。”
赵戈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每个人都想在新朝中分一杯羹。我推行新政,是在动所有人的肉糜。”
“但你还是赢了,不是吗?”
李姒为他斟茶,“韩信大胜,你的威望更盛。那些贵族暂时不敢明着反对了。”
“暂时的。”
赵戈摇头,“他们可以在等,等新政出问题,等...韩信的态度。”
“韩信会支持你吗?”
“不知道。”
赵戈苦笑,“韩信要的是施展才华的平台,要的是封王拜将的荣耀。新政若妨碍了他,他未必会站在我这边。”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刘邦...今天他在朝堂上的表现,你觉察出来了吗?”
李姒点头:“听你的叙述,他在各方之间游走,既不得罪你,也不得罪贵族。这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是啊。”
赵戈叹了口气,“打天下时,大家目标一致;治天下时,分歧就出来了。魏咎说得对,我的那些兄弟,将来都可能变成我的阻力。”
“但总有人会理解你,支持你。”
李姒握住他的手,“萧何先生修订新律,是真心想建立法治;张良先生统筹政务,是真心想天下太平。还有那些寒门出身的学子,他们会是你的根基。”
赵戈心中温暖,反握住她的手:“姒儿,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难就放弃。这条路,我一定要走下去。”
窗外的夕阳,将咸阳宫染成一片金黄。这座千年古都见证了太多王朝兴衰,如今又将见证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
朝堂上的博弈,人心的变幻,利益的纠葛...这些都远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复杂,且危险。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
咸阳城的各个角落,无数人也在灯下密谋,算计,等待。
赵戈站在高楼,望着咸阳万家灯火,轻声自语:“来吧,让我看看,这盘棋最终会下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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