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黑影，从枯木林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照亮了他们的脸——或者说，曾经是脸的地方。
现在那上面爬满了深褐色的木纹，像老树的树皮，五官已经模糊不清。
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窟窿，没有任何神采，只有死寂。
他们穿着青木宗的青色劲装，但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被木化的身体撑得鼓胀起来。
手里握着刀剑，刃口锈迹斑斑，却散发着阴冷的腐木气息。
“王师兄……李师弟……”
林清月声音发颤，认出了其中几张勉强还能辨认的面孔，“他们……他们不是上个月失踪的巡逻弟子吗？”
秦烬眼神凝重。
他看出来了，这些人已经被彻底木化，连神魂都被某种力量控制，变成了纯粹的杀戮工具。
修为都在金丹初期左右，虽然单个不强，但十二个配合，再加上不死不休的打法……
“林姑娘，退后。”
秦烬将林清月拉到身后，“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可是……”
“没有可是。”
秦烬打断她，“他们已经死了，现在控制他们身体的，是坑底那东西。”
话音刚落，十二个木化守卫同时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征兆，就像十二根被弹弓射出的木桩，带着破风声直扑而来！
速度竟然不慢！
“雷！”
秦烬低喝。
肩头的雷麒麟纵身跃下，身体在半空中急剧膨胀！
紫光炸裂！
眨眼间，那只乖巧的紫猫，就变回了身长十丈、鳞甲森然的雷霆巨兽！
“吼——！！！”
震耳欲聋的咆哮，裹挟着元婴级神兽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浪潮席卷开来！
扑在最前面的三个木化守卫，被这股威压硬生生撞得倒飞回去，砸断了好几棵枯树。
但剩下的九个，只是动作微微一滞，就继续扑来！
他们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果然。”
秦烬眼神一冷，“连神兽威压都不怕，已经彻底失去自我了。”
他双手结印，左手食指上的紫金鼎戒光芒大盛！
“镇！”
葬仙残鼎的虚影在头顶浮现，鼎口朝下，喷涌出浓郁的混沌光芒！
光芒化作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住方圆二十丈的范围！
【鼎镇乾坤】！
九个冲来的木化守卫，动作骤然变慢，像是陷入了看不见的泥沼。
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极其艰难，举刀、抬脚、转身……都像慢动作回放。
“趁现在！”
秦烬对雷麒麟喊道。
雷麒麟眼中闪过紫电。
它抬起右前爪，爪尖雷光疯狂凝聚，化作五道细长的紫色雷鞭！
“啪！啪！啪！啪！啪！”
雷鞭精准地抽在五个木化守卫的胸口位置——那里是木纹最密集、颜色最深的地方，应该就是控制核心所在！
雷鞭击中木纹的瞬间，爆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咔嚓”声！
就像干柴被烈火灼烧，五个守卫胸口的木纹迅速开裂、崩碎！
他们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软软瘫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但还有四个守卫，因为距离稍远，只被雷鞭余波扫到，虽然动作更慢了，却还在挣扎着向前挪动。
更麻烦的是，最开始被雷麒麟威压震飞的三个守卫，此时已经重新爬了起来，正从侧面包抄过来。
“这些玩意儿还挺顽强。”
秦烬啧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合十。
丹田里，雷火混沌丹急速旋转！
紫金色的雷火灵能如同火山爆发，从他体内涌出，在掌心凝聚成一团人头大小的雷火球。
球体表面，雷霆与火焰交织缠绕，发出“噼啪”的爆鸣声，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去！”
秦烬双手一推，雷火球激射而出！
不是砸向任何守卫，而是……砸向了他们中间的地面！
“轰——！！！”
雷火球炸开！
狂暴的雷火灵能化作无数细密的电蛇和火舌，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七个还在动的木化守卫，瞬间被雷火之海淹没！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
木化身体在雷火的灼烧下迅速碳化、崩解。
那些顽固的木纹，在雷霆的净化与火焰的焚化双重打击下，就像冰雪遇烈阳，飞快消融。
三息之后，雷火散去。
地上只剩下七堆焦黑的木炭，还在冒着青烟。
战斗结束。
从守卫出现到全灭，总共不到二十息。
林清月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嘴唇微微颤抖。
她见过宗门长老出手，见过父亲战斗，但从未见过如此……高效、精准、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战斗方式。
没有多余的招式，没有华丽的法术，只有最直接的判断和最致命的打击。
这个秦九……到底是什么人？
“没事了。”
秦烬收回残鼎，走到林清月身边，“这些守卫应该是坑底那东西的‘看门狗’，专门清理靠近的人。”
林清月回过神来，脸色依旧苍白：“秦道友……你……你杀了他们……”
“他们已经死了。”
秦烬平静地说，“早在被木化的时候，神魂就已经被吞噬了。
现在这具身体，只是被操纵的傀儡。”
他顿了顿，看向林清月：“如果你下不了手，下次可以站远点。”
林清月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不……秦道友说得对。他们已经不是同门了。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也请秦道友……”
“你不会的。”
秦烬打断她，“有我在。”
简单三个字，却让林清月心头一颤。
她抬起头，看着秦烬在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许真的能救青木城。
“走吧！”
秦烬转身走向深坑，“去看看下面到底是什么。”
两人一兽来到坑边。
刚才的战斗惊动了坑底的东西，现在那股腐木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秦烬凝神，将神识再次向下延伸。
这次他有了准备，神识凝聚成细针状，小心翼翼地刺向那层无形的屏障。
“嗡……”
屏障微微震动，但没有立刻反击。
秦烬趁机加大力度！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屏障被刺穿了一个小孔！
瞬间，一股庞大而阴冷的意念，顺着神识链接反冲上来！
“吼——！！！”
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咆哮！
秦烬闷哼一声，识海剧震，眼前发黑，差点没站稳。
“秦道友！”
林清月连忙扶住他。
雷麒麟也低吼一声，用额头抵住秦烬的后背，精纯的雷霆本源涌入他体内，帮他稳住神魂。
“没事……”
秦烬摆摆手，脸色有些发白，“下面的东西……比我想的还要麻烦。”
他刚才那一瞬间，透过屏障的小孔，“看”到了坑底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至少有百丈方圆。
地面刻满了复杂而诡异的阵法纹路，纹路中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
阵法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
不，不是真正的心脏，而是一团不断蠕动、收缩的暗红色肉瘤，表面布满了黑色的木纹，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每跳动一次，就有一股污秽的木系能量扩散开来，顺着阵法纹路，融入上方的泥土，然后……渗透进青木城的灵气网络。
“万秽之心……”
秦烬喃喃道。
“什么？”
林清月没听清。
“净世殿培育的‘污染源’核心。”
秦烬眼神冰冷，“他们在用这座城的修士做养料，培育这个东西。”
他指着深坑：“下面有一座庞大的污秽转化阵法，那颗跳动的肉瘤就是阵眼。
它通过吸收被感染者的生命力和木系灵气，不断成长。等它成熟……”
秦烬顿了顿，声音沉重：
“整座青木城，所有木系修士，都会在瞬间被抽干，变成它的养分。”
林清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那……那怎么办？”
“两个办法。”
秦烬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找到操控阵法的人，杀了他，阵法自破。第二，强行破阵，毁掉那颗‘心脏’。”
“哪个更容易？”
“都不容易。”
秦烬苦笑，“操控者肯定藏得很深，说不定就是你们宗门的某个高层。
强行破阵的话……那阵法有自我防御机制，刚才的反击你也看到了。”
他看向深坑，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试试。”
“雷，你守住上面，如果有人来，立刻示警。”
雷麒麟低吼一声，表示明白。
秦烬又看向林清月：“林姑娘，你……”
“我跟你下去。”
林清月咬牙道，“我是宗主之女，对青木宗的功法、阵法最熟悉，说不定能帮上忙。”
秦烬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
他纵身一跃，跳入深坑。
林清月紧随其后。
坑壁湿滑，长满了黏糊糊的苔藓。
两人下落了约莫三十丈，终于踩到了实地。
这里就是地下空间。
光线昏暗，只有阵法纹路中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木味，令人作呕。
秦烬环视四周。
阵法很大，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
纹路复杂得像蜘蛛网，中央那颗暗红色的“万秽之心”正在缓缓跳动，每一次收缩，都释放出大量的污秽木气。
“这阵法……”
林清月盯着地面，脸色越来越难看，“核心结构是我们青木宗的【青木生生阵】，但被改动了……改得很邪恶。”
“能破吗？”
秦烬问。
“我试试。”
林清月蹲下身，仔细研究纹路走向。
秦烬则警惕地扫视四周。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净世殿布下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只留几个木化守卫在上面……
突然——
“小心！”
秦烬猛地将林清月扑倒在地！
几乎同时，三道黑影从角落的阴影里激射而出，擦着两人的头顶飞过，“叮叮叮”钉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是三根漆黑的木刺，刺尖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有毒。
“反应挺快。”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紧接着，三道身影缓缓走出。
都穿着青木宗的长老袍，但和上面的守卫一样，全身爬满木纹，眼睛是两个黑洞。
不同的是，他们的气息……更强。
全是金丹后期！
“刘长老……陈长老……孙长老……”
林清月声音颤抖，“连你们也……”
“他们听不见的。”
秦烬站起身，将林清月护在身后，“他们已经不是你们的长老了。”
他盯着三个木化长老，眼中寒光闪烁：
“看来，净世殿在青木城的渗透，比我想的还深。”
“连长老都中招了……”
“这场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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