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的微光刺破茅屋的缝隙，凌寒的眼睫微颤，随即猛然睁开，那双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如鹰隼之目，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身下是粗糙的竹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微苦的艾草与不知名草药混合的气息。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安全屋。
职业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去摸索腰间的“蜂鸟”手枪和腿侧的战术匕首。
然而，指尖触及的只有一身陌生的粗布衣衫，柔软却空无一物。
她的所有装备，连同那身嵌有微型定位与生命体征监控系统的作战服，都消失了。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但凌寒没有惊慌。
她强迫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缓缓闭上双眼，摒除一切杂念。
在成为顶尖特工“夜莺”的十年里，这种濒死后的重启程序她早已烂熟于心——检查身体、评估环境、制定预案。
但这一次，世界在她脑海中呈现的方式，截然不同。
闭眼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无数信息流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感知。
屋外，一只蟋蟀正在振动翅膀，频率是每秒四十二次，形成的规律声波在她脑中勾勒出一道清晰的波纹；十米开外，一位阿婆正蹲在泥炉前熬煮汤药，炉膛里的火苗在三秒内跳动了十九次，每一次爆裂的火星都像一颗微型太阳，轨迹分明；她甚至能“听”到茅屋顶上，晨露凝结又滑落草叶的微弱重力变化。
这已远超人类感官的极限。
更让她心神一凛的是，三百米外，一道身影正借着林木的掩护悄然靠近。
对方的脚步很轻，刻意踩在松软的湿土上以吸收声音，但凌寒却能清晰“感知”到他腰间hKp7手枪的金属冰冷感，以及保险机已经解除的细微机簧变化。
凌寒不动声色地躺回原位，呼吸依旧平缓悠长，仿佛仍处在重伤昏迷之中。
她的意识，却像一张无形的蛛网，悄然延伸出去，将那个正在靠近的身影完全笼罩。
他每踏出一步，脚底的泥土被压缩了多少毫米，鞋底纹路与碎石的每一次摩擦，都在凌寒的脑海中形成了三维立体图像。
他的呼吸节奏比正常潜行时快了百分之七，心跳频率达到每分钟九十八次，这说明他内心紧张，且对这次的任务目标抱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最关键的是，他左手食指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耳廓，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
凌寒立刻“看见”了他耳蜗内那枚微型通讯设备，并且捕捉到了他用指尖敲击设备外壳传达的摩斯电码——“已抵达坐标，准备进入”。
他在实时汇报自己的位置。
凌寒心中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你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可现在的我，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清醒。
“吱呀”一声，茅屋的木门被推开。
来人穿着一身沾满鱼腥味的蓑衣，脸上画着风霜刻蚀的妆容，扮作一个寻常的江边渔夫。
他正是凌寒感知中的那个身影，代号“灰隼”。
灰隼的目光警惕地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床榻上。
他先是对着正在专心顾火的阿婆桑试探性地问道：“老太太，打扰了。我昨夜在江边丢了些东西，不知您有没有捡到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阿婆桑头也不抬，仿佛耳背，只是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翻滚的黑色药汤，并不作答。
灰隼的视线再次投向凌寒，见她双目紧闭，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脸色苍白如纸，便彻底放下了戒备。
他压低声音，对着耳麦用特定频段低语：“总部，确认目标‘凤凰’仍在此处，生命体征微弱，预计今晚就会断气。我会处理掉这个多事的老太婆，然后在此地等待目标死亡。”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在寂静的茅屋中响起，仿佛墓穴中伸出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说‘预计’，是不是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我究竟能不能活？”
灰隼浑身汗毛倒竖，瞳孔骤然收缩！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何能听到加密通讯，身体的战斗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就去拔枪。
但他的手指尚未完全扣上扳机，床上的凌寒已经如同猎豹般翻身滚落床底。
这迅捷如电的动作并非全部。
在滚落的瞬间，她的脚尖精准地勾住了熬药的泥炉支架，猛地一踢！
“哗啦——”
滚烫黏稠的黑色药汁劈头盖脸地泼向灰隼站立的位置，灼热的蒸汽“刺啦”一声升腾而起，瞬间遮蔽了他所有的视线。
这短短的零点五秒，正是凌寒凭借那超凡的感知力，预判出对方拔枪路线、弹道角度、以及心理反应时间后，为自己赢得的黄金时间差！
就在蒸汽弥漫的瞬间，她已经从床底滑出，抄起靠在墙角的柴刀。
刀光一闪，快得没有一丝风声！
“噗嗤！”
灰隼只觉持枪的右手手腕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低头看时，整只手掌连同那把p7手枪，已经齐腕而断，掉落在地。
剧痛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嚎，但嚎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一截冰冷的金属，已经死死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凌寒反手夺过他掉落的枪，枪口青烟未散，她的声音比枪口更冷：“谁派你来的？秦昊？还是‘黑鸦’？”
灰隼咬紧牙关，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眼中除了剧痛，更多的是无法置信的惊恐。
他什么都不肯说。
凌寒却一点也不着急。
她的目光仿佛两柄锋利的手术刀，剖析着他的一切。
她盯着他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观察他喉结上下滚动的吞咽节奏，甚至“感知”到他为了强忍疼痛而导致小腿肌肉产生的非自主性颤动。
三秒钟，仅仅三秒。
她冷冷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灰隼的心脏上：“你在拖延时间，等你的援兵。他们从东南方向过来，乘坐一艘改装过的快艇，还有两分钟就能抵达最近的接应点。你以为我杀了你，他们就找不到我了？可惜，你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灰隼震惊地抬起头，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写满了骇然。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根本不是在用什么传统的审讯技巧，她……她就像一个读取器，直接“读取”了他大脑里所有的计划和生理反应！
这种未知的、神鬼莫测的能力，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一个特工的意志。
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最后的防线，他终于崩溃了，颤抖着吐出了几个关键词：“是……是‘清道夫’计划……为了‘密钥’……整个全球布局的一部分……我们只是棋子……”
听到这几个词，凌寒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深邃。
她松开了抵住他太阳穴的枪，任由灰隼连滚带爬、仓皇地逃出了茅屋。
她站在门口，清晨湿润的江风拂过她的脸颊，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掌心沾染的、属于灰隼的温热血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还活着……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远方，翡翠港的城市轮廓在初升的朝阳中渐渐清晰，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像一座钢铁丛林。
凌寒的目光穿透了晨曦的薄雾，她那无形的神识，已经悄然锁定了城市中央那座最高的塔楼——“天穹之眼”，那里，正是“数字宇宙”计划的亚洲区域核心节点所在地。
复仇，就从这一刻开始。
然而，刚才那一番兔起鹘落的搏杀，几乎耗尽了她这具刚刚“死而复生”的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那种全知全能般的感官在极致爆发后，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精神反噬。
大脑仿佛一台超频运转后即将烧毁的处理器，嗡嗡作响。
她踉跄着退回屋内，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亢奋形成了剧烈的冲突。
她明白，在踏出复仇的第一步之前，她必须先驯服这头盘踞在她脑海中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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