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备用衣服拿出来给他们换上!”陆先生连忙指挥。
谢远山和王衡虽有备用衣物,此刻从山下送上来显然来不及。
其他同窗有带多余外衣的,赶紧贡献出来,七手八脚地给两人换上。
青文和柳时安也上了岸,两人也浑身湿透了,但比落水的两人好得多。
柳时安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问:“都没事吧?”
青文摇摇头,看向咳嗽不止的谢远山,见他虽然狼狈,但意识清醒,性命应是无碍。
陆先生上前查看了谢远山和王衡的情况,面色凝重:“远山怕是受了寒,又受了惊吓。
王衡也呛了水。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下山,回去请大夫看看。”
他看向青文和柳时安,“青文,时安,你二人今日做得很好,见义勇为,同窗情深。”
“先生过誉,学生应当做的。”青文和柳时安连忙躬身。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游兴全无,归途的气氛变得沉重而急切。
大家轮流搀扶着谢远山和王衡,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青文和柳时安穿着湿衣服,被山风一吹,也感到阵阵凉意。
回到山脚马车处,众人赶紧将谢远山和王衡塞进谢家马车,用毯子裹好。
谢家仆从快马加鞭先行赶回县城请大夫。陆先生也上了车照看。其余学子各自上车,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书院。
回到书院,早有大夫候着。谢远山落水受惊,寒气侵体,当夜就发起了高烧,病势来得颇急。
王衡呛了些水,受了风寒,但症状轻很多。青文和柳时安,穿着湿衣吹了风。
柳时安身体壮实,只是打了几个喷嚏,青文则有些鼻塞流涕,头重脚轻,好在没有发烧。
谢家连夜派了人来,将病中的谢远山接回家中医治休养。王衡也被家人接回去休养两日。
次日,王衡自觉无大碍,便回了书院。他回来后,趁着午休斋舍无人,特意找了青文和柳时安。
他脸上带着尴尬和羞愧,对着二人深深作了一揖:“陈兄,柳兄,昨日……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尤其是……是我鲁莽,非但没帮上远山兄,反而添乱,多亏二位……”
“以往是我心胸狭隘,多有得罪。二位以德报怨,王某……惭愧至极。”
青文和柳时安都有些意外。柳时安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少找点茬就行。都是同窗,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青文也道:“王兄言重了。当时情况紧急,谁都会想着先救人。王兄不必过于自责。”
他看到王衡眼中真诚的悔意,知道这份道歉是发自内心。或许生死边缘走一遭,确实能让一些人看清某些东西。
王衡见他们态度坦然,并无奚落之意,心中更是感慨,又郑重道了谢才离开。
青文的感冒持续了几天,头晕鼻塞,但照常上课。
陆先生看在眼里,嘱咐他多休息,还让小厨房给他熬了姜汤。
梁识和赵铁柱更是对他照顾有加,时时把“救人英雄”挂在嘴边,让青文很是不好意思。
几天后,谢远山病愈,回到了书院。他看上去清减了一些,但精神尚可。
回来的当天下午,他便来到了青文的斋舍。
他手中提着两个精致的礼盒,身后跟着的小厮还抱着两匹质地不错的细棉布。
“陈师弟。”谢远山的声音比以往少了几分矜持,“前些时日多亏你奋力相救,远山方能安然归来。”
他将礼物奉上,“一点薄礼,聊表谢意,万勿推辞。”
礼盒里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和几册新出的时文集,布匹也是实在之物。
“谢兄安然无恙便好。这些礼物,实在受之有愧。”
“你若不收,便是仍不肯原谅远山以往之失。些许心意,不足报恩之万一,还请务必收下。”
推辞不过,青文只好收下了布匹,至于那贵重的文房四宝和书籍,则再三婉拒。
谢远山见状,也不再强求,又郑重道谢后方才离开。
自此之后,谢远山和王衡对待青文、柳时安的态度明显不同了。
路上遇见会主动点头招呼,课堂讨论时,虽依旧各执己见,但言辞间少了以往的轻慢与刻意针对,多了几分对“对手”的尊重。
王衡更是偶尔会主动与青文讨论一些课业问题。
然而,立场的不同,观念的差异,并非一次救命之恩就能彻底抹平。
在关于田制、赋税、商事等问题的辩论中,谢远山、王衡的视角,与青文所持的立场,依然常常针锋相对。
柳时安往往在其中扮演激进的批评者角色。只是现在的争论,更多聚焦于观点本身,少了人身攻击和意气用事。
陆先生冷眼旁观着这些变化。一日,在又一次关于“商税轻重”的激烈辩论后,陆先生忽然打断了他们。
他目光在谢远山和青文脸上扫过,沉吟片刻,道:“远山,青文,你二人,从明日起,便坐到一处吧。”
“啊?”不仅谢远山和青文愣住,全班同窗都吃了一惊。让这两个观点常常相左的人做同桌?
陆先生却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缓缓道:“远山之言,有其理,商通天下货,活民亦富国。
青文之虑,亦非虚,贫富悬殊,非社稷之福。
你二人,一个见‘通’之利,一个虑‘均’之要,各执一端,犹如阴阳。
坐到一处,日日相对,吵也罢,辩也罢,多看多听多思,或能知‘兼听则明’之要义。”
他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深远:“士、农、工、商,皆为国本,皆为‘民’。
为政者,当知‘兼爱’,非独爱士,或独爱农,亦不可偏废工、商。
如何调和鼎鼐,使四民各安其业,各得其所,强弱有所恤,贫富有所节,方是长久之道。
你二人,便从这同桌做起,试着去听听对方世界的声音吧。”
谢远山和青文面面相觑,最终都起身,拱手应道:“是,先生。”
于是,次日,甲班讲堂里便出现了一幅有趣的景象:衣着讲究、气质矜贵的谢远山,与穿着半旧布衣、气质沉静的陈青文,并排坐在了同一张书案后。
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却又因陆先生的话,被强行拉近。
这同桌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平静,但或许,正是这种近距离的碰撞与磨合,才能让来自不同世界的两个人,真正开始理解对方立场背后的逻辑与困境。
而书院生活的波澜,也随着这次座位的调整,掀开了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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