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时辰，在宇宙尺度下不过弹指一瞬，但在永恒神舟内，却如同被拉长、锻打的精铁，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临战前特有的、令人血脉偾张的沉凝与躁动。
中央广场，神舟核心区域最大的集合空间，此刻被改造成了肃穆的作战议会场。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冰冷的合金地面、环绕的战术光幕，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近乎实质化的肃杀意志。所有成员代表，各级将领，核心部门负责人，乃至通过全息投影接入的、分散在神舟各关键节点的重要成员，齐聚于此。
李无劫立于环形会场中央的高台上，依旧是一身玄黑袍服，但气息却与之前任何时刻都不同。那是一种收敛了所有帝王威仪、只剩下纯粹指挥官锋芒的凝练感，如同出鞘后只待饮血的古剑。他身后，火灵儿、夜琉璃、云梦瑶静立，三女同样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战装，神色肃然。
“作战方案，最终版。”李无劫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也同步传送到神舟各处。没有冗长的开场白，直接切入核心。
他抬手，中央光幕亮起，显现出那片废墟“脐点”空洞的立体影像，以及其核心处那明灭的暗色光斑。影像旁，是复杂到极致的动态战术推演图。
“我们的目标，是摧毁天道本源，即这个被锁链缠绕的黑暗集合体。”李无劫指向光斑，“战术核心，并非强攻其本体——在它掌控的领域内，常规力量消耗毫无意义。”
他手指移动，推演图变化，显现出神舟的三维模型，以及数道从神舟不同部位延伸出去的、标注着不同颜色与符号的光路。
“方案代号：‘凿心’。”
“第一阶段：‘破域’。由永恒神舟本身，承载‘万灵心网’与‘文明之火’全部加持，以朕之噬天神脉为主导，强行突入空洞领域。目的有二：一，以神舟之‘道’与‘魂’，在其领域中开辟并维持一块属于我们的‘净土’，抵消其法则同化侵蚀；二，吸引并承受其主要‘防卫机制’与可能苏醒的‘影子’的攻击，为后续行动创造窗口。”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李无劫沉稳的声音和光幕变化的细微声响。
“第二阶段：‘寻隙’。当神舟牵制住主要压力时，”李无劫的目光扫过火灵儿、夜琉璃和云梦瑶，“将由朕，与三位女帝，组成‘凿心’尖刀小队，脱离神舟，潜入领域深处，直抵黑暗心脏外围。”
火灵儿挺直了背脊，夜琉璃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云梦瑶微微颔首。
“我们的任务：”李无劫继续，“一、寻找并评估束缚心脏的‘锁链’结构，尝试寻找其薄弱点或‘钥匙’。二、近距离感应其本体状态，确认最佳攻击时机与方式。三、如果条件允许……”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尝试以噬天神脉为引，结合四帝之力，发动第一次‘凿击’，测试其防御强度与反应。”
“陛下！”一位负责神舟防护的老将忍不住出声，“尖刀小队脱离神舟庇护，深入敌域核心，这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李无劫打断他，目光如铁，“这是唯一可能成功的路径。神舟是我们的盾，也是吸引火力的靶子。而摧毁心脏，必须有一把足够锋利、足够灵活的‘刀’，能穿透层层防御，刺入最核心。我们四人，便是这把刀。”
他环视全场：“神舟的安危，同样至关重要。若神舟被毁，一切皆休。因此，留守的诸位，你们的任务同样艰巨——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我们的‘方舟’，为尖刀小队争取时间，创造机会！”
“领命！”以王磐麾下精锐将领为首的留守派代表齐声怒吼，声震穹顶。
“第三阶段：‘决胜’。根据尖刀小队获取的情报，发动最终攻击。”李无劫指向推演图最终定格的一个复杂能量汇聚模型，“具体形式，将视情况而定。可能是内外夹击，可能是关键节点破坏，也可能……是某种非常规手段。届时，需要神舟全体，以及尖刀小队，高度协同，一击必杀！”
他关闭光幕，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每一张面孔。
“此战，没有退路，没有援军，甚至可能没有明确的胜利步骤。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超乎理解的、以纪元为食的怪物。牺牲，在所难免。恐惧，人之常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
“但朕问你们——我们历尽千辛，冲破壁垒，来到这废墟深处，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苟延残喘，看一眼这怪物的巢穴然后等死吗？！”
“是为了验证我们的勇气，然后化作这无尽废墟中又一缕无名的低语吗？！”
“不！”
李无劫一步踏前，气势勃发，如同苏醒的巨龙：
“我们是为了将那吞噬万界的黑暗心脏——彻底捅穿！碾碎！烧成灰烬！”
“是为了我们身后的亿万万生灵，夺回自由呼吸、掌握自身命运的权利！”
“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不用再活在伪天道的阴影之下！”
“更是为了我们自己——证明我们的‘道’，比它的‘吞噬’，更强！更真！更值得存在于这宇宙之间！”
广场上，呼吸声粗重起来，无数双眼睛变得赤红，紧握的拳头骨节发白。
“诸位！”李无劫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所有人的意志纳入怀中，“将你们的恐惧，化为怒火！将你们的眷恋，化为铠甲！将你们对未来的全部期盼，化为手中最锋利的刃！”
“此战过后，要么，我们带着胜利与新时代的曙光归去；要么，我们便与这腐朽的旧纪元一起，葬于此处！”
“但无论如何——”
他猛地挥手指向舷窗外，那废墟深处隐约可见的黑暗空洞：
“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船，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为烙印，刻在这纪元交替的史诗之上！”
“永恒神朝远征军——”李无劫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号角，撕裂寂静：
“目标，天道本源核心——”
“进军！！！！”
“进军！！进军！！进军！！！”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从中央广场爆发，瞬间通过内部网络席卷整艘神舟！六个时辰积蓄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所有决绝，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化作熊熊燃烧的战意！
议会结束，没有欢呼，只有更加高效、更加疯狂的最终准备。神舟各处，引擎开始预热，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武器阵列展开，冰冷的光芒在舰体表面流转；所有乘员最后一次检查装备，默默与同伴击掌，眼神交汇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无劫与三女来到舰桥最前端。
“怕吗？”李无劫看着她们，忽然问道。
“怕个球！”火灵儿昂着头，万妖心灯在腰间熠熠生辉，“等会儿我就用这灯，烧它个窟窿！”
“怕？有点。”夜琉璃把玩着无常引，笑容妩媚而危险，“怕它……不够强，让这场期待已久的狩猎，失了趣味。”
云梦瑶轻轻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温婉却坚定：“我的天命，早已与陛下，与这艘船，与大家的未来绑在一起。前方纵是深渊，亦是吾道所向，何惧之有？”
李无劫深深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火灵儿毫不犹豫地将手叠上，夜琉璃顿了顿，也将微凉的手掌放上，云梦瑶最后覆上，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无需言语，力量与信念在无声传递。
“全舰最终检查完成！”
“能量核心输出稳定！”
“万灵心网连接强度峰值！”
“文明之火共鸣就绪！”
“神舟姿态调整完毕——目标锁定！”
一道道汇报声传来。
李无劫松开手，转身，面向那已在主视野中清晰放大的、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黑暗空洞。空洞中央那明灭的光斑，此刻仿佛一只冰冷睁开的眼睛，与神舟遥遥“对视”。
他缓缓抬起右手，按在核心控制符阵上，将自身意志、噬天神脉的悸动、以及身后整个远征军的炽热战意，尽数灌注其中。
“永恒神舟……”
他的声音，平静地响彻在每一个乘员的心头，也如同最终的宣战书，掷向那片冰冷的黑暗：
“前进。”
嗡——！！！
神舟尾部，那沉寂了六个时辰的、融合了纪元劫力与空间法则的尾焰，轰然喷发！比冲破壁垒时更加凝练，更加璀璨！两侧光之帆鼓荡到极致，卷起狂暴的空间涟漪！
庞大的船体，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迂回试探，如同一柄被全力投出的、燃烧着文明之火的灭世长矛，撕裂最后一段相对“平静”的废墟虚空，带着一往无前、决绝惨烈的气势，狠狠地——
撞入了那片象征着天道本源领域的、绝对黑暗与虚无的球形空洞！
最后的屏障被突破，最终的战场，就在眼前。
神舟，义无反顾地驶向那孕育了所有灾难、也终结了上一个纪元的——
黑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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