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有一事,我当报于主公!”
郭图这一嗓子,把刚沉寂下去的大帐又给喊醒了。
他上前一步,脸上挂着自以为掌握了天机的神秘笑容。
袁绍正被许攸弄得心头火起,闻言眉头稍舒,问道:“公则有何事?”
郭图不紧不慢地拱手道:“方才许子远虽言语荒谬,但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曹阿瞒最擅邀买人心。听闻前几日,那大司农郑玄郑康成,因病辞官,曹操不仅准了,还假惺惺地派兵护送其归乡高密。”
“郑康成?”袁绍眼睛微微一亮。
这名字在汉末士林,那就是活着的圣人。
门生遍布天下,若是谁能得到郑玄的一句评语,那比当个两千石的太守还要风光。
“正是。”郭图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在下曾派探马寻其踪迹,如今算算脚程,那郑玄的车舆,应当刚过元城,距离我黎阳大营,不过百余里之遥。”
“主公,大军出征,讲究的是名正言顺,顺应天意民心。”
郭图四下看了看,见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身上,声音拔高了几分:“郑公乃海内大儒,天下士子之望。若主公能将郑公请至军中,随军而行。让他在两军阵前,历数曹操之罪状,赞颂主公之大义……”
郭图眯着眼,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画面:“无需多言,只需郑公往那阵前一坐,曹军之中那些读过圣贤书的将校,谁还敢对主公动刀兵?那便是逆天而行,那便是欺师灭祖!届时,曹军士气必崩,天下士心尽归主公!”
“郭公所言甚是!”逢纪赶忙出列,补充道,“如此,何不将我河北名士一同请来,尽数曹贼之罪,岂不是未战而定?”
“妙!妙啊!”
袁绍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出身四世三公,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名”字。
要是能把郑玄这尊大神请来给自己站台,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替天行道”。
“公则此计,甚合我意!”袁绍大笑,“我这就派人......”
“不可!主公万万不可!”
那个令人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许攸从角落里冲了出来,甚至顾不得礼仪,直接挡在了袁绍面前。
“许子远!你又要作甚?”袁绍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方才阻我分兵奇袭,如今又要阻我礼贤下士?你究竟是何居心?”
“主公!这不是礼贤下士,这是逼人太甚啊!”
许攸急得直跺脚,指着帐外方向:“郑康成已是古稀之年,且重病缠身,正是因为时日无多,才求得归乡,想要落叶归根!曹操虽然奸诈,却也知晓成全其名节,放其归去。”
“如今主公若是强行将其征召入伍,这一路颠簸,那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许攸深吸一口气,盯着袁绍的眼睛,字字泣血:“若郑公死在归乡途中,那是天命。若郑公死在主公的军营里,天下士子会如何看主公?他们会说主公为了虚名,逼死国士!这哪里是邀买人心,分明是自绝于士林啊!”
“放肆!”
郭图厉声呵斥:“许攸!你休要危言耸听!郑公乃大儒,明大义。如今主公起义兵讨汉贼,正是大义所在!郑公若知,定然欣然前往,以此残躯助主公一臂之力,成就不世之功!怎会被你这般说得如此不堪?”
“你!”许攸指着郭图,气得手都在抖,“你这是谄媚误国!”
“够了!”
袁绍猛地一挥袖袍,不想再听这两人的争吵。
他看向许攸,眼中满是厌恶。
这个许子远,仗着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处处显摆聪明,如今更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曹操能放郑玄,那是曹操傻!
我袁绍把他请来,那是给他面子!
“郑公身体如何,到了军中,自有良医诊治,不用你许子远操心。”
袁绍冷哼一声,直接下令:“传我将令!派袁靖率轻骑三百,带上我的亲笔书信和厚礼,即刻前往元城方向,务必将郑公‘请’到黎阳!记住,要客气,要恭敬!不得有误!”
“主公......”许攸还想再劝。
“叉出去!”袁绍一摆手。
两名金甲卫士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许攸,将他拖出了大帐。
“昏聩!昏聩啊!”许攸的骂声在风中飘散。
帐内,郭图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袁绍深深一揖:“主公英明神武,得郑公相助,此战必胜!”
袁绍抚须大笑,只觉得这大帐内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
元城以东,五十里。
此处已离黄河不远,原本喧嚣的官道,因战乱逼近,行人稀少,显得格外萧瑟。
一辆宽大的安车,缓缓行驶在土路上。
车轮裹了厚厚的草垫,走得很稳,听不见太大的颠簸声。
车旁,百名身着黑甲的曹军精锐,沉默地护卫着。
车厢内,一股浓郁的药味弥漫。
孙乾跪坐在软垫旁,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正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
“老师,该喝药了。”
孙乾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躺在榻上的老人。
郑玄动了动。
这位享誉海内的大儒,此刻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张曾经在朝堂上还有几分神采的脸,如今布满了老人斑,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虽然浑浊却依旧透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清明。
他勉强撑起身子,就着孙乾的手,喝了两口,便摆摆手,示意不喝了。
“甚苦......不喝了。”郑玄声音沙哑,像是风中枯叶,“这副身子,老夫自己清楚。再好的药,也就是拖日子罢了。”
“老师......”孙乾眼眶一红,又要落泪。
“莫哭。”郑玄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慈祥,“人活七十古稀,老夫活够本了。能在死前,再看一眼家乡的桑树,注完那半卷《周易》,便是死,也无憾了。”
他指了指车窗外:“公佑,咱们到哪儿了?”
“回老师,刚过元城不久,再往前走两日,便能出魏郡了。”孙乾放下药碗,替老人掖了掖被角。
郑玄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公佑啊。”
“弟子在。”
“你可知......当初老夫为何将你举荐给玄德?”
孙乾一愣,恭敬答道:“老师曾言,玄德公乃当世仁主,怀救世之心。”
“仁......是啊,仁。”郑玄低声呢喃,“玄德之仁,在于那颗‘不忍’之心。这乱世,人人都想做刀俎,唯有他,甘愿做那护着鱼肉的砧板。只是......天不假年,可惜,可惜啊。”
提到刘备,孙乾也是心中一痛。
郑玄忽然转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孙乾:“如今玄德已去,你又入了曹司空府。这些时日,你观曹孟德此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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