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诺亚方舟”号那布满战争刻痕的舰身,穿过光幕裂痕的瞬间,苏砚回归了真实的宇宙。
熟悉的星空。
冰冷,广袤,每一颗星辰都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微弱却真实的光。
不再是“逻辑囚笼”里那完美却虚假的背景板。
一切都是真的。
怀抱的温度,是真的。
舰桥内,钱多多那带着哭腔的兴奋吼声,通过内部通讯传来。
“已脱离空间异常区域!正在重新接入地球通讯网络!”
下一瞬,海啸来了。
不是数据,是人心。
全球的通讯网络,将这艘孤舟作为了唯一的信标。
屏幕上,亿万条信号汇成的光瀑疯狂奔涌,音频频道里,无数种语言交织成了同一个词汇。
“英雄!”
“胜利!”
“苏砚!!!”
七十亿道劫后余生的狂喜。
七十亿份发自肺腑的感激。
七十亿双饱含期待的注视。
这些情绪不再是遥远的精神波动,而是汇成了一股真实不虚、足以撼动星辰的信仰洪流,跨越虚空,尽数涌向苏砚。
这股力量,足以让凡人一步封神。
但对于刚刚燃尽一切的苏砚而言,这却是他力量最极致的回响。
他那神明般的【元之境】,在最终一战中,将整个人间的情绪作为薪柴投入熔炉。
此刻,便是薪柴燃烧后的余烬。
每一份【崇拜】,都是一个完整的人生故事,在他脑海中展开。
每一份【期待】,都是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在他眼前上演。
他听到了七十亿人同时在他耳边低语,看到了七十亿种不同的人生画卷在他眼前闪烁。
这并非重负。
这是他身为【人间情绪收藏家】的终极宿命——他收藏了人间,人间便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可这股过于庞大的“人间”,几乎要将他刚刚重塑的“自我”,再度冲刷、稀释,让他彻底消融在这片名为“众生”的汪洋大海之中。
苏砚的脸色,再白一分。
就在他即将迷失在众生绘卷的刹那,身后那具温暖的娇躯,抱得更紧了。
尹恩秀没有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从身后环抱住他,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她闭上了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没有华丽的光影。
她只是将自己最纯粹、最剔透的情绪,如同一枚精准的坐标,打入苏砚那片混沌的心海。
那份独属于她的【心安】。
那份只为他一人绽放的【爱恋】。
这股情绪,不庞大,不炽热。
它却像一枚永恒的灯塔,在汹涌的信仰洪流中,为苏砚那艘即将迷航的“自我”之舟,指明了唯一的航向。
外界的七十亿份喧嚣,被隔绝了。
苏砚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他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那份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宁静,疲惫地叹了口气。
原来,成为英雄的代价,是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
“滴——最高权限通讯请求接入。”
主屏幕上,所有喧嚣的信号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西方人面孔,肩上的将星闪耀。
世界联合指挥中心,总指挥官,卡拉克上将。
“苏……苏砚先生。”
这位带领全人类苦苦支撑的铁血将领,此刻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面对神迹的敬畏与颤抖。
他看着屏幕中那对在星空下相拥的年轻男女,眼神复杂,最终化作最纯粹的尊敬。
“我代表世界联合政府,代表七十亿幸存者,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您……拯救了我们所有人。”
苏砚轻轻点头。
卡拉克上将深吸一口气,切入正题,他身后浮现出一副巨大的星图,太阳系内,一片庞大的阴影舰队正静静悬浮。
“先生,我们面临一个紧急问题。”他指着那片舰队,语气凝重,“噬星者帝国的舰队已停止一切行动。它们是前所未有的科技宝库,也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世界各国领导人一致认为,必须由您来决定,如何处置这支舰队。”
卡拉克的话,传遍了全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足以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的决定。
英雄的第一个指令,将会是什么?
苏砚的目光,越过卡拉克的脸,越过那片庞大的舰队投影,望向了背景中那颗越来越近的、水蓝色的美丽星球。
征服?扩张?新时代?
这些宏大的词汇,在他心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他此刻心中剩下的,只有一个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渴望。
回家。
他想回到那间小小的公寓,想喝一口肥宅快乐水,想躺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身边的女孩,静静发呆。
于是,在全世界的屏息注视下,苏砚做出了回归后的第一个决定。
他侧过头,看着尹恩秀的眼睛,笑了笑。
然后对着通讯器,用一种仿佛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平淡语气,缓缓说道:
“我们……”
“先回家。”
一瞬间,世界联合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卡拉克上将愣住了。
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政客与将军,都愣住了。
回家?
就这?
这回答,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它不宏大,不深奥,甚至……任性得像个孩子。
然而,仅仅三秒的死寂之后。
地球上,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更加山呼海啸的欢呼!
“说得好!英雄也该休息了!”
“妈的,这才是我们的砚哥!太帅了!”
“回家!欢迎英雄回家!”
民众的逻辑,永远比政客更简单。
他们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他们只希望那个为他们拼上性命的少年,能平安归来。
“诺亚方舟”号,不再理会外界。
钱多多吹着口哨,驾驶着飞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朝着那颗蔚蓝的星球,全速冲去。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清晰。
透过舷窗,大气层在燃烧,熟悉的云层在脚下翻滚。
江海市那蜿蜒的海岸线,若隐若现。
然而,就在飞船即将进入平流层的瞬间,苏砚的眼眸,却忽然微微一凝。
他那与生命本源融合的【元之境】,忽然感知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处不在的异动。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
他“看”到,脚下这颗星球上,在那七十亿个普通人的精神世界深处,正有无数个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点,被悄然点燃。
它们在觉醒。
在萌芽。
在呼应着什么。
苏砚瞬间明白了。
那一场为了对抗皇者,由他引导的、席卷全球的“人间共鸣”,那一次终极的签到……
它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埋下了一颗种子。
此刻,种子正在发芽。
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名为【升格】的情绪,正在这颗星球上,悄然绽放。
一个属于所有人的超凡时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
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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