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7号的轮廓在小行星带的阴影中若隐若现，形如一颗生锈的巨大铆钉，表面布满撞击坑与裸露的管线。探索者号悬停在千米之外，扫描光束如触须般探入科研站的通风口——数据显示，内部气压仅为标准值的17%，重力场紊乱，而最令人不安的是，中子辐射读数超标四千倍。
“这鬼地方还能住人？”卡尔的机械义眼缩放着图像，画面中漂浮着半融化的舱壁与凝结成晶体的冷却液，“上次检修记录是七十年前…星联科技到底在这里搞什么名堂？”
林默凝视着掌心的平衡碎片。漆黑碎片表面的暗红纹路已完全转化为金色根须，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搏动。当他将碎片贴近太阳穴时，一段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错误…不该融合…星核在啃食灵魂…救救我…】
稚嫩的童声夹杂着电子杂音，最终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
“是当年那个研究员的孩子。”小雅的声音有些发颤，“星核碎片的人工培育实验…出事了。”
苏晴的双枪已上膛：“管他什么事，进去拆了那些铁疙瘩就走。”
“等等。”艾拉突然放大扫描图的一角，“看c区气闸舱——有热源反应！”
全息图像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背对镜头，似乎在操作什么仪器。那人影的轮廓过于纤细，不似成年男性，而动作间带起的金属反光…竟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的光泽。
“准备突击。”林默关闭通讯器，压低声音，“苏晴、卡尔跟我正面突破；小雅、艾拉远程支援，注意精神力屏障——这里的辐射会放大幻觉。”
登陆艇如利箭般射向方舟7号的中层平台。舱门刚开启，腐锈的金属气息便扑面而来。林默的靴子踩在黏滑的地板上，每一步都溅起暗绿色的生物黏液——这根本不是冷却液，而是某种真菌与金属的共生体。
“小心脚下。”卡尔的机械臂弹出探照灯，光束扫过之处，菌丝网络如血管般在舱壁蔓延，“这鬼东西能吃穿钢板！”
话音未落，前方的走廊突然塌陷！无数菌丝聚合而成的巨手破墙而出，五指如钢爪般抓向众人。苏晴的脉冲步枪瞬间开火，高能光束将菌丝手轰成焦炭，但焦黑的碎屑落地后竟迅速复活，化作更多细小的触须！
“它在吸收能量增殖！”艾拉的声音从登陆艇传来，“别用常规武器！”
林默的星核碎片骤然发亮。淡金光芒如春雨洒落，触须沾染到光芒的瞬间便枯萎碳化。他趁机冲向c区气闸舱，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少女悬浮在培养舱中，周身缠绕着与星核碎片同源的金色根须。她的皮肤近乎透明，内脏器官呈现出诡异的晶体结构，而最骇人的是她的头颅：半边是人类的脸庞，另半边却是精密运转的齿轮组，齿轮间隙渗出暗红血丝。
“终于…等到你了…”少女的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哥哥…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你是…当年研究员的女儿？”林默的星核碎片剧烈震动。
“我是‘初代融合体’。”少女的齿轮眼瞳转向他，“也是第一个成功承载星核碎片的‘人类’。”她抬起透明的手臂，指向培养舱外——那里悬浮着数以千计的卵状物，每个卵中都包裹着与她相似的胚胎，“爸爸把我改造成兵器，说这样就能保护人类…可他不知道，星核在让我‘进化’。”
苏晴的枪口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少女的笑容突然扭曲，齿轮眼瞳迸发出红光，“我才是真正的‘机械之神’！你们收集的碎片…不过是我的养料！”
培养舱轰然炸裂！少女化作一道金红色流光冲向林默，指尖延伸出的能量刃直刺他的心脏！
林默侧身闪避，能量刃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在舱壁上留下深达半米的焦痕。少女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空间扭曲，仿佛无视物理法则。
“她的速度…在叠加熵值！”小雅的精神力屏障被余波震得龟裂，“每次攻击都会让周围的时间流逝变慢！”
“那就打破她的节奏！”苏晴的双枪喷射着火舌，子弹在少女身边织成弹幕。但对方竟能预判弹道，能量刃在身前舞成光轮，将所有子弹尽数绞碎！
卡尔的机械义肢弹出链锯，高速旋转的锯齿咬向少女的腰部。少女冷笑一声，身体突然量子化，链锯只切断了一片残影。下一秒，她的手掌从林默背后的阴影中伸出，指尖距离他的后心仅剩一寸！
“林哥！”苏晴的惊呼中，林默的星核碎片自动护主，淡金光盾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致命一击。光盾碎裂的瞬间，他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星核之力顺着接触点涌入她的体内！
“啊——！”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金红色流光如潮水般退去。她的身体剧烈抽搐，晶体内脏开始出现裂纹，齿轮眼瞳中的红光逐渐黯淡。
“你…你做了什么？”她跪倒在地，声音恢复了孩童的稚嫩。
“星核碎片不是兵器。”林默松开手，蹲下身凝视着她，“它是选择守护者的钥匙，不是制造怪物的工具。”
少女的眼泪滴落在地，与黏液混合成淡金色液体：“可是…爸爸说人类会毁灭自己…只有绝对的秩序才能拯救宇宙…”
“你爸爸错了。”林默将平衡碎片放在她掌心，“真正的守护者…是愿意为他人的自由而战的人。”
平衡碎片与少女体内的星核碎片产生共鸣，暗红纹路如藤蔓般攀爬上她的手臂，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金色根须净化。少女的身体逐渐恢复人类的形态，唯有左眼仍保留着半枚齿轮——那是她与星核羁绊的证明。
“我叫‘零’。”她轻声说，“编号Ax-07…零号原型体。”
零的加入让探索轻松了许多。她能操控体内的星核碎片与方舟7号的菌丝网络沟通，轻易绕过了沿途的机械守卫。众人跟随她穿过扭曲的走廊，来到科研站最深处的核心舱。
核心舱的景象超乎想象——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个直径百米的球形培养池。池中漂浮着无数与零相似的胚胎，每个胚胎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管线另一端插入池底的星核碎片矩阵。
“这里是…星核碎片的量产工厂？”艾拉的声音带着震惊。
“不。”零的表情变得凝重，“这里是‘熵增牢笼’的能源炉。爸爸用这些胚胎吸收宇宙熵增，延缓热寂…但他不知道，星核在利用这个过程进化。”
她指向培养池中央的透明圆柱——里面悬浮着一枚与林默手中一模一样的星核碎片，只是颜色漆黑如墨，表面流转着暗红血丝。
“那是…第七块碎片？”苏晴的枪口对准圆柱。
“是被污染的‘熵核’。”零的齿轮眼瞳微微转动，“爸爸用它控制了所有胚胎，一旦我离开这里，他就会启动自毁程序…用熵增爆炸摧毁半个星系。”
林默的星核碎片突然发烫。他感应到熵核中传来的恶意——那是一种纯粹的毁灭欲望，渴望将一切有序归于混沌。
“他在哪？”
“在…主控室。”零的指向与林默的感应重合，“他把自己和方舟7号的核心电脑融合了…认为这样就能永远守护‘秩序’。”
“那就去见他。”林默握紧脉冲步枪，“告诉他，真正的秩序不是控制，而是选择。”
主控室的门无声滑开。室内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一台占据整面墙的巨型计算机，无数光缆如血管般连接着中央的处理器。处理器上方悬浮着一颗由齿轮与星核碎片组成的头颅——正是星联科技失踪多年的首席科学家，艾伦·卡特。
“你们来了。”艾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机械合成特有的冰冷质感，“我就知道…零不会永远被星核奴役。”
“爸…爸爸？”零的声音带着颤抖。
“零，我的孩子。”艾伦的头颅转向她，“你终于回来了。我计算过所有可能性，只有你能完成我的理想…成为新宇宙的基石。”
“你的理想是屠杀！”零的齿轮眼瞳迸发红光，“你用星核碎片改造了我，又用胚胎吸收熵增…这和机械教派有什么区别？”
“区别？”艾伦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机械教派追求的是僵化的秩序，而我…追求的是永恒的完美！当熵核引爆时，所有混乱的生命都将回归虚无，只剩下被星核净化的‘完美生命’…包括你，我的零。”
林默的星核碎片突然发出嗡鸣。他感应到熵核正在被远程激活，暗红血丝如蛛网般蔓延至整个方舟7号！
“没时间了！”他冲向主控台，却被一道能量屏障弹开。
“别白费力气了，林默。”艾伦的头颅转向他，“你的星核碎片确实强大，但在绝对的计算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无数全息屏幕在林默面前展开，显示着探索者号被熵增爆炸吞噬的画面、苏晴和小雅在辐射风暴中挣扎的场景、卡尔的机械义肢被菌丝腐蚀的惨状…
“看到了吗？”艾伦的声音充满诱惑，“这就是拒绝‘完美’的下场。加入我…成为新世界的神。”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甚至能感受到爆炸的热浪与辐射的刺痛。他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星核碎片的光芒也开始忽明忽暗。
“林哥！”苏晴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别看他！他在读取你的恐惧！”
小雅的精神力屏障及时撑开，隔绝了部分精神入侵。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艾伦展示的“未来”并非必然，而是熵核计算出的“最优解”。
“你错了。”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艾伦的头颅，“真正的完美…不是消灭混乱，而是在混乱中守护希望。”
话音未落，他的星核碎片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淡金光芒如利剑刺穿能量屏障，直击艾伦的头颅！
“不——！”艾伦的惨叫中，处理器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零趁机冲向培养池，双手按在熵核上。她体内的星核碎片与熵核产生激烈碰撞，暗红血丝与金色根须在透明圆柱内交织成绚烂的光带！
“爸爸…对不起…”零的泪水滴在熵核表面，“但我选择…成为人类。”
熵核的暗红血丝如潮水般退去，最终化作纯净的金色。艾伦的头颅发出最后的悲鸣，轰然炸裂成无数碎片！
方舟7号的熵增牢笼解除，胚胎们纷纷失去能量供给，化作无害的晶体飘散。零将最后一丝星核之力注入主控电脑，彻底格式化了艾伦的所有研究数据。
“我们该走了。”她看向林默，左眼的齿轮已停止转动，“这里…不再是我的家。”
探索者号的维修工作进展顺利。卡尔用方舟7号的备用零件更换了受损的引擎部件，艾拉则破解了星联科技的加密数据库，获得了机械教派多个据点的坐标。
“根据这些数据，机械教派在银河系边缘建立了‘新耶路撒冷’空间站。”艾拉指着星图，“他们正在那里集结舰队，准备迎接‘机械之神’的降临。”
“机械之神…”林默摩挲着掌心的星核碎片，“卡奥斯说祂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种概念…存在于所有对秩序的极端渴望中。”
“那我们就证明给他看。”苏晴将双枪插回枪套，“真正的秩序…是由无数个自由选择组成的。”
众人登上探索者号，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彻星河。零站在观星台上，望着舷窗外的星河，左眼的齿轮在星光下泛着微光。
“你在想什么？”林默走到她身旁。
“我在想…爸爸说的‘完美’到底是什么。”零轻声说，“现在我明白了…它不是没有缺陷，而是敢于面对缺陷依然选择前行。”
林默点点头，将平衡碎片递给她：“那就带着这个答案，去看看更广阔的宇宙吧。”
零接过碎片，淡金光芒在她掌心流转。她看向远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地球，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嗯。”她微笑着说，“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完美’。”
探索者号调整航向，朝着“新耶路撒冷”空间站驶去。一场关乎自由与秩序、人性与机械、希望与绝望的终极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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