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的洞府里烟雾缭绕——不是仙气，是他抽一种劣质仙草烟卷的味儿，呛得我直想咳嗽。
“完了，这下全完了！”李云抓着本就稀疏的头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头拉磨的驴，“监察司介入，hR柳魔女亲自督办！这摆明了是要往死里整你！王扒皮和他那个小舅子，这是要断我的左膀右臂啊！”
我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指尖。识海里的本命仙剑不再嗡鸣，反而陷入一种极致的寂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他们指控我哪几条？”我平静地问。
“还能有啥？第一，利用职务之便接私活，谋取不正当利益！第二，龙宫项目数据造假，夸大业绩！第三……哦，他们还暗示你生活作风有问题，频繁出入仙二代府邸，有攀附权贵的嫌疑！”李云唾沫横飞，“尤其是第一条，人证物证俱在！你那些诊金记录，敖丙那小子的排期表，都被他们搞到手了！”
生活作风？攀附权贵？我差点气笑。这仙界扣帽子的水平，跟下界凡俗王朝的言官有得一拼。
“龙宫项目的数据，我有每日灵气波动记录和影像留存，做不得假。”我淡淡道，“至于接私活……”
“这就是最要命的！”李云猛地停下，指着我的鼻子，“你承认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严重违反《仙界员工行为守则》的！只要坐实，别说KpI考核了，直接卷铺盖滚蛋都有可能！”
洞府内陷入沉默，只有李云粗重的喘息声。
半晌，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剑锋般的冷光：“李主任，监察司和hR约谈，安排在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上午巳时，就在监察司第三问询室！”李云颓然坐下，“柳菁亲自到场旁听……这是三堂会审的架势啊！”
“好。”我站起身，“我知道了。”
李云一愣：“你……你有办法了？”
“没有。”我实话实说，“但我知道，坐在这里干着急没用。”
我转身朝洞府外走去。
“你去哪儿？”李云在后面喊。
“回去准备。”我头也不回，“准备明天的‘问询’，还有……后天的大会汇报。”
回到我那刚刚升级了聚灵阵的洞府，我看着光屏上那两个并排的文件夹——一个是《万界资源循环利用大会汇报终版》，另一个是《KpI考核述职报告（初稿）》。
敌人已经出招，而且直指要害。常规的辩解、求饶，恐怕毫无意义，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必须出奇制胜。
我的神识再次沉入仙网，这一次，目标明确——仙界各项规章制度，尤其是关于员工行为、业绩认定、跨部门协作的细则条款。同时，我调出了所有与龙宫项目、以及那些“私活”相关的记录、影像、甚至与仙二代们的通讯留痕。
我不是要销毁证据，而是要……重新定义它们！
一夜无话。
第二天，巳时，监察司第三问询室。
房间不大，布置得却极具压迫感。四面墙壁是冰冷的玄色金属，上面刻满了隔绝神识探查的符文。正前方一张长条桌，后面坐着三个人。
中间是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仙官，肩章上是监察司的獬豸纹样。左边是面无表情的hR柳菁，她面前的光板上已经密密麻麻记录了不少东西。右边，赫然是资源规划司的王司长！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看好戏的意味毫不掩饰。
李主任陪我坐在下首，额角冒汗，紧张得直搓手。
“实习生凌云，”中间的监察仙官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现就你涉嫌违反仙界规章一事进行问询。你要如实回答。”
“是。”我平静应道。
“第一项指控，你在实习期间，利用与东海龙宫敖丙少爷的工作关系，频繁接取私人委托，收取高额费用，是否属实？”监察仙官目光如电。
“属实。”我直接承认。
李主任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王司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柳菁飞快地记录着。
“但你可知，此举严重违反《仙界员工行为守则》第三章第七条，禁止利用职务便利谋取私利？”监察仙官语气加重。
“知悉。”我依旧平静，“但我认为，我的行为并非‘利用职务便利谋取私利’，而是‘积极的、富有成效的跨部门协作与个人能力拓展’。”
“强词夺理！”王司长忍不住拍案而起，“接私活就是接私活！还敢狡辩！”
“王司长，请让凌云把话说完。”监察仙官皱了皱眉，示意我继续。
我调出光屏，上面是我连夜整理好的资料。
“首先，我与敖丙少爷的结识，源于部门指派的正式任务‘睚眦兽陪练’。在此任务中，我成功安抚睚眦兽，提升了客户满意度，此为本职工作，有敖丙少爷的满意评价和李主任的任务记录为证。”
“其次，后续的龙宫灵蛋项目，是敖广陛下基于我本职工作表现优异，主动提出的‘跨部门协作邀请’，并经部门负责人李主任批准。此项目已取得阶段性进展，有龙王签署的授权书和灵气波动监测数据为证，并非虚假业绩。”
我顿了顿，看向柳菁：“柳仙官，根据《仙界人力资源发展纲要》补充说明第24条，鼓励员工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前提下，积极参与跨部门、跨领域的协作项目，以拓展视野，提升综合能力。我的行为，是否符合这一精神？”
柳菁记录的手指一顿，抬起眼，冷冷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继续操作光屏，调出那些“私活”记录。
“至于各位所说的‘私人委托’。我将其定义为‘基于本职工作能力延伸出的、小范围的、非官方的技术交流与互助’。”
“请看，我处理的青鸾罢唱、仙葩不开花、青牛抑郁等问题，其核心解决方法，均源于我在‘睚眦兽陪练’和‘龙宫灵蛋’项目中，对生灵情绪、能量运转、行为心理的深入理解和独特处理技巧。这并非不务正业，而是将我本职工作中学到的知识技能，在不同场景下的应用和实践！”
我语气渐强，带着一丝剑意的锋锐：“这难道不正是hR部门所倡导的‘知识迁移’和‘能力复用’吗？难道员工在业余时间，运用自身专业技能帮助他人、并获取合理报酬，就一定是‘谋取私利’，而不能是‘知识价值的体现’和‘仙界和谐互助风气的践行’吗？”
“胡搅蛮缠！”王司长气得脸色发白，“照你这么说，所有仙官都可以去接私活了？”
“王司长此言差矣。”我看向他，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关键在于是否影响了本职工作，是否利用了核心职务权力进行利益交换。请问，我利用陪练睚眦兽的权力，强迫哪位仙二代给我付费了吗？我利用处理灵蛋的权限，索要了龙宫不该给的资源了吗？都没有。所有的‘技术交流’，均发生在我业余时间，且未占用部门任何资源，反而通过解决这些问题，间接维护了与龙宫、凤凰家、麒麟苑等重要部门的关系，这难道不是变相为资源回收部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李主任，您认为呢？”
李主任如梦初醒，立刻挺直腰板：“没错！凌云同志虽然方式方法上……嗯，比较新颖，但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提升自我，并且客观上促进了部门的对外交流！我认为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王司长被噎得说不出话。
监察仙官和柳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不仅承认了“事实”，还从规则层面进行了如此犀利的“重构”和“反击”。
“那么，关于生活作风，攀附权贵的指控呢？”柳菁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笃定。
我笑了笑，调出与几位仙二代的通讯记录，内容大多是礼貌的预约和问题描述，没有任何逾越之处。
“柳仙官，与仙二代交往，就是攀附权贵吗？据我所知，天庭鼓励年轻仙官之间正常、健康的交流。我凭借自身能力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赢得尊重和友谊，这难道不是‘软实力’的一种体现？还是说，在hR的评估体系里，只有参加官方团建、在群里发红包，才算正确的‘人际关系’？”
柳菁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她沉默地低下头，快速记录着，不再发问。
问询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监察仙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显然在权衡。我给出的解释，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严格来说，确实在规则的解释范围之内，而且逻辑自洽，证据链完整。更重要的是，我展现出的这种对规则的“理解”和“运用”能力，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
最终，监察仙官清了清嗓子，做出了决定：
“实习生凌云，你的情况比较复杂。关于‘接取私人委托’一事，虽未直接利用职务权力，但确实存在争议，容易引发不良观感。经研究决定，对你进行内部通报批评一次，并没收此部分非法所得……的一半，上缴仙库。”
“关于龙宫项目业绩，经初步核查，数据真实有效，不予追究。”
“关于其他指控，证据不足，不予支持。”
“以上处理意见，将通报你部门及hR备案。望你引以为戒，今后规范自身行为，将主要精力投入到本职工作中。”
“对于此次KpI考核资格，由hR部门根据最终考核结果综合评定。”
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通报批评，没收一半非法所得，这处罚不轻不重，但关键是保住了考核资格，也没有被定性为严重违规。
“多谢仙官明察。”我躬身行礼。
王司长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柳菁合上光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也转身离开。
李主任则是长舒一口大气，几乎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然后猛地跳起来，用力拍我的肩膀：“好小子！有你的！这都能让你翻盘！吓死老子了！”
走出监察司，外面阳光正好。
我摸了摸储物袋里剩下的一半“诊金”，又看了看识海里那柄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形大战、略显疲惫但依旧锋锐的本命仙剑。
看来，在这仙界，光会砍人和写ppt还不够，还得精通《规则解释学》和《话语权争夺术》。
明天，就是“万界资源循环利用大会”了。
真正的战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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