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的香火早已断绝,神龛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供桌倾颓,断裂的香炉歪在角落,几根熄灭的残香如枯骨般斜插其中。残破的泥塑神像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裂开的嘴角仿佛在无声狞笑,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庙门,像在等待某个注定赴死的亡魂。荒草没膝,随风轻摆,沙沙作响,如同亡灵低语。空气里弥漫着腐木、湿土与野鼠粪便的腥臊气味,偶有夜枭啼鸣,划破死寂,惊起林间宿鸟。
李德全派出的暗哨伏在庙后塌了一半的柴房顶上,身上披着用茅草与破布编织的伪装,与夜色融为一体,宛如一块风化的岩石。他已在此潜伏两日,粒米未进,只靠一口凉水撑着。双眼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庙内每一丝动静。第三日深夜,急促的马蹄声如刀锋般撕裂荒野的寂静,由远及近,踏得碎石飞溅。五匹快马驰入庙中,马上汉子皆着黑劲装,腰挎长刀,面覆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冷厉的眼睛。他们与早已等候在此的两人低声密谈,声音压得极低,却仍被暗哨借着风势捕捉到只言片语——
“明晚……子时……倾巢而出……里应外合……”
紧接着,一个关键地名被刻意加重:“野狼峪。”
暗哨瞳孔一缩,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得极缓。他死死记住那几人的身形、口音、马匹特征,待他们商议完毕,迅速撤离,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火速传回县衙。
县衙二堂,烛火通明,四壁如昼。赵宸立于巨幅安平县舆图前,指尖正缓缓划过一条蜿蜒于群山之间的狭长谷道——野狼峪。两侧山势陡峭,林木森密,谷底仅容三马并行,是通往安平县城的咽喉要道,更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果然来了。”赵宸低声冷笑,眼中寒光一闪,如寒潭骤起惊雷。他缓缓直起身,玄色王袍无风自动,仿佛有杀意自体内升腾,“‘黑山狼’覆灭,他们便找了新的刀子。这次倒是学乖了,知道选个好地方。”
他转身,声音如铁:“传李德全、李毅、夏荷,即刻来见!”
片刻后,三人入堂。李德全铁甲未卸,肩头还沾着夜露,双目炯炯,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李毅手持《防务策》,眉宇间透着凝重。夏荷则静立一旁,素衣如雪,手中捧着一叠新整的名册,指尖却微微泛白,显是已预感到风暴将至。
“根据夏荷传回的情报,”赵宸目光扫过众人,“那个采买老吏,三日内与门房、马夫密会七次,且昨夜有人见他向城西某处宅院递出一封密信。内应已定,只等外应。”
他指尖重重落在野狼峪:“来袭者,是邻县流窜的悍匪‘过山风’,人数约二百,皆亡命之徒,比‘黑山狼’更凶残。他们计划明日子时,由野狼峪突袭,城内内应则于西门放火、开城,里应外合,一举夺城。”
堂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噼啪爆响。
“将计就计。”赵宸声音陡然转冷,如霜刃出鞘,“德全,你带护乡队主力,提前一夜秘密进驻野狼峪两侧山林。多备滚木礌石、火油箭矢,谷口设绊马索,谷中布陷坑。待匪徒全部入谷,封死两头,给我往死里打!”
“是!”李德全抱拳,声如洪钟,眼中燃起战意。
“李毅,”赵宸转向县丞,“你带一队精锐,换上匪徒惯穿的杂色粗布衣,子时前赶到野狼峪口,扮作接应内应,将‘过山风’引入谷中。记住,许败不许胜——溃逃要逼真,丢下几件兵器,留下血迹,让他们信以为真。”
“下官明白。”李毅沉声应下,额角青筋微跳,显然深知此行凶险。
“城内,”赵宸目光落在夏荷身上,声音低沉却极有分量,“那几个内应,暂时不动。子时他们若去西门,当场拿下。护乡队其余人马,暗中控制西门、粮仓、县衙、王府,确保万无一失。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夏荷微微颔首,指尖轻抚袖中一枚银针——那是她随身之物,也是她最后的防线。
“王爷,您呢?”李德全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担忧。
赵宸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竟有几分凛冽的锋芒。他转身取下墙上的战鼓槌,大步走向门外:“本王亲上野狼峪,为将士们擂鼓助威!”
夜风呼啸,吹动他玄色王袍猎猎作响,宛如战旗。他立于台阶之上,背对灯火,身影高大如山,仿佛一尊从历史深处走来的战神,即将亲临血与火的战场。
“这一战,”他低语,却字字如雷,“我要让安平的土,染上敌人的血;让邻县的野心,埋进野狼峪的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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