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面孔：“我选前者。你们呢？”
“战！战！战！”压抑的怒吼从胸膛迸发，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
会议结束，众人如同上紧发条的齿轮，疯狂运转起来。千礁湾的空气里，弥漫着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硝烟味。每一个人都如同拉满的弓弦，只待敌至。
陆沉舟走出木屋，看着夕阳下忙碌而肃杀的营地，看着远方海天相接处那逐渐聚拢的、预示着风暴的乌云。
夕阳下，陆沉舟与拓跋月并肩立于礁石之上，望着海天尽头聚拢的乌云。
“这一仗打完，北海就该换个主人了。”拓跋月舔了舔虎牙，眼中野火燃烧。
“变了好。”陆沉舟淡淡道，“不变，我们这些后来者，怎么出头？”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深邃：“鬼哭礁那边，小心。别死了。”
拓跋月挑眉，野性一笑：“你也是。别让我刚睡过的男人，就这么便宜了赵坤。”
两人相视，眼中没有柔情蜜意，只有同类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信任与托付，以及共同面对强敌时燃烧的、近乎冷酷的斗志。
夕阳沉入海面，最后一抹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布满防御工事的礁石上，如同两柄即将出鞘的、染血的利刃。
归帆已至，暗影已归。战鼓将擂，血火将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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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月隐星稀。
潮水在黑暗中涨到最高，拍打礁石的声响比平日更加沉闷有力，掩盖了无数细微的动静。千礁湾如同蛰伏的巨兽，所有灯火早已熄灭，只有海风穿过加固栅栏和拒马时发出的呜咽。
陆沉舟伏在最高的了望塔上，半边身子隐在粗糙的原木阴影后，目光穿透稀薄的海雾，投向东南方黑沉沉的海面。他的伤臂仍隐隐作痛，但紧绷的神经和冰凉的夜风让感官异常敏锐。身边，两名饿狼营最老练的弩手屏息凝神，手指搭在蓝小蝶最新改良的“疾风弩”扳机上，弩臂在夜色中泛着冷硬的微光。
下方营地里，彭大虎魁梧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在预设的防线间无声移动，检查着每一处埋伏点位。饿狼营的士兵们紧握武器，藏身于胸墙后、礁石缝隙间、甚至半浸在冰冷海水中的特制木筏后，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苏婉儿和妇孺们已退入后山最隐蔽的洞穴，洞口用石块和藤蔓巧妙伪装。蓝小蝶坚持留在了工棚改建的临时指挥所里，这里联通几处关键防御节点，她的面前摊开着改进后的“疾风弩”结构图和一堆应急修理工具，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而在遥远的东北方，鬼哭礁海域。
四条狭长低矮的野火岛快船，如同贴着海面滑行的鬼影，熄灭了所有灯火，仅凭拓跋月和几名最老练的舵手对水纹、星光的记忆，悄然切入那片死亡礁区复杂的水道。船上的战士脸上涂抹着深色泥膏，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野性的亢奋。拓跋月站在首船船头，海风卷起她束起的长发，手中那柄修复了弓弦的骨弓在黑暗中如同择人而噬的獠牙。
更深处，几道比夜色更幽暗的身影，已先一步如同水鬼般融入鬼哭礁嶙峋的阴影。沐晓月吊着的手臂绑紧了固定在身侧，另一只手握着一柄特制的、带有倒钩和放血槽的短刃。她身后是“暗影”中最擅长潜行与破坏的四名好手。他们的目标明确——那面伪装石壁后的洞窟深处，工坊的核心区域，以及可能存放成品或图纸的密室。
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爬向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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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正。
东南海面，第一片突兀的、连成线的黑影，如同瘟疫般在海平线上迅速扩散开来。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沉重的划水声、船板摩擦声、低沉的号令声，终于压过了潮汐，如同死亡的潮水，朝着千礁湾汹涌扑来！
“来了！”了望塔上，弩手的声音压抑而短促。
陆沉舟眼神冰冷如铁，缓缓抬起右手。
怒涛帮的船队没有丝毫遮掩，十五艘大小战船呈扇形展开，如同张开巨口的鲨群。打头的三艘艨艟快船速度最快，船头包裹的铁锥在微弱的反光中闪着寒芒，径直冲向防御相对薄弱的一处礁石缺口。更多的战船紧随其后，船上人影憧憧，弓弩上弦的细微声响连成一片。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陆沉舟的手猛地挥下！
“放！”
“嗡——！”
早已蓄势待发的第一批“疾风弩”同时击发！改良后的齿轮组和更强韧的弓弦，赋予了弩箭更快的初速和更平直的弹道！黑暗中，只听到一片短促凄厉的破空声！
“夺夺夺夺——！”
冲在最前的艨艟快船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呼和木屑碎裂声！虽然视线不清，但覆盖射击依然取得了效果，至少七八名桨手和弓手中箭，一艘快船的方向明显歪斜！
“火箭！照明！”船队中后方，一个粗豪暴戾的声音怒吼道，正是赵坤！
数十支绑着浸油布条的火箭从怒涛帮战船上腾空而起，划过弧线，落向千礁湾外围的防御工事和滩涂！
借着火箭短暂的光芒，怒涛帮的海盗们看清了前方狰狞的拒马、陷坑和胸墙，也看到了胸墙后那些沉默的、如同礁石般的身影。
“抛石！床弩！给老子砸开一条路！”赵坤站在主船船头，面目狰狞。
“砰！轰！”
怒涛帮几艘较大的战船上，简陋的投石机和床弩开始发威。石块和粗大的弩箭呼啸着砸向栅栏和胸墙，发出令人心悸的巨响。一段栅栏被巨石砸塌，激起草木碎屑。
“稳住！”彭大虎的吼声压过了轰鸣，“弓弩手，瞄准艨艟和靠前的战船！自由射击！投石组，等老子命令！”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箭矢在空中交错，惨叫声、怒吼声、船只碰撞声、巨石砸落声混杂在一起，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火光开始在某些船只和滩涂上燃起，浓烟混杂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怒涛帮仗着船多势众，不顾伤亡，多条战船强行靠向礁石滩，跳板放下，凶悍的海盗挥舞着刀斧，嚎叫着涌上岸！
“饿狼营！杀！”彭大虎第一个从胸墙后跃出，手中厚重的鬼头刀带着恶风，直接将一名刚刚跳下船的海盗头目连人带刀劈成两半！热血泼了他一脸，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杀！”
胸墙后，饿狼营的战士们如同出闸的猛虎，怒吼着迎了上去！刀光剑影瞬间在狭窄的滩涂上迸溅开来！他们三人一组，背靠礁石或工事，互相掩护，死死顶住了第一波登岸的敌人。
但怒涛帮的人实在太多了。后续船只不断将更多海盗送上岸，压力骤增。
就在这时，几处预设的、靠近登陆点的礁石后，突然冒起浓烈刺鼻的黄绿色烟雾！烟雾迅速扩散，笼罩了数十步的范围，正是蓝小蝶赶制的加强版烟雾罐！海盗们猝不及防，被呛得涕泪横流，咳嗽不止，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第二队，反冲锋！”彭大虎看准时机，率领一支预备队猛地从侧翼杀出，如同尖刀般插入混乱的敌群！
几乎同时，了望塔上的陆沉舟眼神一厉，夺过身边弩手的一把“疾风弩”，眯眼瞄准了正在一艘中型战船上大声指挥调度的一名头目。屏息，预判，扣动扳机！
“嗖——噗！”
那名头目应声而倒，喉间插着一支颤动的弩箭！那一片区域的怒涛帮攻势为之一滞。
“干得漂亮！”身边的弩手低吼。
陆沉舟面沉如水，将弩递还，目光再次扫向战场。千礁湾守军凭借地利、准备充分的工事、改良的武器和悍勇的血性，暂时顶住了怒涛帮如潮的攻势，但伤亡也在迅速增加。怒涛帮的船队还在不断逼近，远程抛射的石块和弩箭持续造成着压力和破坏。
这是一场消耗战，看谁先撑不住。
与此同时，鬼哭礁。
当千礁湾杀声震天之时，这里却安静得诡异。只有海浪拍打礁石和洞窟深处隐约传来的、有规律的机械敲打声。
四条野火岛快船如同鬼魅般贴上了环形小湾内侧最隐蔽的岩壁。船上的战士口衔短刃，利用特制的抓钩和绳索，悄无声息地攀上陡峭湿滑的岩壁，目标直指那伪装过的石壁入口。
几乎在他们动手的同时，石壁下方水面一阵极其轻微的涟漪荡开。几个湿漉漉的黑影如同没有骨头的海蛇般滑出水面，正是沐晓月和她的人。他们早已利用对换防间隙的精确掌握，在上一班守卫刚刚离开、下一班尚未完全就位的短暂空窗期，从一处水下通风口潜入了洞窟内部。
洞窟内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复杂。人工开凿的通道曲折向下，两侧石壁上插着火把，散发着混合了硫磺、金属和油脂的怪味。深处传来的敲打声和隐约的炉火光芒，指示着工坊的方向。
沐晓月打了个手势，五人迅速分散。两人负责解决沿途零星的暗哨和巡逻，手法干净利落，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沐晓月带着另外两人，如同阴影般朝着敲打声最密集、守卫也似乎最森严的区域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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