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地下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那一声闷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了很久,像丧钟的最后一声余韵。马如龙快步走在昏暗的走廊里,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规律的“嗒嗒”声,这声音在深夜的楼里显得格外突兀,惊起了墙角几只老鼠,“吱吱”叫着窜进了排水沟。
他怀里揣着那份刚出炉的审讯记录,纸张还带着体温,边角已经被他攥得发皱。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还在他眼前晃动——老哈那张布满血污的脸,烧红的烙铁接触皮肉时冒起的青烟,还有那嘶哑到几乎不成人声的招供。
“对弈山……二十多人……日本人服部半藏……金佛线索……”
这些关键词在他脑子里反复盘旋,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自从擅自绕过专案组进入盛京皇宫抓人而失败后,这件事像一块巨石压在他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上峰的斥责,同僚的嘲笑,手下人躲闪的眼神……这一切,都该到头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冷风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里灌进来,桌上的文件被吹得哗啦作响。马如龙走过去,“砰”的一声关上窗户,玻璃在框里震动,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雪下得正紧,远处省行署大楼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楼顶那面青天白日旗还在风雪中倔强地飘着,像一块破布。
他从抽屉里摸出半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火柴划燃的瞬间,照亮了他满是疲惫的脸。鬓角已经生了很多白发,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这些年,他在军统、在保密局,从重庆到上海再到盛京,见过太多生死,干过太多脏活,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憋屈过。
不能再输了。马如龙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缓缓吐出。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像他心中那团不肯熄灭的火。
他抓起大衣披上,又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配枪。柯尔特m1911,美国货,跟了他七年,枪柄上的防滑纹都被手汗磨平了。
“站长。”老陈在门口探了个头,“您这是要出去?”
“嗯。”马如龙把枪插回枪套,“看好老哈,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这个人明天有大用。”
“明白。”老陈迟疑了一下,“站长,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雪,您一个人……”
“我一个人反而方便。”马如龙戴上帽子,“记住,抓拜火教探子这事,不准对任何人说。老陈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变了变,最终只是重重点头:“站长,您小心。”
马如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转身推开了保密局的大门。
寒风夹着雪片劈头盖脸打来,马如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裹紧大衣,拉低帽檐,快步走向停在院里的黑色轿车。雪已经积了半尺深,踩上去“咯吱”作响,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脚印。
车子发动时,发动机的轰鸣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猛打方向盘,车轮在积雪上打滑了一下,随即稳稳驶出大院。后视镜里,保密局那栋灰色的三层小楼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街道上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又下着这么大的雪,连巡逻的警察都躲起来了。路灯在风雪中发出昏黄的光,把飞舞的雪花映成一片片金色的鳞片,在车灯前狂舞。马如龙开得很慢,不是怕打滑,是要时间理清思绪。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怀里的审讯记录。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他再次扫过那些关键信息。
教主赫连铁树死了,死在浑河边的械斗中。现在掌权的是个日本人,叫服部半藏,据说是日本黑密宗的高手,正在向日本国内求援。更关键的是,拜火教手里有金佛的线索——不是金佛本身,而是关于那伙盗佛喇嘛下落的信息。
还有一个神秘的中国人,一直在为拜火教提供情报。老哈说,这人很神秘,连教主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消息灵通,对盛京城了如指掌。金佛失窃后,就是这人提供了盗佛者可能藏身的地点。
马如龙的手指在记录上轻轻敲击。这个神秘的中国人,会是谁?还是……
他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抓住这个机会,端掉拜火教,抓住服部半藏,拿到金佛的线索。只有这样,他才能翻身,才能把这两个月受的窝囊气全都吐出来。
车子拐进平安巷时,雪下得更大了。巷子很窄,两侧是低矮的平房,此刻大多门窗紧闭,黑漆漆的,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只有巷子深处那栋三层小楼还亮着灯——二楼和三楼的窗户都透出暖黄色的光,在风雪夜里像灯塔一样醒目。
那是英九堂的总舵。表面上是家绸缎庄,实际上掌控着平安巷内的赌场、烟馆和暗门子生意。
马如龙把车停在巷口,下车时一脚踩进半尺深的积雪里,冰冷的雪立刻灌进了皮鞋。他骂了一句,裹紧大衣,快步走向那栋小楼。
楼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在风雪中剧烈摇晃,灯笼纸上“绸缎庄”三个字忽明忽暗。他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一楼铺面里很暖和,炭盆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樟脑味。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各色绸缎布料,在煤气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柜台后面,一个精瘦的伙计正在打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见马如龙进来,连忙起身:“马爷,您来了。”
“小姐在吗?”马如龙抖落肩头的雪。
“在楼上,我这就去通报……”
“不用。”马如龙摆摆手,径直走向后面的楼梯。那伙计识趣地低下头,继续打他的算盘,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吱呀作响。马如龙一步步往上走,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里格外清晰。楼梯转角处挂着一幅工笔花鸟画,画的是牡丹和喜鹊,寓意“富贵双喜”——这是花蛇姐最喜欢的一幅画,三年前他花了大价钱从北平买来送她的。
他还记得那天,她抱着画看了很久,眼眶红了,却笑着说:“爷,您这是要让我从良啊?”他说:“从什么良,咱们走的就不是那条路。”她没再说话,只是把画挂在了这里,一挂就是三年。
三楼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色的光。马如龙推门进去,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是檀香混着女人脂粉的味道,甜腻又温暖。
房间很大,陈设精致。红木家具擦得锃亮,苏绣屏风上绣着鸳鸯戏水,博古架上摆着瓷器玉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靠窗的梳妆台前,花蛇姐正对镜卸妆。她穿着一件暗红色丝绸睡袍,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长发披散在肩头,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她从镜子里看见马如龙,也不回头,只是淡淡一笑,声音慵懒得像刚睡醒的猫:“哟,爷,这大半夜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马如龙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机会来了。”
花蛇姐的手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玉簪,转过身来。卸了妆的她看起来少了些平日里的妖娆,多了几分清丽。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眼神依然明亮锐利,像两把刀子,能剜进人心里去。
“什么机会呀?”她站起身,丝绸睡袍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她走到马如龙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笑,但那笑意没到眼底。
马如龙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已经凉了,但他不在乎,一口灌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他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审讯记录,“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拜火教在盛京的暗桩,被我掀了。”他说,“这老小子抖了不少料。”
花蛇姐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她拿起那份审讯记录,凑到灯下仔细看。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双凤眼里的光越来越冷,冷得像三九天的冰,能冻死人。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还有煤油灯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良久,花蛇姐放下记录,抬起头。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马如龙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乌恩现在在哪?”她问,声音平静得可怕,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死了。”马如龙说,“在追捕盗佛者的时候,被对方杀了。也算报应。”
“报应?”花蛇姐冷笑一声,那笑声又冷又硬,像冰碴子砸在地上,“太便宜他了。”
她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户。寒风裹着雪片疯狂地灌进来,吹得她的长发和睡袍猎猎飞舞。她就那样站在风口,任由风雪扑打在脸上、身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马如龙看着她妖娆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盛京,马如龙扶持她建立了英九堂。明面上是帮会,实际上是军统在盛京的地下情报网。她没让他失望,英九堂很快在城南站稳脚跟,赌场、烟馆、妓院,到处都有她的眼线。这些年,她为他提供了无数有价值的情报,也帮他干了不少脏活。
当然,他们之间不只是上下级。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这些年,他在外面逢场作戏,但真正能让他放下戒备的,只有她。
花蛇姐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那双凤眼里燃烧着一种马如龙从未见过的火焰,那不是怒火,是杀意,冰冷刺骨的杀意。
“你说机会来了,指的是?”她走回桌边,拿起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她面前缓缓散开,她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端了拜火教的老巢。”马如龙一字一句地说,“就在明天。”
“明天?”花蛇姐挑眉,“这么急?”
“不急不行。”马如龙拉着她走到桌边,摊开审讯记录,手指点在上面,“拜火教教主赫连铁树死了,死在浑河边,现在群龙无首。掌权的是个日本人,叫服部半藏,正在向日本国内求援。等援兵到了,或者让他稳住了局面,就难办了。”
花蛇姐快速浏览着审问记录,眉头越皱越紧:“对弈山……二十多人……有暗哨和机关……马爷,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我知道。”马如龙说,“所以我们有人带路。抓的那个暗桩,叫老哈,是拜火教在盛京的暗庄。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肯做,连老巢的地形图都画出来了。”
花蛇姐抬起头,看着他:“你出多少人?”
“二十人。”马如龙说,“都是好手,装备精良。卡宾枪、手榴弹,要什么有什么。”
“不够。”花蛇姐摇头,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对弈山地形复杂,崇山峻岭,二十人强攻,就算有带路的,也占不到便宜。拜火教那些人是亡命徒,又有工事,硬拼的话,伤亡会很大。”
“所以我来找你。”马如龙盯着她的眼睛,“这次,英九堂要全力以赴帮我。”
花蛇姐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梳妆台前,又拿起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她面前缓缓散开,她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爷,”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知道,英九堂的家底,都是你帮我攒下的。你要用人,我绝不会说个不字。但是……”
她转过身,凤眼里闪着复杂的光:“弟兄们跟我混饭吃,我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拜火教不是软柿子,这些年能在对弈山扎根,不是没道理的。他们手里有枪,有工事,又占了地利。咱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平安巷的流氓打手,争强斗狠还行,真刀真枪玩命,差得远。”
马如龙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冰块。
“我明白。”他说,声音放软了些,“所以这次,你出人,我出枪。端了拜火教,财物全归你,人归我。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金佛的下落,可能就在拜火教手里。就算不在,那个服部半藏也一定知道线索。找到金佛,你我后半辈子还用愁吗?”
花蛇姐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嘲讽,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爷,你还是这么会画饼。”她说。
“不是画饼。”马如龙认真地说,握紧她的手,“这次是真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金佛案搞砸了,上峰给我记了处分,站里那些人都在看我笑话。如果这次再不成,我这个站长也就当到头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阿花,帮帮我。”
花蛇姐的身体猛地一震。“阿花”——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了。那是她还在妓院时的花名,后来她成了花蛇姐,成了英九堂的当家,再没人敢这么叫她。
只有马如龙,偶尔在没人的时候,会这么叫她一声。
她知道马如龙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马如龙的关照,英九堂在盛京城根本站不住脚。这些年,是马如龙在背后撑腰,警察局才不敢找麻烦,其他帮会才不敢来抢地盘。如果马如龙倒了,英九堂也就完了。
可是,拜火教那帮人是真正的亡命徒。英九堂这些弟兄,打群架还行,真要去拼命,能行吗?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小月惨白的脸,喉咙上那道深深的伤口;乌恩那张狰狞的面孔;还有这些年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她睁开眼,眼神已经变得坚定:“好。你说,要多少人?”
“你能出多少?”
花蛇姐想了想:“堂里现在所有人加起来,大概六七十吧。但有些是账房、伙计,不能打。能打的,四十个左右。”
马如龙在心里快速盘算。四十个,加上他的二十个,一共六十人。拜火教二十多人,三倍兵力,又是突袭,有带路的,胜算应该不小。
“选四十个。”他说,“要最可靠的,嘴巴严的,不怕死的。加上我的二十个,一共六十!”
花蛇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对弈山那二十多人,咱们六十人突袭,有带路的,攻其不备,胜算应该很大。”
“那就这么定了。”马如龙松开手,开始部署,“你马上连夜召集人手,要最可靠的,嘴巴严的。装备和车辆我会安排人准备好,你让他们天亮前在此集合好。”
“装备?”花蛇姐问,“我这只有十把快枪,剩下的都是砍刀棍棒。”
“这个我来解决。”马如龙说,“我让后勤准备四十套装备,防寒衣物、干粮、药品,还有武器。你们英九堂那十把枪留着,我再调二十把长枪过来。另外,再弄两挺轻机枪。”
“轻机枪?”花蛇姐吃了一惊,“这可是大阵仗。”
“拜火教在山里有工事,没重火力打不下来。”马如龙说,“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花蛇姐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不是女人的衣裙,而是一排排武器——长短枪、匕首、飞刀、绳索,琳琅满目。她迅速换上一身黑色劲装,牛皮腰带束紧腰身,两把驳壳枪插在腰间,腿上绑着匕首。长发束成高马尾,用一根皮筋扎紧。整个人瞬间从妩媚的当家变成了干练的女匪首,英气逼人。
马如龙看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在妓院柴房里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被打得遍体鳞伤,但眼睛里有光,有一种不肯认命的倔强。这些年,她没让他失望,一次都没有。
“阿彪!”花蛇姐朝门外喊了一声。
门立刻开了,那个精瘦汉子闪身进来。他叫阿彪,是花蛇姐最得力的手下,当年是东北军的一个排长,打仗受了伤,退役后流落街头,被花蛇姐收留,一直跟着她。
“大姐。”阿彪站得笔直。
“召集弟兄们,”花蛇姐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选出四十个帮里最能打的弟兄,告诉他们,明天早上我们要为小月报仇。记住,要悄悄的,别惊动了其他人。”
“为小月报仇?”阿彪眼睛一亮,“凶手找到了?”
“找到了。”花蛇姐说,“拜火教的人。详细情况天亮前我会说。现在先去召集人手,要快。”
“是!”阿彪应声退下,脚步轻快有力。
花蛇姐转身看向马如龙:“马哥,你去安排其他事情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天亮前,四十个人,一个不少,全副武装,在这里等你。”
马如龙点点头,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抱了抱她。这个动作很突然,花蛇姐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也伸手抱住了他。
“小心。”他在她耳边说。
“你也是。”她轻声说。
两人松开,马如龙转身下楼。花蛇姐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久久没有动。
马如龙走出绸缎庄时,雪下得更大了。风卷着雪片打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驶出平安巷。
后视镜里,绸缎庄那栋小楼越来越远,三楼的灯光在风雪中摇曳,像黑夜里的灯塔。他知道,花蛇姐现在一定在忙着召集人手,清点武器,布置任务。她办事,他放心。
车子驶向保密局。马如龙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他知道,明天这一仗,赌上了他的一切,也赌上了花蛇姐的一切。
赢了,海阔天空。端掉拜火教,抓住服部半藏,拿到金佛线索,他在保密局就能翻身,处分可以撤销,职位可以保住,甚至还能往上爬。花蛇姐也能在道上立威,英九堂的势力会更上一层楼。
输了,万劫不复。六十个人,可能全折在对弈山。他在保密局彻底完蛋,花蛇姐和英九堂也会被其他帮会吞掉。那些跟着他们去拼命的弟兄,会死得毫无价值。
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冲,冲出一条血路。
回到保密局时,已经是凌晨两点。站里静悄悄的,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马如龙把车停好,大步流星走进办公楼。
行动队的值班室里,赵铁柱正和几个手下打瞌睡。听见脚步声,赵铁柱猛地惊醒,见是马如龙,连忙起身:“站长。”
“把人都叫醒。”马如龙说,“有活儿了。”
赵铁柱眼睛一亮:“现在?”
“天亮前。”马如龙说,“挑二十个人,要最好的。全副武装,卡宾枪、手榴弹、匕首,一应俱全。另外,通知后勤老刘,让他马上来见我。”
“是!”赵铁柱精神抖擞,转身去叫醒其他人。
十分钟后,后勤科长老刘披着棉袄匆匆赶来,睡眼惺忪:“站长,这么晚了……”
“紧急任务。”马如龙把他拉进办公室,关上门,“天亮前,准备四十套装备,包括防寒衣物、干粮、药品。武器要二十把长枪,两挺轻机枪,子弹备足。另外,准备三辆卡车,一辆吉普。”
老刘彻底清醒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四十套装备?两挺机枪?站长,这……这得办手续啊,要上面批……”
“手续回头补。”马如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这是活动经费,不够的从特别经费里出。老刘,你跟了我七年,我亏待过你吗?”
老刘打开布包,里面是十根小黄鱼,在煤油灯下泛着诱人的金光。他咽了口唾沫:“没有没有……当年要不是站长您拉我一把,我早饿死街头了。”
“那就去办。”马如龙拍拍他的肩膀,“四点前,所有东西都要到位。记住,保密。走漏一点风声,你知道后果。”
“明白!”老刘重重点头,抓起布包揣进怀里,转身匆匆离去。
马如龙坐回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烟雾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上升,他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了。烟烧到了手指,马如龙回过神来,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盛京周边地形图。他的手指在对弈山的位置点了点,又移到平安巷,再移到保密局。
三点半,赵铁柱敲门进来:“站长,人挑好了,二十个,都是好手。”
“装备呢?”
“老刘那边正在准备,四点前肯定能好。”
马如龙点点头:“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五点整,准时出发。”
“是!”
赵铁柱退下后,马如龙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手枪,开始擦枪。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每次行动前,都要把枪擦得干干净净,一颗一颗压满子弹。
枪擦好了,子弹压满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雪还在下,但小了些。远处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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