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桨的轰鸣声在头顶盘旋了整整五分钟才逐渐平息,窗外的探照灯光柱像利剑一样劈开夜色。
那不是直升机,那是省厅这次紧急调用的警用无人机先遣队。
但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它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省里从这一刻起,接管了这片乱局。
赵刚的腿肚子开始转筋。他这辈子在云州呼风唤雨,靠的就是个“土”字,土办法、土规矩,在这片小地界大家都得认。可当更高一层级的规则降临时,他这种“土”就显得可笑且致命。无人机都飞过来了,说明他的那些封锁和群众举报的谎言,在省厅领导眼里就像小丑杂耍一样透明。
“撤……撤?”
赵刚的一个心腹凑上来,声音哆哆嗦嗦。
“撤你大爷!”赵刚心里骂娘,现在撤了等于是认输加逃跑,不撤又是抗法。他被架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那不是刚才那种杂乱的噪音频,而是战靴踏在地板上的沉闷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点上。
“咣!”
红袖公司主控室那扇厚重的防盗门被暴力推开。
没等赵刚的人反应过来,十几支黑洞洞的95式突击步枪就已经指着他们的脑袋。
“全部不许动!省公安厅特警支队执行任务!”
领头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特警,眼神比这冬夜的寒风还冷。他扫了一眼赵刚,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这一个字,把赵刚刚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官威,碾得粉碎。
赵刚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场面话,比如“都是误会”、“协助办案”之类的,但在那十几支真枪实弹的家伙面前,所有的狡辩都化作了喉咙里的一声咕噜。
他灰溜溜地挥了挥手,带着手下那帮垂头丧气的协警,像一群过街老鼠一样溜了出去。
走廊里终于清净了。
林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脊梁慢慢放松下来。刚才那种情况下,如果不赌那一把,如果那个赵刚真的脑子一热让手下开枪抢人,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他赌赢了。
“林组长!”刀疤脸特警走过来,敬了个标准的礼,“省公安厅特警支队一大队队长刘猛,奉命前来报到听从指挥!外围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那帮黑社会的车刚露头就被我们扣了二十几辆!”
“辛苦了,刘队。”林风回礼,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异地用警,这在官场上是个大忌,如果不是王建诚顶住了天大的压力,根本调不动这支邻市的精锐力量。
“接下来怎么收拾?”老钱在一旁把那把消防斧扔到拐角,他这把老骨头刚才站得有点久,腰有点酸。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林风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抖的魏红,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红袖公司藏污纳垢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只有那点排污的数据。搜!给我把这地方翻个底朝天!”
……
凌晨四点。
这是一天中夜色最浓的时候,但红袖公司的办公楼里灯火通明。
五十名特警封锁了所有的出入口,技术人员正在对所有的电脑和文件进行封存。
“报告!发现地下室入口有最近被破坏的痕迹!”
“报告!在财务室吊顶里发现了三本假账!”
好消息接连不断地传到林风坐镇的董事长办公室。
但这还不够。
林风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老板椅上,手里拿着刚才从魏红办公室暗格里搜出来的一把钥匙。
这钥匙很奇怪,没有齿,是一根那种很老式的长条铜栓。
“这是开哪儿的?”林风把钥匙举到魏红面前晃了晃。
被铐在沙发上的魏红,此刻反而平静了下来。大势已去,她也想明白了,抗拒是没有用的,只能老实交代争取宽大。
“在休息室里。”魏红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办公室后面那扇不起眼的木门,“那是我的私人博物馆。”
林风和老钱对视一眼。
走进休息室,这里布置得很温馨,甚至可以说有点暧昧。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墙上挂着几幅很露骨的油画。
在床头柜后面,有一个伪装成壁炉的保险柜。
这保险柜比地下室那那个还要巨大,足有一人多高。
林风把那把奇怪的铜栓插进去,又让魏红报了密码。
“咔哒,嗡。”
一阵复杂的机械转动声后,沉重的柜门缓缓弹开。
老钱伸着脖子往里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个娘咧……这娘们是把整个云州官场都给装进去了吧?”
保险柜里,没有成捆的现金,也没有金条。
只有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几十本黑皮日记本,还有下面满满一箱的录像带。
林风随手抽出一本,翻开。
娟秀的字迹,记录的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
“201x年3月18日,市建设局李局长,收受现金50万,红袖山庄三号别墅,小红陪同……”
“201x年5月4日,县国土局王局长,收受名表一块,价值28万,承诺不查污泥倾倒点……”
每一页,都是一笔见不得光的交易。
每个人名后面,都连着权、钱、色。
这哪里是什么日记,这分明就是一本云州官场的“生死簿”!
“这些……”林风迅速浏览了几页,越看心越惊。这里面甚至还记录了一些官员特殊的癖好,还有他们在酒桌上吹过的牛、骂过的领导。
这魏红,太可怕了。
她不仅仅是在拉拢腐蚀,她是在处心积虑地给每一个人都套上狗链子。只要谁敢不听话,这本子里的任何一条,都能让人身败名裂。
“下面那些录像带呢?”林风指了指下面那一箱子。
“都是。”魏红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在我的地盘上,没有秘密。有些领导喝多了,喜欢在包厢里……玩点花样。我都让人在吊灯里录下来了。”
林风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这个平日里光鲜亮丽的云州官场,剥开了皮,里面竟然烂成了这个样子。
“找!把关于那个人的找出来!”林风低声对老钱说。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老钱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在最里面那层翻找。
终于,在一个单独的、用绒布包裹的小盒子里,找到了一本红色的本子。
跟其他的黑皮本不同,这本很薄,只有十几页。
但当林风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201x年大年三十,省城一号别墅。送给恩师土特产一箱(内夹工行本票一张,面额500万)……”
这里面的“恩师”,就是周建国。
再往后翻。
“201x年,化工园区审批前夜。张(还在云州任书记时)在山庄留宿。谈及项目环保问题,张批示:特事特办,不要因噎废食……”
这一页还夹着一张照片,有些模糊,像是从监控视频里截下来的。照片上,年轻一点的张敬业正搂着年轻时的魏红,手里举着酒杯,满脸红光,那得意的样子仿佛整个云州都被他踩在脚下。
“找到了。”
林风合上本子,把它紧紧攥在手里。这才是真正的核心机密,是能把那位省政法委副书记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后一枚棺材钉。
“小马!”林风对着外面喊,“拿物证袋来!全部封存!尤其是这本,给我用特级加密袋!”
就在这时,之前那个负责警戒的刀疤脸警察刘猛突然冲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林组长!情况不对!”
“怎么了?”
“外围的兄弟报告,刚才撤走的那些云州本地警察并没有真的撤走。他们在两公里外的路口设了卡,还是那一套‘抓逃犯’的说辞。而且……”刘猛顿了一下,“而且我刚才看到有不少不明身份的社会车辆在往这边集结,看那架势,是要把去省城的高速口和国道全部堵死。”
林风眉头一皱。
看来赵刚回去之后,是把情况报给了他背后的主子。张敬业这是真的急眼了,知道这边一旦捅出去他就全玩完,所以现在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把这堆东西留在云州境内。
在云州,只要东西还在,他就有办法让这本子“意外”丢失,或者让这场火灾把一切都烧成灰烬。
“封锁了?”老钱骂了一句,“这帮人是要造反啊?高速都是省管的,他们敢封路?”
“对于这帮亡命徒来说,没有什么不敢的。”林风冷静地把那本红皮本子揣进怀里,“我们手里这堆东西,不仅能要他们的乌纱帽,还能要他们的命。狗急了还跳墙,更何况是一群快要淹死的老鼠。”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远处隐隐约约有车灯在闪烁,像是一群狼在围猎。
“林组长,我们人手不够。”刘猛直言不讳,“我带来的特警只有五十人,守住这栋楼没问题。但如果带上魏红和这几十箱物证硬闯出去……车队肯定会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车祸、路障给拦下来。一旦被截停,发生了群体性事件,东西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这种套路林风太熟了。发动不明真相的群众或者地痞流氓搞堵路闹事,法不责众,趁乱下手。这是地头蛇们最擅长的一招。
硬闯,风险太大。
“东西绝对不能有失。”
林风回过头,目光坚毅,“我们不走了。”
“不走了?”老钱和小马都愣住了。
“对,就在这儿,不仅不走,我们还要把这里当成那个钉子,狠狠地钉在他们心脏上!”
林风走到魏红的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一把扯过墙上的云州地图。
“刘队,马上组织人手,建立防线!把红袖公司给我变成一座碉堡!咱们有枪、有粮、有水,只要坚持到天亮,我就不信这云州这没王法了!”
“可是……”刘猛有些犹豫,“如果他们真的狗急跳墙……”
“那就打!”
林风猛地一拍桌子,这一刻,他身上那股书卷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胆寒的铁血,“这是省纪委办案现场!既然有人敢公然对抗,那就别把这身警服当摆设!谁敢冲击警戒线,不必请示,给我坚决还击!”
“是!”被这种气势感染,刘猛立正敬礼,转身就去布置火力点。
“老钱、小马。”
林风看着自己的两个老搭档,“你们俩守着这些物证,寸步不离。把门给我也锁死。今晚就算这楼塌了,这箱子东西也不能少一张纸!”
“放心吧组长,人在本在!”老钱一拉枪栓,直接坐在了那个保险柜上面。
一切安排妥当。
林风拿起那部红色的加密卫星电话,站在窗前。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似乎要有一场更大的暴风雪要来临。
他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王主任,是我。我是林风。”
“我们在红袖公司,已经拿到了最核心的铁证。但现在,我们被困住了。整个云州的出城通道都被封锁了。”
电话那头的王建诚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他从未有过的愤怒咆哮:“反了!反了!他们竟敢武装封锁省委专案组?!林风,你给我听着!给我死守住!你在那就在,我就不信他们真敢把天翻过来!我现在就去砸省委书记的门!天亮之前,老子就算把装甲车调过去,也一定把你接回来!!”
“明白。”
挂断电话,林风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近的车灯火龙。
那是敌人的包围圈正在收紧。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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