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长生殿。
云海翻腾，殿宇巍峨，宛如神只遗落在凡尘的棋子。
主殿深处，玄黄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他面前悬浮的古朴龟甲镜中，楚天与风清雪的身影已然消失。
镜光散去，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玩味的、愉悦的笑容。
“有趣，真是有趣……”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镜面，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场精神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本座以万年道行，模拟出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悔恨，哪怕是坚如磐石的道心，也该出现一丝裂痕了。”
“可他……非但没裂，反而在绝境中，窥见了自己力量的本源。”
“这份心性，这份韧性，远超本座的预料。”
玄黄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殿堂。他负手而立，望向殿外那片广袤的九荒大地，眼神深邃如星空。
“太初之龙的血脉，九荒残碑的意志，再加上一颗……永不屈服的、属于‘人’的心。”
“楚天，你不是本座的棋子。”
“你是……本座棋盘上，唯一可能……杀死‘神’的……‘变数’。”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威胁，反而激起了他无穷的兴致。
“长生，太过无趣。”
“这潭死水，需要一条真正的……真龙，来搅动一番了。”
他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扭曲时空的意志，自他身上扩散开来，穿透了重重殿宇，穿透了无尽云海，精准地锁定了正在南下途中、于临时落脚点调息的楚天！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楚天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并未在飞舟之上。
他身处一片混沌的虚空之中，四周是翻滚的星云与破碎的法则碎片。
他的身体，仿佛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穿透，悬挂在虚无的中央。
“这里是……哪里？”
楚天皱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剥离了肉体，囚禁在了这个奇异的空间。
这不是玄黄的精神攻击。
这更像是一个……牢笼！
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审判与磨砺的刑场！
“桀桀桀……”
一阵刺耳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欢迎来到‘归墟之眼’，楚天。”
“或者说……欢迎回到，你力量的源头。”
随着这声音的出现，楚天周围的混沌虚空开始扭曲、重组。
一幅幅画面，如同破碎的琉璃般浮现。
那不是他自己的记忆。
而是……残碑的记忆！
他“看”到了。
看到一颗浩瀚无垠、生机勃勃的源界星辰，在混沌中诞生。
看到一群被称为“破界者”的强大生灵，驾驭着源界的法则，开辟了连接九荒的通道，播撒下文明的火种。
看到他们与九荒的土着神只征战，最终将九荒纳入版图，建立了一个辉煌的、万族共存的……黄金时代！
然而，画面急转直下。
一个身穿龙袍、面容与玄黄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更加桀骜不驯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那是……太初之龙！
他率领着忠于源界的破界者战士，与一群试图独占两界、窃取源界权柄的叛徒展开了最终决战。
而那个叛徒的首领……
赫然就是玄黄！
画面中，玄黄以卑劣的手段偷袭了太初之龙，窃取了他的部分力量与权柄，然后背叛了整个破界者联盟，带着源界的至宝“长生殿”与“永恒丹”配方，叛逃到了九荒！
他斩断了九荒与源界的通道，封锁了所有关于源界的真相，并利用九荒生灵对永生的渴望，布下了“长生”这个弥天大局！
而楚家的祖先，正是当年追随太初之龙的破界者后裔，他们世代守护着残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人找回这段被尘封的历史，终结玄黄的统治！
“轰——！”
真相如同惊雷，在楚天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变数。
他是……历史的复仇者！
是太初之龙血脉的继承者！
是这被颠倒的九荒历史，唯一的……拨乱反正之人！
“原来……是这样！”
楚天仰天咆哮，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火焰！
那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回归本源的、守护的意志！
“玄黄！”
“我楚天！”
“今日，不仅要为楚家满门复仇！”
“更要为这被你扭曲了千年的九荒，讨还一个公道！”
“好！好一个‘讨还公道’！”
虚空中，玄黄的身影凝聚成型，他悬浮在楚天面前，脸上带着欣赏的微笑。
“你终于想通了。”
“你不再只是为了私仇而战，而是为了一个……更加伟大的‘道’。”
“这样才配得上本座对你的期待。”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向楚天。
“那么，作为你‘道心’觉醒的贺礼，本座送你一场……机缘。”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浩瀚磅礴、精纯到了极点的源界龙气，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涌入楚天的体内！
楚天没有抵抗。
他知道，这是玄黄在“喂食”他这块璞玉。
但这同样也是……考验！
这股力量中，蕴含着玄黄的意志烙印，稍有不慎，他便会再次被侵蚀、被同化！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太初之龙的传承，与残碑的意志，早已在他体内完成了初步的融合。
面对这股外来的龙气，他体内的两大本源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同时运转起来！
残碑的力量化作最坚固的熔炉，而太初之龙的意志，则是最高明的工匠！
玄黄强行灌输的龙气，在进入楚天体内的瞬间，便被这两股力量联手，炼化、提纯、分解！
一部分力量，被他直接吞噬，壮大己身！
另一部分力量，则被他以残碑的法则，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化为了……属于自己的、纯净的太初龙气！
“哦？”
玄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楚天不仅能承受，还能……转化！
“有点意思。”
他加大了输送的力度！
一时间，无穷无尽的龙气，化作一条条咆哮的幼龙，疯狂冲击着楚天的四肢百骸！
这是一场疯狂的炼化与反炼化的过程！
楚天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不断崩溃，又不断重组！
他的骨骼，变得如同神金般璀璨！
他的血液，流淌着太阳般的光辉！
他的肌肉与筋膜，蕴含着爆炸性的、足以撕裂空间的力量！
他的气息，在不断地攀升、攀升、再攀升！
“轰！”
一声巨响，楚天身上的气息猛然一滞，随即，冲破了返虚境的桎梏！
一股更加深沉、更加浩瀚的气息，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他，晋入了合道境！
洞虚、合体、大乘！
短短瞬间，他便跨越了三个大境界，直抵合道境的巅峰！
距离那传说中的证长生之境，也仅有一步之遥！
“合道境……”
玄黄看着气息暴涨的楚天，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不愧是太初之龙的传人。”
“以你的天赋，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越本座。”
“但那又如何？”
“在这个时代，你，永远只能是本座的下属，或是……棋子。”
“你的道，终究是残缺的。”
“因为你缺少……最重要的东西。”
“那便是……对长生的‘渴望’！”
“没有这种渴望，你就永远无法理解源界的终极奥秘，也无法发挥出‘长生’二字，真正的力量！”
话音落下，玄黄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这场试炼，到此为止。”
“楚天，本座期待在中州，与你……真正的一战。”
“希望到那时，你不要让本座……太失望。”
话音消散，玄黄的气息彻底消失。
囚禁楚天的虚空牢笼，也应声破碎。
楚天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发现自己依旧盘膝坐在飞舟的甲板上。
风清雪依旧守在一旁，见他醒来，美眸中满是关切。
“你……没事吧？”
楚天缓缓睁开眼，眸中的金色竖瞳已经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漆黑，但其中却多了一抹如同星辰般深邃的平静。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圆满而磅礴的力量。
合道境巅峰！
距离碎虚，只差一线！
“我没事。”楚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如同炒豆子一般。
“他……”
“他失败了。”楚天淡淡地说道。
“玄黄以为，给我力量，给我真相，就能动摇我的道心，让我成为他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但他错了。”
“他给我的，是淬炼我的烈火。”
“他给我的真相，是我举起屠刀的理由。”
“他越是想让我成为神，我就越要让他看看……”
楚天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直视着中州的方向。
“我楚天，要做的，是……弑神！”
风清雪看着眼前的楚天，心中震撼莫名。
她能感觉到，经历这场生死磨砺，楚天变了。
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从容。
那股一直燃烧的滔天恨意，如今被一种更加广阔、更加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那是一种……守护众生的决心。
“楚天……”
她正想说些什么，楚天的身影，却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走！”
“去中州！”
“这一战，我等了太久！”
飞舟被一股巨力推动，速度陡然飙升，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虹光，朝着那座笼罩在云海之上的、象征着九荒权力巅峰的巨殿，义无反顾地冲去！
一场席卷九荒、决定两界命运的宿命之战，终于，拉开了最激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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