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第十七日,队伍抵达祁连山北麓。
山势陡峻,积雪终年不化。向导是个羌族老人,名叫乌木,脸上刺着青纹,说汉话带着浓重口音。
“镜子所在的山洞,在鹰嘴峰。”乌木指着云雾缭绕的山顶,“但鹰嘴峰有邪祟。
三年前,我们族里五个猎人上去,只下来两个,疯了,整天喊‘镜子里有人’。”
舜问:“那两人现在何处?”
“死了。一个跳了崖,一个用石片割了喉咙。”乌木顿了顿,“你们真要上去?”
许负点头:“必须上去。”
乌木不再劝,只说了句:“天黑前必须下山。山里的东西,夜里会出来。”
队伍开始登山,山路狭窄,有些路段要贴壁而行,脚下是百丈深谷。许负走在中间,舜在前,羿断后。
行至半山腰,乌木突然停下,示意噤声。
前方树林中,传来窸窣声。不是野兽,像是……很多人赤脚走路的声音。
羿搭箭,舜拔剑。
树林里走出十来个身影,都是羌人打扮,但衣衫破烂,面色青灰,眼神呆滞。他们排成一列,步伐僵硬,朝同一个方向走。
“是‘走尸’。”乌木声音发颤,“被邪祟摄了魂的人,会一直走到死。”
许负上前,拦住为首那人。那是个中年汉子,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魂魄被抽走了大半,只剩本能。”许负皱眉,“他们去的方向是哪里?”
乌木看方向:“鹰嘴峰背面,有个深涧,叫‘鬼哭涧’。这些年失踪的人,最后都在那附近被发现——尸体。”
许负从怀中取出昆仑镜,镜面裂纹依旧,但靠近这些走尸时,镜中映出他们体内有细如发丝的黑线,一直延伸向鹰嘴峰方向。
“有人在用活人炼魂。”她收起镜子,“这些黑线是魂丝,另一端应该在施术者手中。切断魂丝,这些人能醒,但会元气大伤。”
“怎么切?”
许负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为首汉子额头。符纸燃烧,黑线显现,她用手指捏住,用力一扯。
汉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但眼睛恢复了神采。他茫然四顾:“我……我在哪?”
其余走尸突然转头,齐齐看向许负。他们眼中冒出黑气,扑了过来。
羿连发五箭,射倒五人。舜挥剑砍断两人脖颈。但那些走尸不知疼痛,继续前进。
许负双手结印,地脉之力涌出。金光扫过,走尸体内的黑线纷纷断裂。十几人同时倒地,昏迷不醒。
乌木脸色惶恐:“你们……你们不是普通人。”
“现在知道了。”舜收剑,“带路,加快速度。”
午后,他们抵达鹰嘴峰下,山峰形如其名,像一只展翅的巨鹰。山洞在鹰嘴下方,洞口被藤蔓遮掩。
乌木不肯再走:“我只能送到这里。山洞里有东西,我不能进去。”
舜给他一袋铜钱:“下山等。若我们三日未归,你就回部落,不必再等。”
乌木接了钱,匆匆下山。
四人拨开藤蔓,进入山洞。洞口狭窄,但越走越宽。洞壁光滑,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壁上每隔十步就有一盏油灯,灯油未尽,还在燃烧。
“有人来过,不久。”羿检查灯油,“最多三天前。”
走了约百丈,前方出现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十日族的标志:十个太阳环绕一只眼睛。
许负伸手按在眼睛位置,石门无声滑开。
门后是个巨大的石室,室中央有座石台,台上果然放着一面铜镜。镜子的样式与昆仑镜极其相似,只是镜框刻的是十日纹。
铜镜周围,跪着九具尸骨。尸骨呈跪拜姿势,头颅朝向镜子。
银羽上前检查尸骨:“死了至少十年,衣物是羌人样式。应该是当地牧民,被掳来做了祭品。”
许负走向铜镜,越靠近,她越感觉到镜中有东西在呼唤她——那确实是她缺失的魂魄,但……不止她的。
镜中还有别的东西。
她伸手去拿镜子,指尖触到镜框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一张脸——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容绝美,但眼神冰冷。
“终于来了。”镜中女子开口,声音直接响在众人脑海,“我等你很久了,许负。”
许负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是西王母座下第七女,瑶姬。”镜中女子微笑,“也是这面‘瑶台镜’的真正主人。你的那缕魂魄,是我特意留下的饵。”
舜拔剑挡在许负身前:“你想做什么?”
“做个交易。”瑶姬的声音充满诱惑,“许负,你可知你真正的来历?你不是凡人,你是西王母的一缕分魂转世。
西王母沉睡太久,需要收回所有分魂才能苏醒。我就是为此而来。”
许负脑中剧痛,一些破碎的记忆浮现:瑶池、仙鹤、玉树……还有一个威严的女神面容。
“想起来了吗?”瑶姬轻笑,“你是西王母的一部分,注定要回归本体。
把你的魂魄给我,我允诺不伤你的同伴,还保这九州百年太平。”
“若我不给呢?”
“那我就强行取。”瑶姬声音转冷,“瑶台镜已吸足九十九个生魂,加上你这缕主魂,足够打开接引通道。
西王母一旦苏醒,整个九州都将纳入昆仑治下。你们凡人,要么臣服,要么死。”
许负看向舜:“你们退后。”
“你想干什么?”
“我和她谈。”许负走到镜前,“瑶姬,你说我是西王母分魂,证据呢?”
镜面波动,浮现一幅景象:昆仑之巅,瑶池仙境,西王母高坐玉台,台下有七位仙女。其中一位仙女的容貌,与许负有七分相似。
“那是你前世。”瑶姬道,“西王母为参悟天道,将七情分化,投入凡间历练。你是‘忧’之化身,掌预知、占卜。如今历练期满,该回归了。”
许负沉默片刻:“若我回归,现在的我会怎样?”
“意识融入本体,成为西王母的一部分。你会记得这一世的经历,但不再是你。”
“那就是死。”
“是升华。”瑶姬纠正,“凡人寿数不过百年,而西王母与天地同寿。成为她的一部分,是你的荣耀。”
许负忽然笑了:“荣耀?未经我同意,抽我魂魄,设局诱我前来,这就是昆仑仙家的做派?”
瑶姬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镜面光芒大盛,九具尸骨突然站起,眼中冒出幽光,扑向四人。
羿连射九箭,箭箭命中尸骨头颅,但尸骨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它们的骨骼表面浮现出金色符文——那是仙家炼尸术。
舜挥剑砍在一具尸骨上,剑刃迸出火星,只留下一道浅痕。
“这些尸骨被仙法淬炼过,凡铁难伤!”他大喊。
许负双手结印,地脉之力涌出,化作金色锁链缠住尸骨。但锁链刚成形,瑶台镜射出一道白光,将锁链尽数斩断。
瑶姬冷笑:“在瑶台镜前用地脉之力?可笑。此镜能操控方圆百里地脉,你的力量,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她念咒,山洞开始震动。洞顶落下碎石,地面裂开缝隙。
银羽拉起许负:“先撤!”
四人朝洞口退去,但石门已经关闭,任凭如何推打都纹丝不动。
尸骨逼近,羿箭囊已空,拔刀近战。舜护着许负,剑法虽精,但尸骨坚硬,久战不利。
许负看向瑶台镜,镜中,瑶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挣扎。
一定有破绽。
她闭目感应,瑶台镜确实在操控地脉,但操控的方式很粗暴,像用蛮力拉扯。而且,镜子的光芒有微弱的波动,每隔三十息就会弱一瞬。
“舜!”许负喊道,“下一波光芒减弱时,攻镜子右下角!那里是阵法节点!”
舜点头,他数着呼吸,二十九息,三十息——镜光果然弱了。
他纵身跃起,剑尖刺向镜子右下角。瑶姬脸色微变,镜面射出一道白光阻拦。但羿同时掷出短刀,刀身撞在镜面上。
“铛”的一声,瑶台镜震动,光芒紊乱。
尸骨动作一滞。
许负趁机冲到镜前,咬破手指,用血在镜面上画符。那是她从昆仑镜裂纹中悟出的破禁符。
瑶姬尖叫:“你敢!”
血符完成,瑶台镜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镜中景象扭曲,瑶姬的面容开始破碎。
“不——!”她最后的声音充满怨毒,“西王母不会放过你们……”
镜子炸裂。
碎片四溅中,一缕淡金色的光飞出,没入许负眉心。那是她缺失的魂魄。
同时还有一缕银光飞出,想逃向洞口。羿眼疾手快,一箭射中。银光落地,化作一个三寸高的小人,正是瑶姬的元神。
“饶命!”小人跪地,“我愿为奴为仆,只求留我一命!”
许负俯视她:“西王母现在何处?”
“在昆仑瑶池沉睡,已睡了三千年。”瑶姬颤声道,“我是她一缕分神,奉命收集散落人间的魂魄。你的魂魄是最重要的一缕,因为蕴含‘预知’神职。”
“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六人,对应喜怒哀惧爱恶。但我只找到三个,另外三个下落不明。”瑶姬哀求:
“放了我,我能帮你找到他们,也能帮你对抗西王母——她若苏醒,真的会统治九州,把凡人当蝼蚁。”
许负与舜对视。舜点头:“留她有用。”
许负取出一张符纸,将瑶姬元神封入其中:“暂留你性命。若有不轨,立时灭杀。”
瑶姬连称不敢。
此时,山洞震动加剧。瑶台镜毁,失去镇压,地脉开始暴走。
“快走!”舜拉起许负。
四人冲向石门,羿用刀撬开门缝,众人挤出。刚出山洞,整座鹰嘴峰开始崩塌。
他们连滚带爬下山,到山脚时回头,鹰嘴峰已塌了一半,烟尘漫天。
乌木等在山下,见他们出来,松了口气:“成了?”
“成了。”许负道,“但以后不要让人靠近这里。山里的邪祟未除尽,只是暂时被压住了。”
回程路上,许负融合了那缕魂魄,记忆恢复大半。
她想起来了:前世确实是西王母座下仙女,因不忍见人间疾苦,私自下凡,结果卷入大劫,魂飞魄散。这一世是残魂转生,本就不完整。
她也想起了西王母的可怕:那位女神视凡人如草芥,曾因一时不悦,就让洪水淹没三州。若她真苏醒,九州确实危矣。
夜里扎营时,许负取出封着瑶姬的符纸。
“西王母何时会醒?”
符纸中传来瑶姬的声音:“原本还要千年。但她最近感应到几缕分魂陆续归位,苏醒速度加快了。最快……百年内。”
“百年。”许负沉吟。
“其实有个办法。”瑶姬道,“如果你能先她一步,集齐七情分魂,融合成完整的‘副魂’,就有资格与她争夺本体控制权。届时,要么你吞噬她,要么她吞噬你。”
“另外六缕分魂在哪?”
“喜在江南,怒在草原,哀在巴蜀,惧在东海,爱在中原,恶在西域。”瑶姬顿了顿,“但我只找到哀、惧、恶。喜、怒、爱还未现世。”
许负收起符纸。
百年时间,听起来很长,但对神仙来说,不过一瞬。
她必须开始准备了。
第七日,队伍回到洛阳。
尧在宫中等候,听许负说完经历,他沉默良久。
“西王母……上古神话竟是真的。”
“不止西王母。”许负道,“昆仑、蓬莱、方丈,三座仙山都有真仙沉睡。若他们陆续苏醒,九州将成仙神战场。”
“你有何打算?”
“先找齐七情分魂。”许负道,“但此事不能声张。仙神之事,凡人插手反而危险。我需暗中行动。”
尧点头:“需要什么,尽管说。”
“需要人。”许负看向舜、羿、银羽:
“舜留下辅政,银羽,羿和明镜你们可愿随我继续走下去?前路只会比十日族更险。”
明镜笑了站出来:“从认识你那天起,就没平顺过。多一个西王母,也无妨。”
羿点头:“我的箭,可射仙神。”
银羽:“你在哪,我在哪。”
许负也笑了,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真心笑。
当夜,观星台顶。
许负取出昆仑镜,镜面裂纹依旧,但镜中映出的星象变了:七星移位,紫微暗淡,有客星犯帝座。
大乱将至。
但她已准备好。
白狐跳上窗台,蹭了蹭她的手。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许负轻抚狐毛,“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整个上古神话。”
窗外,流星划过夜空。
一颗,两颗,三颗……整整七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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