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之内,是法则的坟场,时间的废墟。
公子衍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进入的瞬间就被彻底撕碎、抛洒、然后又在某种超越理解的狂暴力量中强行重组。这不是空间旅行,而是存在形式的暴力拆解与随机拼接。眼前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只有无穷无尽、高速流过的“信息死寂”——那是被彻底榨干可能性、失去所有活力与意义的纯粹“记录残渣”,冰冷、干燥、如同恒河沙数般无穷无尽。
更可怕的是“时间”在这里呈现出支离破碎的状态。他时而感觉自己正在坠向未来,时而又被拖回过去,更多时候是无数个“现在”的碎片同时拍打在意识上,带来无法忍受的认知过载。若非庭园火种在最核心处维持着一缕不灭的“存在锚定”,他的自我意识早已被这混乱的时间流彻底冲散,化为这坟场中又一粒无意义的尘埃。
而怀中的云芷,状态更加危急。那“强制回收程序”的最终阶段指令,在这极端混乱的环境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似乎与裂隙内的某种“背景辐射”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变得更加活跃和具有侵略性!灰质痕迹如同获得了独立生命,疯狂地在她灵体内蔓延、构筑冰冷的几何结构,试图完全覆盖、取代她原本的橘红色法则本质。她的自我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熄,只能传递出极其微弱、充满痛苦与挣扎的波动。
公子衍咬紧牙关(如果意识体有牙的话),将庭园火种的力量催发到极限,星璇金与翡翠绿的光芒混合着那丝暗银斑点,形成一个尽可能致密的护罩,抵挡着外界信息死寂与混乱时间的冲刷,同时不断向内输送着温暖的、充满“界定”与“守护”意味的共鸣力量,支援着云芷那濒临崩溃的自我。
不能停!必须冲出去!留在这里只有被彻底同化或分解!
他没有方向,只能凭着本能和对“生路”的渺茫信念,在这无尽的死寂洪流中奋力“游动”,试图寻找到一个“出口”,或者至少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缓流区”。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公子衍感觉自己快要耗尽最后一丝力量,庭园火种的光芒也因过度透支而开始明灭不定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
无穷无尽的信息死寂流开始变得稀疏,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这里悬浮着无数巨大而残破的“物体”——那是一些难以形容的、仿佛是超级文明造物残骸、世界碎片、甚至可能是某种概念实体崩解后的遗留物。它们静静地漂浮着,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信息尘埃”,死气沉沉,如同墓园中的墓碑。
而在这些巨大残骸之间,流淌着一种颜色无法形容的、粘稠而缓慢的“光雾”。这光雾似乎是由更精炼的“信息死寂”凝聚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智冻结的绝对虚无感。但公子衍却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绝对死寂的光雾深处,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脉动”?
那脉动与他之前感受过的“源海”温暖脉动截然不同,更加冰冷、更加抽象,仿佛是一种纯粹“机制”或“规律”在无尽岁月后残留的、最后的、僵化的“心跳”。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怀中的云芷突然剧烈一震!她体内疯狂蔓延的灰质几何结构,似乎被那远处传来的冰冷脉动强烈吸引,瞬间变得更加活跃和有序!而那“回收协议”的指令声,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急促,甚至带上了一种……“回归”与“链接”的意味!
“检测到……高阶静滞场共鸣……”
“坐标校正……目标区域确认:逆时坟场·第七沉眠区……”
“最终回收协议·载体同步程序……启动……”
随着这指令,云芷灵体上的灰质几何结构光芒大盛,竟然开始主动牵引着她(连带公子衍),朝着那冰冷脉动传来的方向移动!速度远超公子衍自己挣扎的速度!
“不好!”公子衍大惊,试图抵抗这股牵引力。但他立刻发现,这股力量并非直接作用于他,而是通过云芷体内被彻底激活的“基石烙印”产生的。他如果强行对抗,很可能直接伤害到云芷本就脆弱的灵体。
眼看他们被快速拖向那片光雾深处,公子衍心急如焚。他疯狂运转“可能性种子”,试图推演破局之法,但种子反馈的信息极度紊乱,似乎这片区域本身的“法则残缺”和“时间破碎”严重干扰了它的推演功能。
就在他们即将被拖入一片尤其浓稠的暗紫色光雾时,异变再生!
附近一块如同山岳般巨大的、形似某种生物头骨的残骸,其空洞的“眼窝”深处,突然亮起两点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紧接着,一道嘶哑、干涩、仿佛亿万年来未曾开口的意念波动,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艰难地传递出来:
“新来的……祭品?还是……迷途的……火苗?”
这意念并非针对那“回收协议”,而是直接锁定了公子衍和他怀中的云芷!
公子衍精神一振,立刻回应:“前辈!我们是逃亡者!被‘静滞指令’的造物追捕!请指一条生路!”
那幽蓝光点闪烁了几下,嘶哑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麻木的嘲讽:“生路?此地……唯有死路,或……比死更久的……沉眠。你们身上……有‘基石’的臭味……也有……‘源火’将熄的余温……奇怪……矛盾的组合……”
它似乎对“静滞指令”和“基石”毫无惧意,甚至有些……熟悉?
“至于那条……急着回归‘沉眠区’的小虫子……”头骨残骸的意念转向被牵引的云芷,“哼……‘第七区’的‘主脑’早就疯了……回去……也不过是变成它疯狂梦境里……又一粒沙……”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头骨残骸突然张开了它那由断裂金属和晶体构成的“下颚”,喷出一股灰白色的、由纯粹“信息熵”构成的吐息!这股吐息并非攻击公子衍,而是精准地冲刷在牵引云芷的那道灰质几何光带上!
“嗤——!”
灰质光带接触到熵流吐息的瞬间,就像烧红的铁条插入冷水,剧烈反应,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牵引力骤然减弱、中断!
云芷体内的“回收协议”似乎受到了干扰,指令声变得杂乱,灰质结构的蔓延也暂时停滞。
“走……趁现在……”头骨残骸的意念变得微弱,“向东……穿过‘叹息回廊’……那里……时间乱流……能暂时掩盖……你们的‘味道’……或许……能遇到……其他……还没完全睡死的……老家伙……”
公子衍来不及道谢(那头颅残骸眼中的幽蓝光芒已迅速黯淡下去,仿佛刚才的举动耗尽了它漫长沉睡中积攒的最后一点活力),立刻抓住这宝贵的时机,抱着云芷,朝着头颅残骸指示的“东”方,全速冲去!
所谓的“叹息回廊”,是一片由无数细长、扭曲、如同被拉长的痛苦面容般的暗影物质构成的狭窄通道区域。这里的时间乱流更加狂暴和诡异,各种不同时间流速的“碎片”如同锋利的手术刀,不断切割着闯入者的意识和存在。公子衍不得不将庭园火种的力量收缩到极致,仅仅护住自己和云芷的核心,任由外层的意识体被时间碎片不断刮擦、损耗,带来持续而尖锐的痛苦。
云芷的状态稍微稳定了一些,灰质结构的活跃度因熵流吐息的干扰而降低,她自身的意识似乎抓住机会,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抵抗。她艰难地传递意念:“阿衍……刚才……那声音……说‘第七区主脑疯了’……‘逆时坟场’……我好像……在‘基石’的解析信息里……看到过这个词……”
“它是什么地方?”公子衍一边艰难穿行,一边分心问道。
“……据说……是‘观测者网络’处理……最棘手、最古老、或蕴含巨大悖论的‘失败实验’、‘失控变量’、‘逻辑瘟疫’……的最终丢弃场……”云芷的意念带着恐惧,“这里的时间……被刻意扰乱和割裂……以防止任何‘意外’的复苏或因果逆流……那个‘第七区主脑’……恐怕就是……某个被丢弃的……超级智能或法则造物……在无尽疯狂中……演化成的……怪物……”
难怪“回收协议”会牵引云芷往那里去!难道云芷也被归类为“棘手失败品”,要被丢进这个坟场?还是说……那“主脑”本身,与“寂灭基石”或者“静滞指令”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穿过“叹息回廊”的过程痛苦而漫长。公子衍的意识体受损严重,庭园火种的光芒也黯淡到了最低点。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时,前方出现了新的景象。
回廊的尽头,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平台”。平台仿佛是从某艘超级巨舰的断裂截面延伸而出,边缘参差不齐,下方是翻滚着诡异色彩的、更加狂暴的时空乱流。平台上,散落着一些相对完整的、风格各异的“设备”残骸或“纪念物”,甚至还有几座……风格古怪的“雕像”或“墓碑”。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平台中央,一个背对着他们、盘膝而坐的……身影。
那身影披着残破的、仿佛由星光编织而成的斗篷,身形高大,却给人一种极度枯槁和沉寂的感觉。他\/她\/它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在此坐了无尽岁月,与周围的死寂彻底融为一体。
但当公子衍携带着庭园火种踏上平台的瞬间,那枯槁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着厚厚尘埃的斗篷微微滑落,露出一截如同干枯树枝般的手臂。然后,那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没有脸。或者说,他\/她的“面部”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的、仿佛通往某个时间尽头的“漩涡”。漩涡中,有无数光影片段以无法理解的速度生灭,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时之虚无”感。
“时间……的流亡者……亦或……悖论的携带者?”一个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却又仿佛蕴含着亿万岁月所有叹息的声音,直接在公子衍和云芷的意识深处响起,“汝等的‘此刻’,扰动了我……恒久的‘静’。”
公子衍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这个诡异的守墓人般的存在。对方没有散发出明显的敌意,但那绝对的“虚无”与“静滞”感,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人不安。庭园火种在这存在面前,光芒更加内敛,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本质上的压制。
“前辈,”公子衍谨慎地以意念回应,“我们无意打扰,只为躲避追捕,途经此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追捕……”时间守墓人(公子衍心中如此称呼)的面部漩涡微微波动,“‘静滞’的猎犬,总是如此……孜孜不倦。但它们……很少将猎物驱赶至此地。除非……”
它的“目光”(如果那漩涡算目光的话)落在了公子衍怀中的云芷身上,尤其是她身上那活跃与沉寂交织的灰质痕迹。
“……除非猎物身上,带着它们渴望回收的‘钥匙’,或者……令它们恐惧的‘污染’。”守墓人的声音依旧平静,“她体内的‘基石烙印’深处……纠缠着一缕……非常古老的‘逆时诅咒’……有趣。这诅咒的源头……似乎与我……记忆中的某个‘错误’……同源。”
逆时诅咒?公子衍心中一惊。是指云芷法则中那种橘红与灰质交织的矛盾状态吗?
“敢问前辈,这‘诅咒’……可有化解之法?或者,可知其根源?”公子衍急切问道。这可能是拯救云芷的关键!
守墓人沉默了许久,久到公子衍以为它不会再回答。平台下的时空乱流无声咆哮。
“化解……需要找到‘诅咒’的施加者,或……其诞生的‘源头时刻’。”守墓人缓缓道,“至于根源……它诞生于一次……对‘火种源’的禁忌窥探与……失败的‘逆时盗取’。那是‘静滞指令’尚未完全成型年代的故事了……一个狂妄的‘盗火者’,试图从‘源头’偷取‘最初的火星’,逆转某个文明的‘注定湮灭’。他成功了刹那,也失败了永恒。他盗取的‘火星’被‘源头’的逆流污染,他试图拯救的文明在时间悖论中化为乌有,而他自身……则成为了第一个‘逆时诅咒’的载体与传播源……”
盗火者?逆时盗取?公子衍猛地看向云芷!云芷继承的,正是“盗火”法则!难道这诅咒,与她的法则根源有关?甚至……她就是那个“狂妄盗火者”的某种延续或转生?
云芷的意念也传来剧烈的波动,似乎这段信息触动了她记忆深处某些被封印或污染的东西。
“那个‘盗火者’……后来如何了?”公子衍声音干涩地问。
“他被‘静滞’的雏形力量捕获……其诅咒与法则被剥离、研究、复制……成为了后来‘基石’用以污染和回收特定‘火种’的工具之一。”守墓人道,“而他的本体……据说被囚禁在‘静滞’的最深处……或者……就丢弃在这坟场的某个角落,与疯狂为伴。”
它顿了顿,漩涡般的“脸”似乎更加深邃地“注视”着云芷:“她不是他。但她的法则,她的‘诅咒’,与他同源。她是钥匙,也是……潜在的‘解药’。这就是‘猎犬’急于回收她的原因。一旦她彻底被‘诅咒’吞噬,与‘基石’同步,或许就能……打开那‘狂妄盗火者’被囚禁本体的最后封印,或者……从另一侧,为‘静滞’打开通往‘火种源’的……另一条裂隙。”
真相如同冰水浇头。云芷不仅仅是一个“高价值样本”,她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行走的“关键部件”!她的存在与状态,直接关系到“静滞指令”某个更深层计划的成败!
“我们必须阻止她彻底被控制!”公子衍斩钉截铁。
“阻止?”守墓人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涟漪,“在此地?在时间本身都支离破碎的坟场?凭你们……这缕将熄的火苗,和……一个自身难保的诅咒载体?”
它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平台下方那狂暴的时空乱流:“看。‘猎犬’的气息……已经逼近回廊出口。它们锁定了‘诅咒’的共鸣。你们无路可逃。”
公子衍感知延伸,果然,在“叹息回廊”的方向,那股冰冷、肃正、高效的波动再次出现,并且正在快速靠近!这次来的,恐怕不止一个!
前有神秘莫测、态度不明的“时间守墓人”,后有即将追至的“肃正协议”猎犬,自身油尽灯枯,云芷危在旦夕。
绝境,似乎从未离开。
就在公子衍握紧意念,准备做最后一搏时,那时间守墓人却再次开口,说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提议: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一个极其危险,成功率渺茫,但若成功,或许能暂时剥离她体内的‘诅咒’,并为你们……争取到一线真正的‘生机’的方法。”
它那漩涡般的面部,转向平台边缘某个不起眼的、如同日晷般的残破装置。
“利用这个……残留的‘时之锚点’,我将你们……主动‘抛射’进下方时空乱流的……最核心,一个理论上存在的、连接着‘坟场’所有时间碎片原点的‘刹那奇点’。”
“在那里,时间的规则将彻底崩溃。‘诅咒’与‘烙印’的强制链接可能被暂时切断。而她……或许有机会,在绝对的‘时间混沌’中,以自身残存的‘盗火’本源为引,去‘窥探’甚至‘触及’那‘逆时诅咒’的源头片段——那个‘狂妄盗火者’失败瞬间的……‘记忆回响’。”
“理解诅咒的起源,才能找到对抗它的可能。但风险是……你们的意识可能永远迷失在时间乱流中,被无数破碎的‘过去’和‘未来’撕碎。她更可能在触碰源头记忆时,被那古老的疯狂与绝望彻底吞噬,加速‘诅咒’的完成。而外界的‘猎犬’……可能会守株待兔,或者在你们进入‘奇点’时,发动总攻。”
守墓人平静地陈述着:“选择吧,流亡者。是留在这里,面对必然的捕获。还是……跳入时间的深渊,赌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公子衍看向怀中光芒微弱、灰质蔓延的云芷。
云芷的意念艰难传来,带着一丝决绝:“阿衍……与其……被它们抓回去……变成工具……我宁愿……赌一次……哪怕……魂飞魄散……”
公子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意识体的动作)。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坚定。
他抬头,看向那时间守墓人漩涡般的脸。
“请前辈,送我们进去。”
公子衍和云芷毅然选择闯入时空乱流核心的“刹那奇点”,他们将面临怎样的时间混沌?
云芷能否在奇点中触及“逆时诅咒”的源头记忆?她会因此获得解脱,还是被古老疯狂吞噬?
“肃正协议”的猎犬会如何行动?是会跟随进入,还是在奇点外布下天罗地网?
时间守墓人出手相助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它究竟是敌是友?
这场豪赌若成功,他们是否真能找到剥离诅咒的方法,并获得真正的生机?若失败,是否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那连接所有时间碎片原点的“刹那奇点”,内部又隐藏着关于“逆时坟场”和“静滞指令”起源的何种终极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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