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年握紧扳指，感受着其中浩瀚的信息流。他抬起头，眼中已没有了片刻前的急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断。
“不，我们不召唤了。”
众人一愣。
“玄禺师父刚才说，影门未必能取走烙印。”江小年缓缓道，“因为他们没有‘执钥人’。而我，现在去了也是送死。”他看向东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山峦，“与其赌上性命去抢一个未必能拿到的碎片，不如……先做我们能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墨渊沉声问。
“二叔留给我的‘地脉共鸣术’，真正的价值不在于召唤，而在于‘感应’。”江小年摊开手掌，青玉扳指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可以先尝试与此处的石矶镇地脉共鸣，熟悉法门。待功力恢复更多，便能以心血为引，远距离感应其他烙印碎片的位置——不一定是寒月谷那一块，而是所有散落的碎片。”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二叔的传承里说得很清楚，三钥烙印破碎后，灵韵散入天下地脉网络，流向了不同的节点。寒月谷那一处，很可能只是其中之一。我们需要找到全部，才能谈重铸。”
白芷眼睛一亮：“你是说……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止漫长。”玄禺居士接过话头，神色凝重，“地脉网络何等浩瀚？烙印灵韵的流向，会受到山川走势、人世变迁、甚至国运起伏的影响。要找到全部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
他看向江小年：“小年，你可知为何江流将秘术留给你，却要你‘先治心伤’？”
江小年默然。
“因为你若心不定，便无法真正与地脉共鸣。”玄禺居士缓缓道，“地脉是这片土地的‘脉搏’，它承载的不只是能量，还有万千生灵的悲欢、历史的沉淀、山河的记忆。一个心中只有仇恨、只有执念的人，感受到的只能是地脉的躁动与戾气，无法触及那平和深沉的共鸣。”
他走到院中老槐树下，伸手轻抚树干：“治心伤，不是让你忘了仇恨，而是让你找到比仇恨更大的东西。让你明白，你为何而战。”
江小年低下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为何而战？
最初是为父母报仇，为白家姐妹。后来，是为救白芷，为被囚的耻辱。再后来，是为二叔的遗志，为六名墨卫的血债。
这些都对，但好像……又都不够。
“我明白了。”他抬起头，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沉淀，“修复地脉，不是为了平息天灾，也不是为了打败影门。是为了……让这片土地，能承载更多的人好好活下去。是为了像二叔那样，在更大的东西面前，知道什么该放下，什么该扛起。”
玄禺居士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墨桓带着一只信鸽匆匆赶来，解下染血的竹筒。墨成接过，展开，脸色骤然一变。
“寒月谷急报：墨青潜入被发现，李存辉率山庄卫队救援，与影门激战。谷中烙印爆发能量，苏胤尝试收取未果，双方暂时僵持。但——发现烙印仅为碎片，且能量波动与‘白府密钥’相符。另两枚密钥的烙印，不知所踪。”
果然！
院中气氛一松，随即又更加凝重。
松的是，影门并未得手，且烙印只是碎片。凝重的是，寻找之路，远比想象的更漫长复杂。
“还有。”墨成又说道，“王振东团长派人送来密信——北伐军已誓师，先锋不日将抵长江沿线。他奉命驻防汉口，但上峰态度暧昧。他希望……若局势有变，墨家能协助转移部分军械和伤员。”
历史的大幕，正以比所有人预想更快的速度拉开。
寒月谷，晨雾弥漫。
巨坑边的战斗已暂时停歇。李存辉带着杜鹃谷好手与墨家卫队，据守谷口一处险要石坳。影门则退守坑边，双方隔着五十丈距离对峙。
坑底的金光已黯淡许多，但依旧顽强地闪烁着。那一枚虚影在苏胤强行收取失败后，便重新隐入金光中，不再显露。
墨青被两名墨卫搀扶着，左臂骨折，脸上血迹斑斑，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李存辉：“李大哥，多谢。”
“谢个屁。”李存辉擦了把脸上的血，“要不是你发信号，我们还没这么快赶到。不过……”他皱眉看向坑边那道白衣身影，“苏胤那小子，刚才好像吃了点亏？”
确实。苏胤站在坑边，脸色有些苍白，手中那只黑色罗盘表面出现了数道裂纹。他盯着坑底金光，眼神阴鸷。
“不是完整的烙印……”他喃喃自语，“只是一块碎片……白府密钥的碎片。那另外两个呢？墨家密钥的碎片在哪里？那柄玉钥的碎片又在哪里？”
他忽然抬头，看向石坳方向，目光落在墨青身上，扬声问道：“墨青，你们墨家密钥的碎片，藏在何处？”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墨青冷笑：“苏少主问错人了。墨家密钥两年前就被你们夺走、毁掉，碎片下落，该我问你才对。”
苏胤眼神一冷。他知道墨青没说谎——墨家密钥确实毁于龙首岩，碎片理应也散落在天目山附近。但他在天目山找了两年，却始终感应不到墨家密钥的碎片气息。
难道……流向他处了？
那柄来历神秘的玉钥，更是毫无头绪。
“看来，我们都只拿到了拼图的一角。”苏胤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也好。游戏若结束得太快，反而无趣。”
他收起破损的罗盘，挥手：“撤。”
厉无咎一怔：“少主，那烙印……”
“带不走。”苏胤淡淡道，“这碎片已与寒月谷地脉半融合，强行收取，只会让它彻底消散。留在这里吧，它跑不掉。我们……去找其他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坑底金光，转身离去。影门门众如潮水般退去，转眼消失在晨雾中。
李存辉和墨青面面相觑，没想到苏胤退得如此干脆。
“他在打什么主意？”李存辉皱眉。
“不知道。”墨青摇头，但心中隐隐不安，“但他说的没错……这只是一块碎片。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望向西北方，那是石矶镇的方向。
小年，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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