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线钻进岩缝,我没追。
信火还在天上飘着,红得刺眼。
雷猛啐了一口:“跑了就跑了吧,反正消息也传出去了。”
我点头。
跑得了一个人,藏不住事。
血刀门的人已经知道我们拿了传承,也知道散修甲背叛。接下来不会是三两个执事来送死,而是整个门派的反扑。
我不怕。
洛璃走过来,手里药茎指着前方:“气味更浓了,断肠草就在前面两里内。”
“那就先采药。”我说。
队伍重新列阵,我走在最前,重剑扛肩。雷猛殿后,锤子随时能抡起来。洛璃在中间偏左,玉瓶挂在指尖,一有动静就能撒出丹粉。散修甲跟在她后面半步,手按在腰间短刀上,指节发白。
他还在抖。
不是害怕,是紧张。
我能理解。
换谁都知道,刚才那三人只是开始。血刀门不会放过叛徒,更不会让外人夺走全技。他们要来了,而且会来很多人。
地面裂缝越来越多,有些渗出暗红液体,冒泡,腥臭。我们绕开这些地方,沿着高处岩脊走。风从背后吹,带着锈味和腐肉气。
走了不到一刻钟,右侧岩壁传来轻微摩擦声。
我抬手。
队伍停下。
不是人影,也不是兽形,是一条细长的血线,顺着石缝往上爬,速度快,像活物。爬到一块凸石上,停住,微微鼓动,像是在看我们。
洛璃眯眼:“是血符传讯。”
“又是余党?”雷猛低声问。
“不止一个。”我说,“这是第二波。”
第一波是刺杀,失败了就逃。第二波是传信,确保情报送达。后面还有第三波、第四波……直到大军压境。
那血线突然炸开,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弧线,直射远方血云深处。
我知道,这下彻底藏不住了。
血刀门祖地。
祭坛中央,七把血刀插地围成一圈,刀身嗡鸣。血刀门主坐在石座上,闭目养神。忽然,天际一道血光落下,砸在祭坛中央,化作影像——正是我们四人前行的画面,散修甲被护在中间,我手中无锋重剑映着天光。
画面定格在我割破掌心滴血封阵的那一幕。
“啪!”
门主睁眼,一掌拍碎身前石案。
“陈无戈!”他声音低沉,“竟敢夺我门传承!”
旁边长老上前:“门主,此人手段诡异,竟能破血冢禁制,还收服叛徒……是否暂缓追击,查清底细再动?”
“暂缓?”门主冷笑,“我血刀门立派三百载,靠的就是一刀斩尽仇敌!谁敢碰我传承,就是死!”
他起身,抽出一把血刀,刀尖划过左手掌心,鲜血淋漓。
“传令所有在外弟子,即刻回宗!”
“召集内外执事,点齐战兵三百!”
“凡参与追杀者,赐血炼丹一枚;夺回全技者,授副门主之位!”
“斩杀陈无戈者——”他顿了顿,眼中杀意暴涨,“封为血尊,享万灵供奉,永载门史!”
话音落,钟声轰鸣。
数百弟子齐聚广场,拔刀叩地。
“血刀所指,寸草不生!”
吼声震山岳,血雾翻滚,整座祖地都在颤抖。
传讯血光消散后,我抬头看向天空。
信火还没灭,但已经暗了一半。
“来了。”我说。
洛璃收起药茎,冷冷开口:“那就让他们知道,抢来的丹方、夺来的传承,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雷猛抡锤砸地,黑石当场碎成渣:“正好缺几把废刀喂我的器阵,越多越好。”
散修甲没说话。
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曾经握过血刀,砍下过同门的头。现在它空着,也在发抖。
我转身看他。
“他们不会放过你。”我说。
他点头。
“我知道。”
“那你怎么办?”
他抬头,眼神有点乱,但没躲。
“我不知道……我不想回去,可我也……不敢往前。”
我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力道重。
“旧身份死了。”我说,“新路你自己走。”
他咬牙。
“可我什么都不会。”
“你会活。”我说,“这就够了。剩下的,我和雷猛、洛璃一起扛。”
他盯着我看很久。
终于,缓缓点头。
“好。”
我转身,抽出半截无锋重剑。
剑身没有光华,只有修补过的痕迹。它是用败者的残渣一点点熬出来的,每一寸都沾过血。
我剑尖指向远方血云翻涌之地,低喝:
“怕甚,战!”
雷猛应声抡锤:“战!”
洛璃指尖弹出一粒丹粉:“战!”
散修甲拔出短刀,声音不大,但也喊了出来:
“战!”
四人重新列队,继续前行。
风更大了,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地面裂缝中,又有新的血线在爬动。
左侧岩壁,一道血光升起。
前方平台边缘,一块碎石突然裂开,里面藏着一张薄如纸的血符,正微微颤动。
我脚步没停。
这种小把戏拦不住我们。
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血刀门的大军正在路上。
他们会来很多人。
带刀,带阵,带毒,带命。
我不怕。
我身后有三人。
一个丹师,一个炼器师,一个逃出来的执事。
我们都有伤,有疤,有过去。
但我们还活着。
这就够了。
我握紧剑柄。
刚才格挡时蹭上的血,已经干了,粘在掌心。
下一波传讯又要升空。
我知道。
我不拦。
让他们报,让他们叫,让他们集结所有人马。
等他们来了。
我会用这把无锋剑,把他们的复仇,一剑劈碎。
队伍越过一片碎石区。
前方三根断裂石柱静静立着,像是某种阵法残留。
我们一个接一个跃过柱子间隙。
刚落地,洛璃忽然弯腰。
她从石头底下抽出一块金属牌。
执事令。
新的。
背面有划痕,很新鲜。
有人刚来过。
我把牌子接过,塞进怀里。
“加快速度。”我说,“他们不止一批人。”
雷猛啐了一口:“来多少,杀多少。”
洛璃举起药茎。
“前面灵气波动更强了。”她说,“药就在那片区域。”
我点头。
正要迈步,眼角忽然瞥见右侧岩壁。
一道影子闪过。
不是人,不是兽。
是一条手臂长的黑线,贴着岩壁快速移动,钻进一道裂缝。
我没出声。
只是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剑柄上的血痂裂开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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