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夜风,带着透骨的寒意,吹动着两人的衣角。
林夜递过去的一坛烈酒,被夜莺仰头灌下了一大半。辛辣的酒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打湿了那从未对外人摘下过的面纱。
或许是因为酒意,又或许是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夜莺那双清冷的眸子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深深的回忆与恐惧。
“林夜,你以为地煞七十二狱,真的是这炎阳皇朝境内的土着势力吗?”
夜莺的声音有些飘忽,却抛出了一个让林夜瞳孔微微收缩的消息。
“不是皇朝势力?”
林夜反问。在这片疆域内,地煞的凶名足以止小儿夜啼,甚至连皇室都对其忌惮三分。如果不是本土势力,那他们的根脚……
“哼,炎阳皇朝?”
夜莺的眼中闪过一抹极度的不屑,“在这个所谓的皇朝里,他们或许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主宰。但若是放眼真正的世界,这里的七十二狱,只不过是别人随意丢弃的一枚棋子,或者说,一个用来流放和收集资源的分舵罢了。”
她转过头,直视着林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们,来自中州。”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夜的心头。
中州!
那是他父亲林啸天临终前都不敢轻易提及的地方,是萧逸城主口中强者如云的武道圣地,更是他母亲神秘身世的源头。
没想到,除了那个导致家族灭门的神秘势力,眼前这个一直在暗中活动的杀手组织,竟然也和那个遥远而恐怖的地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是中州,难怪那么厉害。”
林夜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
“是啊,中州。”夜莺惨然一笑,“虽然地煞在中州,仅仅只是一个连二流都算不上的末流势力。但哪怕是末流,想要覆灭像炎阳皇朝这样的世俗国度,也只需要动动手指。这就是差距,让人绝望的差距。”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空酒坛,指节发白。
“我的师父,曾经是地煞在这个分舵中最出色的一位狱主。他老人家一生醉心武道,不喜权斗。而那个现在高高在上的天魁狱狱主,当初是我师父身边的一个故交好友。”
林夜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知道,这是夜莺压抑了多年的秘密。
“他们两人,同门学艺,情同手足。至少,在我那个傻师父眼里是这样的。”
夜莺的语气变得冰冷,“那个叛徒,心思深沉,一直对师父手中的资源和所修行的功法虎视眈眈。但他隐藏得很好,直到那一次……”
说到这里,夜莺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南方,那是木神宗秘境所在的方向。
“多年前,师父和那个叛徒,在外出历练时,意外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的线索。那个地方,应该就是我们刚刚出来的木神宗秘境的一处外围节点。”
林夜心中了然。难怪夜莺对木神殿那么执着,原来根源在这里。
“据那个叛徒回来后的说法,他们在里面遇到了一道恐怖的残魂。那残魂拥有武王境巅峰的威压。师父为了掩护他逃走,燃烧了本源,身受重伤。”
“最后,师父是被他背回来的。回来后没撑过三天,就驾鹤西去。”
“然后呢?”林夜问道,声音平静。
“然后?”夜莺冷笑,“那个叛徒在我师父尸骨未寒之际,便以代掌的名义,强行接管了我们这一脉的所有资源和人手。他假惺惺地将我们并入了天魁狱,说是为了照顾故友的弟子。实际上,却是将不仅顺从他的人全部清洗!”
“我当时年幼,虽然觉得蹊跷,但在那种大义名分下,根本无力反抗。直到……”
夜莺的手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了那张在木神殿偏厅中找到的、已经泛黄的血书。
“直到那天在木神殿,我凭借记忆中师父留下的特殊印记,在那个废弃的偏厅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她将血书递给林夜。
林夜展开一看。
信纸已经腐朽,但上面的字迹依旧透着一股不屈与悔恨的剑意。
【吾徒亲启:】
【若你能看到此信,说明为师已遭不测。那遗迹之中,确有武王残魂,但并非想要杀人,而是在寻找传人。那叛徒段天涯,早就知道我与木神宗的秘密。他不仅没有帮忙,反而趁我与残魂沟通之时,在背后偷袭!】
【他那一掌,震碎了我的心脉。那残魂愤怒之下将我们驱逐。他以为我当时已经神智不清,却不知我拼死留下这封绝笔。】
【他一直觊觎我那一脉传承的《幽影鬼步》和开启木神宗核心的半块信物。切记,不要报仇,有多远逃多远……】
字迹到此变得潦草,显然书写者生命已至尽头。
“原来如此。”
林夜合上信纸,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背信弃义,残害挚友。
这种戏码在武道界并不罕见,但每一次听到,依然让人感到恶心。
“那个叛徒拿走了师父的功法,靠着从遗迹里带出来的大量半成品丹药,修为突飞猛进。如今更是坐上了天魁狱主的宝座,成了半步武王的大能。”
夜莺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前几天我试图潜入他的府邸刺杀,结果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被那个统领发现了。那个叛徒其实察觉到了我的气息,但他根本没有出手。”
“因为在他眼里,现在的我,就像是一只试图咬死大象的蚂蚁。杀我?那会脏了他的手。”
那种被仇视之人彻底无视的屈辱感,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蚂蚁?”
林夜突然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空酒坛狠狠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半步武王很强吗?来自中州很了不起吗?”
林夜站起身,身上的气势在这一刻变得如渊如狱。武师境六重的修为全力释放,雷火剑意冲霄而起,竟然将周围的夜雾都逼退了数丈。
“夜莺,你看着我。”
林夜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夜莺冰冷的手腕。
“一个月前,我还是青阳城那个被所有人耻笑的废物。”
“三天前,半步武灵的秦天觉得我是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虫子。”
“现在,秦天的骨灰都已经凉了。”
他盯着夜莺那双迷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看不上你,那是他的傲慢,也是他取死之道。”
“你师父的信里让你逃。但那是他不知道,你会遇到我。”
“中州地煞也好,天魁狱主也罢。”
“既然这梁子已经结下了,那就不仅是你的仇,也是我的事。”
“这个半步武王,我预定了。”
这番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夜莺一定会觉得对方疯了。但从这个屡创奇迹的少年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的魔力。
她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热与坚定,心中那座早已坍塌的信仰之墙,似乎在这一刻,被重新筑起。
“可是……那是中州势力。”夜莺的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眼中已经多了一丝光亮。
“管他哪里的势力。”林夜冷哼一声,“来到这片土地,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地煞七十二狱……我看也就是七十二个大一点的土匪窝罢了。”
“好了,不说那么远的事。”
林夜松开手,望向天风郡城外的某个方向。
“饭要一口一口吃,仇要一个一个报。”
“那个天魁狱主离我们太远,暂时够不着。但眼下,正好有一块它的‘绊脚石’摆在我们面前。”
夜莺一愣:“你是说血魂殿?”
“没错。”
林夜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根据我从那两个长老记忆中逼问出的信息,血魂殿虽然表面独立,但实际上这些年一直和地煞有着千丝万缕的交易往来。甚至可以说,血魂殿就是地煞在这个郡城的下游代理人。”
“而且……”
林夜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云老临别前告诉我,血魂殿那位殿主,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灵强者。他手里,应该有不少关于地煞内部联络的渠道和资源。”
“不管是为你报仇练手,还是为了我林家的安稳。”
“这个血魂殿,都必须从地图上抹去。”
“怎么抹?”夜莺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进入了杀手模式,“对方有一位武灵,还有护宗大阵。光靠我们两个人,硬闯就是送死。”
“硬闯那是莽夫干的事。”
林夜从储物袋中掏出了那张从血魂殿的人那里缴获的地图,又拿出了几枚在木神殿中并未使用的、散发着恐怖波动的一次性阵盘。
“那个殿主正在闭关疗伤,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云老那边给了我承诺,但我不想动用书院的人情。”
“我们要靠自己。”
林夜的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处山脉重重一点。
落魂山脉。
那里是血魂殿的总坛,也是一片天然的绝地。
“我会炼制一批特殊的礼物。”林夜看向夜莺,“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发挥你的老本行。”
“潜入进去,把这些‘礼物’,放到该放的位置。”
“只要阵法一破,武灵强者?”
“我也想试试,我现在能不能屠得动真正的武灵!”
林夜的眼中,紫极红莲火熊熊燃烧。
既然目标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魁狱主,那就先拿这个血魂殿主,来祭剑!
“明白了。”
夜莺重新戴上面纱,身形渐渐隐入黑暗之中,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但却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生机。
“我去探路。”
“半个时辰后,山下会合。”
看着夜莺离去的背影,林夜并没有急着动身。
他盘膝坐下,拿出了那尊衍化烘炉的投影。
在行动之前,他还需要做最后一项准备。
他将从木神殿带出来的那些残次高阶兵器,以及所有剩下的妖兽内丹,一股脑地全部投入了紫火之中。
“来吧,让我看看,这把赤霄剑,还能不能再进化一次……”
风起。
夜色更加深沉了。
但在那深沉的黑暗中,一把足以燎原的火,已经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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