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宋家已经快中午了，他们两人也没回家，去吃了云乐心心念念好久的炙鱼。
这是府城新出来的美食，从江南那边流传过来的，到曲阳这边来时又结合了这边的口味。
店铺临街，门面挂着朴素的木招牌，上书“古法煨烤”四字。
还未到正经饭点，里头已是人声微闻，飘出阵阵混合了炭火焦香与复杂辛香料气的诱人味道。
向烽要了间二楼临窗的小包厢，清静些。
包厢不大，桌椅皆是实木，窗棂糊着洁白的棉纸，透光而不透明。
伙计送上热茶和简朴的菜单，向烽接过，先递到云乐面前：
“看看，主料是黑鱼，可搭配些时蔬豆腐同煨。”
云乐眼睛亮晶晶地扫着菜单，他指着那道招牌：“相公，咱们就要这个‘古法秘制煨烤黑鱼’吧？配菜……加些笋片、野菌、豆腐可好？”
他点得起劲，仿佛要把之前错过的一次补回来。
向烽颔首，对伙计道：“就按夫郎说的，古法煨烤黑鱼，约三斤重。配菜加笋片、野菌、老豆腐。辛香可能调整？”
伙计忙笑道：“客官，这秘制汤汁的辛香配方是固定的，用了花椒、茱萸、姜、桂皮等十余味香料熬制，滋味浓厚。”
“后厨可以为您单独备一小壶清鸡汤，若是觉得滋味过于厚重，可将鱼块在鸡汤中略涮再食，亦能提鲜。”
“可以。”向烽拍板，又点了一碟清爽的拌蕨菜和两碗米饭。
等待的间隙，云乐捧着粗陶茶杯，望着窗外街景，嘴角一直噙着笑。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无需操心孩子吃喝、不用注意时辰、随意品尝浓味食物的自在，让他觉得新鲜又惬意。
他踢了踢桌下向烽的脚，小声道：
“相公，咱们像不像还没生云安那会儿，偷偷跑出来吃好吃的？”
向烽握住他桌下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眼里带着纵容的笑意：
“像。只是那会儿你可没这么馋嘴。”
云乐皱皱鼻子：“那是以前没吃到这般香浓的！”
说话间，两名伙计合力抬着一个厚重的黑陶大瓮上来了。
瓮底垫着铁架，内中有微弱的炭火保持温度。
掀开瓮盖，一股极其醇厚复杂的香气扑面而来——既有黑鱼经炭火炙烤后特有的焦香，又有浓郁骨汤的鲜甜，更夹杂着花椒、茱萸、姜桂等香料经久熬煮后融合出的辛烈香气，层次分明，勾人食欲。
只见瓮中，一条肥硕的黑鱼已被剖开成大片，鱼皮烤得金黄微皱，鱼肉白皙厚实，浸在浓稠而色泽深亮的汤汁里。
周围簇拥着嫩黄的笋片、褐色的野菌、吸饱了汤汁显得胖乎乎的豆腐块。
汤汁表面浮着些许金色的油花和炸过的香料碎末，正随着瓮底余温微微滚动。
云乐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赞叹道：“好香！”
向烽先拿起长筷，夹起一块靠近鱼腹、刺少肉嫩的部位，在瓮边稍显清浅的汤里滤了滤过多的油汁和香料，放到云乐碗中：
“尝尝看，小心烫，这汤汁辛香浓厚。”
云乐迫不及待地吹了吹，小心送入口中。
鱼肉外层带着炭火烤过的独特焦香和韧性，内里却极其嫩滑，几乎入口即化。
汤汁的滋味瞬间包裹上来——首先是醇厚无比的咸鲜，随后，花椒的麻、茱萸的辛，种种香料滋味层层绽放，既刺激又和谐，最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回甘。
这复合的浓香与鱼肉的鲜甜结合得恰到好处，让人咀嚼间口舌生津，欲罢不能。
他嘶嘶吸着气，一边觉得舌尖有些发麻发热，一边却根本停不下，连呼：
“好吃！相公，这滋味真足！你快尝尝！”
向烽自己也尝了一块，细细品味后点头：
“是不错。”
他见云乐吃得鼻尖冒汗，脸颊泛红，显然是那茱萸的辛味上了头，便又夹了几块鱼肉，特意在边上撇去了些浮油和香料末，才递过去。
云乐起初还小口品尝，后来被这浓郁滋味引得开了胃口，也自己伸筷去夹配菜。
“就是这茱萸和花椒的后劲，有点足，哈……”
云乐吃得嘴唇红艳，额角渗出细汗，不住地喝茶。
向烽早让伙计备好的那壶温热清鸡汤此时派上用场，他倒出一碗推到云乐面前：
“觉得太辣的话，就涮一下。慢些吃。”
云乐依言，夹起一块豆腐在鸡汤中略浸，再入口，辛烈稍减，鸡汤的清鲜与豆腐原有的豆香反而更显，又是另一番风味。
一顿饭下来，云乐吃得浑身暖洋洋，额发微湿，嘴唇红润微肿，却一脸心满意足，靠在椅背上轻抚腹部：“真好吃！”
向烽看他这副餍足又有些辣到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招手让伙计结了账，又特意要了一碗温热的蜂蜜甘草水。
“喝点这个，缓一缓辛燥，也顺顺气。”
云乐捧着温热的甘草水小口喝着，甜中带微甘苦的滋味安抚了口中残留的辛麻，暖意融融，舒服地眯起眼。
他看着向烽依旧从容的模样，好奇：“相公，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向烽早年行军，风餐露宿，什么粗粝重口的食物没吃过，这滋味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等云安再大点，我们也带他来吃，他肯定喜欢。”小夫郎吃饱了，想到了家里的小宝。
“嗯，等他大点。”向烽含笑着说。
结了账下楼，午后阳光正好。
云乐被那瓮煨烤鱼的热力与辛香熏得浑身暖透，又被甘草水安抚了，心情大好。
牵着向烽的手慢慢走在府城的街道上，看着两旁店铺招幌摇曳，行人往来，只觉得这寻常市井烟火气，因着身畔之人与方才那顿痛快美食，而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相公，下午咱们去看哪处宅子？”
他仰头问，脸上还带着饱食后的红晕和满足的光彩。
去觅宅铺，我约了牙人，有他带我们去看。
两人也没坐马车，走路去了觅宅铺，一边消食，一边给云乐说下午要看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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