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七锁灵柱的黑曜石表面浮现出诡谲的血纹,如同活物的血管般蜿蜒攀爬。当百里青的身形被柱体彻底吞噬时,柱身上新生成的活枢浮雕骤然睁开血色眼瞳,那是由修士魂魄与地脉精元糅合而成的畸形图腾,嘴角咧开非人的弧度,发出石磨碾骨般的低沉嗡鸣。周遭的地脉灵气瞬间变得狂躁,原本青灰色的能量流化作暗红血潮,顺着锁灵柱底部的符文沟壑疯狂倒灌,抽取大地精血的效率至少提升了三倍。
“呜 ——!!!”
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穿透柱体轰鸣,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幼兽魂魄,带着濒死的痉挛与彻骨怨毒。莫离正将云无月轻放在断裂的石碑旁,指尖触及她腕间脉搏时,那声悲鸣如同一柄冰锥,陡然刺穿他耳鼓直抵神魂。他猛地转身,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骤然收缩 —— 锁灵柱核心处的符文漩涡中,一缕几乎透明的魂火正被血色光丝反复绞碎,每一次拉伸都让那魂火明灭不定,正是他妹妹莫雨的残魂!
百里青以身为祭的 “救赎”,竟成了催命符。锁灵柱汲取的能量越狂暴,束缚残魂的咒力便越强,那些嵌入魂火的暗红符文此刻亮如烙铁,正将莫雨的灵识寸寸炙烤。莫离清楚地 “看” 到,妹妹残魂上的裂痕又新增了数道,每道裂痕都渗出灰黑色的怨毒气息,那是魂魄即将崩解的征兆。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云无月。昔日风华绝代的灵尊此刻白发如霜,脸颊凹陷得能看见颧骨轮廓,心口处的衣襟被鲜血浸透,那支贯穿她身躯的镇魂箭虽已拔除,却在她丹田处留下了一个不断溢出死气的黑洞。她的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像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莫离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触及她唇间溢出的血沫时,指腹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能再等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葬魂领域在他周身悄然展开,灰黑色的雾气翻涌着,将方圆十丈内的光影都染上了死寂色调。远处其余锁灵柱的嗡鸣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丙七柱的异动已引起相邻柱体的能量共鸣,更多的地脉精血正被抽离,整个葬魂渊的地核仿佛都在低沉震颤。
莫离左手托起净心玉髓,这枚由云无月心祭而成的法宝此刻温润如昔,却在他灌注灵力的瞬间爆发出碧绿色的霞光。玉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纹,那是云无月毕生感悟的净化之道所化,此刻与莫离的灵力交融,形成一道柔和却磅礴的生命能量流,如同春溪般涌入云无月体内,勉强护住她即将溃散的魂魄。
“小雨……”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根光芒刺目的锁灵柱,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焚烧殆尽。葬魂领域的灰雾与净心玉髓的碧光在他眉心处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阴阳鱼图案。他不再保留任何力量,将全部神念化作尖锥,借着领域感知魂魄的异能,穿透柱体表面狂暴的能量乱流 —— 那些如同刀刃般切割神魂的血光符文,在葬魂领域的灰暗雾气中竟如同遇到克星般稍稍凝滞。
核心深处,那个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符文节点正在疯狂收缩扩张,每一次脉动都挤压着被禁锢的残魂。莫离的神念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避开所有咒力陷阱,精准地触碰到那缕飘摇欲灭的魂火。当他的意念与莫雨的残魂接触时,一股混杂着剧痛、怨恨与极致恐惧的信息流猛地冲入他脑海 —— 那是被锁灵柱折磨百年的煎熬,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灵识被怨毒侵蚀的绝望。
“哥哥……” 一个破碎的意念如同气泡般浮现,随即便被血色咒力绞碎。
莫离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强行稳定神念,将净心玉髓的净化之力通过精神纽带输送过去。那碧绿的光流并非强行驱散怨气,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春水,包裹住那些扭曲的魂火碎片,一点点溶解附着在上面的血色咒印。他能 “感觉” 到,当净化之力触及残魂深处时,那股狂暴的怨毒竟微微一滞,露出了底下微弱却纯净的光芒。
“别怕,小雨,哥哥来了。” 他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响起,带着只有兄妹二人能懂的温柔,“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忘川河畔放风筝吗?你说要做天下最大的风筝,带着哥哥飞到云端去……”
残魂剧烈地颤动起来,那些被怨毒覆盖的记忆碎片开始剥落。莫离能 “看” 到妹妹幼时的笑脸,看到她替自己顶罪时倔强的眼神,看到她被锁灵柱吞噬前最后望向自己的目光 —— 那目光里没有恐惧,只有 “哥哥快走” 的决绝。
“帮哥哥最后一次,” 莫离的神念中充满了恳求和不容置疑的信任,“铁匠前辈说过,每根锁灵柱都有心窝弱点,就在核心符文节点下方三寸处,那里是能量中枢与结构破绽的交汇处。我们一起…… 毁了它,回家。”
“回家” 二字如同钥匙,猛地打开了残魂深处被冰封的门。那被净化之力滋养的真灵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不再是痛苦的哀鸣,而是一种解脱般的意念流转:“哥…… 哥……”
莫雨的残魂不再挣扎,那些原本相互撕扯的魂火碎片,此刻竟主动汇聚起来。被净心玉髓洗涤过的灵识核心,如同火种般点燃了残存的所有魂力。这不是怨气的爆发,而是灵魂本源的燃烧,是守护意志升华到极致的献祭!
锁灵柱核心处,那缕被碧光与灰雾包裹的魂火骤然膨胀,化作一轮刺目的白色太阳。血色咒力在这纯净光芒下如同冰雪遇火般消融,柱体表面的符文瞬间暗淡了三分。紧接着,一声无声的轰鸣在灵魂层面炸响,纯白光芒化作一道裹挟着毁灭意志的光箭,箭尖凝聚着莫雨毕生的执念与对兄长最后的祝福,更带着焚尽一切枷锁的决绝!
“就是现在!” 莫离双目赤红,葬魂领域的灰雾全部注入光箭尾部,净心玉髓的碧光则在箭身形成螺旋护罩。光箭无视了锁灵柱内部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热刀切入黄油般穿透层层符文壁垒,精准地射向铁匠曾以命魂烙印标记的位置 —— 那核心节点下方三寸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缝隙。
光箭命中的刹那,锁灵柱内部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 “咔嚓” 声,如同琉璃碎裂。柱体表面的血纹猛地炸开,暗红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潮,原本疯狂抽取的地脉精血骤然逆流,形成巨大的能量漩涡。
莫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神念过度消耗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强撑着抱起云无月,踉跄着后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 当丙七锁灵柱的 “心窝” 被击穿,整个葬魂渊的锁灵阵即将产生连锁反应。而他怀中的云无月,心口那处黑洞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正随着净心玉髓的光芒重新流淌。
锁灵柱顶端,那由百里青魂魄构成的活枢浮雕发出不甘的咆哮,血色眼瞳寸寸龟裂。而在柱体核心深处,那缕燃烧殆尽的残魂,在化作光箭的最后一刻,似乎传来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带着释然,也带着对重逢的期盼。
哥哥,这次…… 换我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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