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林砚再次来到了城南那座荒废的祠庙。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心中少了几分对未知的探索，多了几分沉甸甸的紧迫。
熟悉的机关启动，石壁滑开，他再次步入那条向下的石阶，进入那间灯火稳定、陈设简单的地下石室。
“摆渡人”依旧坐在那里，斗笠蓑衣，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这次，他面前除了粗陶茶壶，还放着一卷摊开的、绘制精细的东南沿海舆图，上面在一些关键港口和岛屿位置，做了新的标记。
“你来了。”“摆渡人”的声音依旧沙哑，“看来，东南的风浪，已经吹到你的耳边了。”
林砚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需要知道，太子所中之毒，究竟是什么？可有解毒之法或线索？”
“摆渡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问题，斗笠微微抬起，阴影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林砚脸上：“太子中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林砚眉头紧锁，他从未听说过这种毒药。
“此毒非中土所有，源于南洋雨林深处一种奇花，其汁液提炼后无色无味，混入饮食，初时症状如同重度风寒，继而呕血昏迷，损伤神智记忆。若剂量控制得当，可让人缠绵病榻许久，形同废人；若剂量稍重，便回天乏术。”
“摆渡人”的语气平淡，却让林砚听得心底发寒。剂量控制……这分明就是精准的谋杀！目的或许一开始就不是立刻致死，而是让太子失去继承大统的能力！
“可有解药？”
“此毒诡谲，解药难求。即便在南洋，也极为罕见。”“摆渡人”缓缓道，“据我所知，唯有生长在那‘彼岸花’伴生之树上的另一种‘还魂草’，捣碎取汁，配合几味特殊药材，方可中和其毒性，修复受损心神。”
还魂草？林砚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就虚无缥缈！
“此物在何处可寻？”
“摆渡人”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舆图上的一个位置。林砚凝神看去，那是一个位于茫茫大海之中的岛屿，位置偏僻，远离主要航道，旁边标注着三个小字——“鬼哭岛”。
“此岛周围暗礁密布，风浪险恶，更有土着盘踞，排外凶悍。近年来，也只有一些亡命的海寇或寻求奇货的商人，才敢冒险靠近。”“摆渡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而且，据可靠消息，盘踞在松江府外海的那股海寇，其老巢……很可能就在这鬼哭岛附近。”
鬼哭岛！海寇老巢！
林砚瞬间明白了！“摆渡人”不仅仅是在告诉他解药所在，更是在告诉他，下毒之人，与东南的海寇，根本就是一伙的！太子中毒和东南海寇袭扰，是同一张阴谋网上的两个节点！
想要救太子，就必须面对盘踞在鬼哭岛的海寇！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明白了。”林砚的声音有些干涩，“代价是什么？”
“幽泉”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提供如此关键的信息，必然有所求。
“摆渡人”发出了一声类似夜枭低笑的沙哑声音：“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我们要的很简单……他日你若主政东南，开海通商，‘幽泉’要三成的海贸利，以及……在所有新开港口，自由通行、设立据点的权利。”
三成利！自由通行设立据点！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这意味着将来东南的海贸命脉，近乎一半要被“幽泉”这个神秘组织掌控！
林砚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摆渡人”：“你们这是要操控国朝经济命脉！”
“谈不上操控。”“摆渡人”语气不变，“互惠互利而已。没有我们的帮助，你连太子的命都救不了，又何谈将来主政东南，实现你的抱负？况且，‘幽泉’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大。与我们合作，你并非没有好处。”
林砚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没有“幽泉”，他可能早就死在之前的阴谋中，妻女也难以保全。如今想要救太子，破解东南危局，更是离不开“幽泉”的信息和潜在的支持。
但是，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林砚沉声道。
“可以。”“摆渡人”似乎早有预料，“不过，太子殿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彼岸花’之毒，拖延越久，对神智的损伤越大，即便日后找到解药，恐怕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林砚的心狠狠一揪。他站起身：“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他转身走向出口，步伐沉重。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是一场关乎帝国未来命运的交易。
而就在林砚为了太子解药与“幽泉”进行艰难谈判的同时，东宫之内，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也暗流涌动。
太子朱瑾虽然苏醒了，但正如皇帝所说，精神短少，时常昏睡，即便醒来，眼神也时常带着一丝茫然，对于病发前后的事情，记忆更是支离破碎。
徐阶以首辅之尊，几乎每日都会前来探视，美其名曰“安定人心”，实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太子的状态，并与东宫属官频繁接触。
这日，徐阶离去后，太子靠在软枕上，疲惫地闭上眼。贴身太监小德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掖好被角，看着主子苍白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
忽然，太子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小德子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像一个久病之人！
小德子吓了一跳：“殿下？”
太子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茫然，而是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小德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
“小德子……你听着……孤病倒前……喝的那碗安神汤……味道……不对……”
小德子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殿下他……他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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