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九年六月初三，一封来自太平洋彼岸的加密电报，经上海转昆明再转兰州，最终送到了张掖陆铭凡手中。
电报来自他的父亲陆振庭，这位上海实业家如今大部分时间在美国活动，名义上是为国内采购医疗物资，实则在为独立师疏通海外渠道。
译电员翻译出的文字让陆铭凡瞳孔微缩：
“凡儿，华盛顿消息，德国已于五月十日闪击西欧，英法联军溃败。英方开始与我接触，询问独立师能否牵制华北日军以减轻其远东殖民地压力。另，罗斯福政府内部对华援助分歧加剧，孤立派占上风，现有渠道恐受影响。你可有特别需求需父运作？父已与多家军火商建立联系，包括新成立之‘通用军械公司’。盼复。”
陆铭凡将电报纸在手中折起又展开，脑海中飞速运转。
英法败了——比他记忆中的历史早了一个月。这意味着敦刻尔克大撤退正在发生，英国即将孤军奋战。而美国，虽然罗斯福有心援助，但国内的孤立主义仍然强大。
“苏联的援助到了多少？”他抬头问赵承业。
“第一批十二门76毫米炮、十八门反坦克炮、六门高射炮已经运抵星星峡，周贵林的骑兵团正在押运返回。第二批要等到七月中旬。”赵承业汇报道，“但伊万诺夫离开前提过，如果我们需要更多援助，莫斯科希望我们在新疆问题上‘保持理解’。”
“理解？”陆铭凡冷笑，“意思就是默许苏联在新疆的特殊利益。”
陈昭明皱眉：“师座，苏联人这是要挟？”
“算不上要挟，是交易。”陆铭凡站起身，走到墙上的世界地图前，“苏联援助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在西北牵制日军，确保其远东边境安全。但如果援助过多，让我们过于强大，又不符合苏联的利益——他们不希望中国出现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强大军事力量。”
他手指划过地图：“现在欧洲战局突变，苏联的压力减轻了。斯大林可以更从容地经营东方，而一个虚弱的、需要依赖苏联援助的中国，最符合莫斯科的战略。”
会议室陷入沉默。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国际政治的冷酷算计。
“那我们怎么办？”方大华问道，“苏联的援助对我们至关重要，尤其是重武器和石油设备。”
陆铭凡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地图上移动，从中国到苏联，再到德国，最后跨过大西洋落在美国。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一个基于后世记忆，能够改变地缘政治平衡的计划。
把陆忠叫来。
“陆忠，交给你一个任务，通过家族秘密渠道，联系陈默”
“通过给父亲回电。”陆铭凡转身，眼中闪着决断的光芒，“内容如下……”
他口述了一封长电文，其中包含三个部分：一是对欧洲战局的分析，建议父亲与英方保持接触但不轻易承诺；二是列出独立师急需的物资清单，主要是精密机床和特种钢材；第三部分，则是这个计划的核心。
“……请父在美国寻找可靠律师，以匿名方式，为我申请一项武器专利。”陆铭凡一字一句地说，“武器名称为‘单兵反坦克火箭发射器’，具体设计原理我将另函详述。专利注册后，寻找渠道，秘密转让给德国方面——必须是能够直达德国军方高层的渠道。”
“什么？！”赵承业惊呼出声，“师座，这……这可是通敌啊！而且为什么要给德国人？”
陆铭凡抬手制止了众人的骚动：“听我说完。第一，这项专利要以完全匿名的方式申请，确保无法追溯到我或中国。第二，转让给德国必须通过第三方，最好是南美或西班牙的中介，形成多层隔离。第三，转让时间要控制在三个月内完成。”
他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缓缓解释：“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请想想——苏联为什么援助我们？是因为我们需要他们吗？不，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牵制日本。”
“同样的道理，”陆铭凡走到窗前，望向北方，“我们不需要一个强大的苏联。一个在东方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经略新疆和外蒙古的苏联，对中国是福是祸？”
他转身，目光如炬：“希特勒的野心不会止于西欧。一旦法国投降，德国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陈昭明倒吸一口凉气：“苏联……”
“对。”陆铭凡点头，“但以德国现有的装甲战术，要突破苏联的纵深防线并不容易。如果……如果德军拥有一种可以单兵携带、能够击毁t-34坦克的轻型反坦克武器呢？”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这项武器，在我的设想中，是一种轻型火箭筒。”陆铭凡继续描述，“口径60毫米左右，长度不超过一米，重量在十公斤以内，一名士兵即可操作。发射锥形装药火箭弹，破甲深度至少100毫米，有效射程150米。”
沈鸿儒的专业本能被激发了：“锥形装药……是不是利用门罗效应？我在德国期刊上见过相关理论，但还没有实用化。”
“正是。”陆铭凡点头，“具体设计细节我会画出来。这种武器结构简单，生产成本低廉，但将彻底改变步兵反坦克的战术。想象一下，每个德军步兵班都装备两具这样的火箭筒，苏军的坦克集群会遭受多大损失？”
方大华小心翼翼地问：“师座，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去年在武汉，我遇到过几个德国军事顾问。”陆铭凡面不改色地沿用之前的说法，“他们私下讨论过类似概念，我记住了要点。至于具体的工程设计……沈工，就需要你们来完善了。”
沈鸿儒眼中燃起技术人员的狂热：“如果原理正确，完全可行！特别是锥形装药技术，一旦突破，这种武器的威力将远超现有任何单兵反坦克武器！”
“但为什么要给德国？”赵承业仍然不解，“我们和德国并无交情，而且他们和日本是盟友……”
“正因为他们是日本的盟友，但又与苏联敌对。”陆铭凡语出惊人，“国际政治中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德国需要武器对付苏联，我们需要一个被削弱的苏联。至于日本……”
他冷笑：“你们以为德日同盟有多牢固？希特勒在《我的奋斗》里怎么写亚洲人的？一旦德国在欧洲得势，第一个抛弃的就是日本这种‘劣等民族盟友’。”
“那我们能得到什么？”陈昭明问到了关键。
“三样东西。”陆铭凡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专利转让费。德国人会给高价，这笔钱可以购买我们急需的物资。第二，平衡。一个被德国严重消耗的苏联，将无力在东方对中国施加过大压力。第三……时间。”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中苏边境：“苏联越弱，我们在新疆、在外蒙古问题上的回旋余地就越大。抗战胜利后，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虚弱的、需要中国合作的苏联，而不是一个强大的、可以随意划定势力范围的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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