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盆地,灵泉旁。
陆风离开已有半日。盆地内气氛沉凝,众人各司其职,却都心神不宁地留意着阵法外围的动静。
韩灵儿正在内府的石室中整理丹药,忽然感觉一直静静盘踞在她手腕上、伪装成白玉手镯的小白(白玉紫雷蟒)轻轻扭动了一下。自从来到中域,特别是进入龙隐盆地后,小白就变得异常安静,时常陷入沉睡,身上偶尔会闪过极其细微、连韩灵儿都难以察觉的紫色电芒与一丝古老尊贵的气息。
“小白,你怎么了?”韩灵儿柔声问道,指尖轻抚冰凉的玉质鳞片。
小白没有如往常般以心神传来模糊的亲昵意念,反而整个身体微微绷紧,那双紧闭的、绿豆大小的眼睛猛然睁开!不再是原本清澈懵懂的淡紫色,而是变成了深邃威严的暗金色!一缕微不可察、却令韩灵儿神魂都感到战栗的古老龙威,一闪而逝!
“吼……”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低沉龙吟,从小白口中发出,不再是嘶嘶声,而是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威仪!
韩灵儿震惊地看着手腕上的小白。只见它细小的身躯上,那些白玉般的鳞片间隙,正有丝丝缕缕的紫色雷光流转,鳞片本身也变得更加晶莹剔透,隐隐有玄奥的纹路浮现。最奇特的是它额头上方,两个微不可察的小鼓包,似乎比之前略微隆起了一丝。
“韩……韩姐姐?”一个稚嫩、清脆,却带着几分生涩与奇异威严的童音,直接在韩灵儿脑海中响起!
口吐人言!不,是直接神念传音!而且这声音……
“小白?是你吗?你会说话了?”韩灵儿又惊又喜,小心地用神念回应。
“……是,也不是。”小白的意念断断续续,似乎还在适应,“我是‘白玉紫雷蟒’……但也是‘紫霄’。仙界……雷池……坠落了……坏蛋打碎了蛋壳……痛……然后……是温暖的黑暗……还有韩姐姐的血……”
它的意念混乱,夹杂着碎片化的记忆与情绪。有仙界雷池的浩瀚景象,有恐怖攻击撕裂空间的毁灭画面,有龙蛋破碎、龙源龙魂在时空乱流中挣扎的痛苦,最后是坠入玄古大陆、龙源意外融入一枚即将孵化的白玉紫雷蟒蛋中,以及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以精血助它稳定气息的韩灵儿的温暖面容。
韩灵儿听得心神震动。她早知道小白来历不凡,却没想到竟是仙界真龙龙魂转生!虽然记忆不全,力量也未恢复(目前仍是幼童期,相当于人类五六岁孩童的心智与四阶妖兽巅峰的实力),但其本质与潜力,已堪称逆天!
“紫霄……是你的名字吗?”韩灵儿温柔地问道,试图安抚它混乱的意念。
“嗯……紫霄雷龙……爹爹取的……”小白的意念稳定了一些,暗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依赖与孺慕,“韩姐姐……这里……有熟悉又讨厌的味道……地下……有东西醒了……很危险……”
地下有东西醒了?韩灵儿心中一凛。龙隐盆地下方?难道除了灵脉,还有别的什么?小白(紫霄)身为龙魂转世,对地脉、能量乃至某些高层次存在的感知,或许远超他们。
“什么样的味道?危险来自哪里?”韩灵儿连忙追问。
“阴冷……死寂……但又有一点……很香很诱人的‘坏东西’……”小白(紫霄)努力描述着,“像……像被很多脏东西包裹着的……糖果?离我们不远……在地下很深……它好像在……‘闻’我们?特别是……仙灵儿姐姐的‘香香’……”
被脏东西包裹的糖果?问我们?韩灵儿立刻联想到被镇魂钉暂时封印的“寂灭仙魔种”!难道那种子的本体,或者与其相关的什么东西,就在龙隐盆地下方?而且,对仙灵儿的天香尸炁有感应?
这个猜测让她背脊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龙隐盆地岂非建在了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小白,你能感应到那东西的具体位置和状态吗?”韩灵儿急问。
小白(紫霄)闭上眼睛,细细感应,额头上两个小鼓包微微发光。片刻后,它传音道:“在……盆地向西……大概……三十里?地下……很深很深……被很多黑黑的‘石头’和‘水’挡着……状态……像是在‘睡觉’,但‘梦’很乱,很‘饿’……它喜欢仙灵儿姐姐的‘香香’,但也……有点怕?”
睡觉?很饿?喜欢又怕仙灵儿的气息?这描述越发诡异。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危险吗?比如,外面有没有人靠近?”韩灵儿又问。
小白(紫霄)昂起小脑袋,暗金色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石壁与阵法,望向盆地之外。“有……几股讨厌的味道……从不同方向……慢慢围过来……有人类的‘贪心’和‘杀意’……还有……更远的地方,有‘阴影’和‘火’的味道在打架……”
人类的贪心杀意,可能是被悬赏吸引来的散修或邪修。阴影和火在打架?韩灵儿想起星瞳的情报——厉无殇及其暗魔卫的魔气(阴影),以及万法仙盟巡查使玄云真人疑似修炼火系功法?难道他们已经在黑风山脉外围遭遇并交手了?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外有强敌环伺,内有不明显的地下隐患!
“韩姐姐……我……我好像变强了一点。”小白(紫霄)忽然道,声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雀跃与尝试,“记忆多了一些……力量也多了一些……我可以帮忙打架!用……雷!”
它身躯上紫色雷光再次流转,比之前更清晰,隐隐有细小的电弧在鳞片间跳跃,散发出一种至阳至刚、诛邪破魔的凛然气息!这雷光,显然已带上一丝仙界雷龙的特性,对阴邪之物克制极大!
“好小白……不,紫霄真棒!”韩灵儿压下心中忧虑,柔声鼓励,“不过现在,我们需要先通知大家,做好准备。你能把刚才感应到的,告诉大家吗?”
“嗯!”小白(紫霄)用力点头(以神念表达)。
韩灵儿立刻带着它走出内府,找到正在检查阵法核心的星瞳和挖掘备用通道的小胖,并唤来了在灵泉边尝试凝聚香雾的仙灵儿。
听闻小白(紫霄)苏醒部分记忆并能口吐人言(神念交流),且是仙界雷龙转世,小胖和星瞳都震惊不已。仙灵儿则好奇地凑近,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白的脑袋:“呀!小蛇蛇变得亮晶晶的!还有香香的雷电味道!”
小白(紫霄)似乎对仙灵儿格外亲近,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指尖,传来亲昵的意念:“仙灵儿姐姐的‘香香’……好闻……紫霄喜欢……”
接着,韩灵儿将小白(紫霄)的发现快速说了一遍。
“地下三十里有诡异东西?还在‘闻’我们?”小胖脸色发白,“风哥这才刚走……”
星瞳则是立刻取出一块特制的阵盘,闭目感应地脉,片刻后,她脸色凝重地睁开眼:“盆地西侧地脉确有细微异常波动,非常隐晦,若非小白提醒,我根本察觉不到。那波动……混杂着极其精纯的死寂阴气与一丝难以形容的高位格生机,确实诡异。而且,就在刚才,有数道微弱但充满恶意的神识,在试探盆地外围的迷踪阵,似乎是在寻找入口或破绽!”
内外交困!
“立刻启动所有防御和陷阱,进入最高战备!”星瞳当机立断,“小胖,你去守住东南入口(阵法生门,也是理论上最可能的薄弱点)。韩姐姐,你和仙灵儿妹妹在内府随时准备支援,并看护好小白。我去阵法中枢,全力运转迷踪幻阵,干扰所有探查,并尝试制造假象,将外围的窥探者引向别处!”
众人依言行动。
然而,就在星瞳刚刚踏入阵法中枢石室,将灵力注入主控阵盘的刹那——
“嗡!!!”
整个龙隐盆地,猛然一震!
并非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自地底深处!一股极其隐晦、却磅礴无尽的阴寒死寂之气,混合着一丝令人神魂悸动、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苍凉威严,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自盆地西侧地底猛然扩散开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且被深厚的岩层与阵法削弱了九成九,但残余的那一丝气息,依旧让盆地内所有生灵(包括仙灵儿和小白)感到一阵心悸与莫名的压抑!
灵泉的水面荡起不正常的涟漪,灵田中的药苗微微卷曲,连弥漫盆地的天然幻灵雾都紊乱了一瞬!
“不好!”星瞳脸色剧变,“地下的东西……被惊动了?还是……它主动‘醒’了一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盆地外围,东南方向约五里处。
三名身着黑衣、眼神阴鸷的修士正藏身在一棵枯树后,手中各持一面青铜罗盘,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盆地方向。
“就是这里!阵法波动异常!刚才那股地脉震动……绝对有古怪!此地必有大秘!”为首一名金丹中期的疤脸汉子低吼道,眼中满是贪婪。他们正是被黑市悬赏吸引而来的亡命之徒,擅长寻踪探秘。
“大哥,这阵法邪门,神识探不进去。硬闯?”另一人问道。
“闯!富贵险中求!百万灵石,五阶法宝!值得拼命!”疤脸汉子舔了舔嘴唇,“老三,用‘破禁锥’!老二,准备‘蚀灵毒雾’!给我轰开一个口子!”
三人正要动作,忽然,侧面山林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疤脸汉子警觉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衫、面容俊美却带着邪异笑意的青年,正闲庭信步般走来,身后跟着三名气息森然、全身覆盖狰狞魔甲的护卫。
“此路不通。”青年——正是厉无殇,把玩着一枚血色玉佩,懒洋洋地道,“这里,本王子看上了。给你们三息,滚。”
疤脸汉子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深不可测的魔威与三名护卫毫不掩饰的金丹后期气息,心中一寒,但百万灵石的诱惑让他壮着胆子道:“阁下何人?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一。”厉无殇眼皮都未抬。
“你……”疤脸汉子脸色涨红。
“二。”
“走!”疤脸汉子终究不敢拿命去赌,咬牙带着两名同伴,转身就逃,瞬间消失在山林中。
厉无殇这才抬眼,望向被雾气笼罩的盆地方向,猩红的舌头舔过嘴唇:“好隐蔽的阵法,好诡异的气息……刚才那一下地脉波动,带着点‘老朋友’的味道啊。看来,本王子找对地方了。”
他身后,一名暗魔卫低声道:“殿下,阵法严密,且有天然幻雾遮掩,强攻恐难迅速奏效,且易打草惊蛇。万法仙盟的人就在百里之外,是否……”
“无妨。”厉无殇邪魅一笑,“本王子自有办法。传令,布‘小都天魔煞阵’,隔绝此地方圆二十里气息与空间波动。本王子要亲自,请里面的人‘出来’聊聊。”
他眼中血光闪烁,看向盆地的目光,如同猎人看着落入陷阱的珍贵猎物。
而就在厉无殇准备动手之时,距离龙隐盆地约五十里的另一处山巅。
万法仙盟巡查使玄云真人,一位身着淡金色道袍、面容清癯、气息浩瀚如海的老者,正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四名肃穆的金丹执事。他手中托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面正对着龙隐盆地方向,其中光影变幻,隐约映照出模糊的盆地轮廓和外围正在弥漫开来的淡淡魔气。
“魔气……厉无殇果然在此。”玄云真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这地脉异动……似乎不仅仅是古族遗物那么简单。此地,恐有惊天隐秘。”
他收起铜镜,对身后执事道:“布‘四象封魔阵’于外围,暂不与魔族冲突。待本使探明此地虚实,再做定夺。”
“遵法旨!”
风云汇聚,龙隐盆地已成风暴之眼。
盆地内,星瞳全力催动阵法,额角见汗。她已感应到外围魔气的迫近与另一股更浩瀚正大的气息在外围布阵。
“最多半个时辰……阵法可能被魔气侵蚀,或者被更强的力量强行突破……”她心中焦急,看向陆风离去的方向。
陆大哥,你快回来啊!
灵泉旁,仙灵儿似乎也感应到了危机,小脸紧绷,周身粉色香雾不由自主地弥漫开来,带着警惕与不安。小白(紫霄)盘在她手腕上,暗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西方地底方向,又警惕地望向东南,身上紫色雷光噼啪作响。
韩灵儿握紧了手中的丹药瓶和攻击符箓,指节发白。
小胖守在入口内侧,手中紧握阵盘和一把沉重的大地之锤,土黄色灵力在周身流转。
每个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弦。
便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地下深处,那股阴寒死寂却又带着苍凉威严的气息,再次……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沉眠的古老存在,即将……睁开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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