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踩着狭窄湿滑的石阶,互相搀扶着往下走了数十步。山腹深处的云雾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冷飕飕的风裹着一股腥腐的邪气,顺着石阶缝隙往上涌,刮得人脖颈后汗毛直竖。石阶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凹痕,像是被巨齿啃噬过的痕迹,深浅不一的纹路里积着暗绿色的水渍,凑近了看,竟是一层薄薄的血藓,在黑雾里泛着妖异的光,指尖刚一碰触,就传来刺骨的凉意,像是摸到了寒冰。血藓的纹路隐隐连成一道残缺的符文,黄子鹞瞥了一眼,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那声音细若游丝,辨不清字句,再细听时,又只剩风声在石缝间穿梭的呜咽。
“哥,你听……”林清禾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哼,攥着银针的手冰凉刺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腰间的银针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红绳系着的针尾流苏扫过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与掌心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她的睫毛上沾了雾汽凝成的小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混着额角的冷汗,在下巴尖汇成一滴,砸在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黄子鹞竖起耳朵,果然听见石阶下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像是有无数爪子在抓挠石壁,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吐着信子,那声音里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铃铛声,细碎而诡异,一声近一声远,像是在勾着人往下走。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像是腐烂的尸体混着毒蛇的涎液,熏得两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心头一紧,猛地拽住清禾的手腕往回退,指腹攥得妹妹手腕生疼,脚下的青苔滑得险些趔趄:“不对劲,这地方邪门得很,先回去告诉林爷爷!”
两人跌跌撞撞地往上爬,青苔湿滑得像抹了油,好几次都差点滚下去,裙摆和裤腿被石缝里的荆棘划开了一道道口子,渗出血珠,混着泥土和飘落的杏花黏在皮肤上,又疼又痒。等气喘吁吁地爬回断崖时,漫山的杏花还在簌簌飘落,粉白的花瓣沾着雾气,沉甸甸地坠在枝头,风一吹,便扬扬洒洒地落了两人一身,像是裹了层薄雪。可那清甜的香气里,已经渗进了一丝化不开的阴冷,连阳光都变得灰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成对的灵雕早已没了踪影,方才盘旋的方向,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晴空,连一丝羽翼掠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他们不敢耽搁,攥着彼此的手腕,一路狂奔着冲下玄蟠峰。山路崎岖,碎石子硌得脚掌生疼,黄子鹞跑得太急,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怀里的黑蝎木刻滚了出来,落在粉白的花瓣上,瞬间被染透了邪气,变得冰凉刺骨,连花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清禾急忙蹲下身扶他,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木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股寒意顺着指尖钻进骨头缝里,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没事,快走!”黄子鹞咬着牙爬起来,捡起木刻揣回怀里,拉着清禾继续往前跑。两人的草鞋跑掉了一只,脚掌被碎石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渗出血水,踩在地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又被飘落的杏花盖住。可谁也不敢停下,只知道拼命朝着林家洼的方向奔去。身后的玄蟠峰,像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山巅的云雾翻涌得愈发剧烈,隐约透出几分狰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雾霭,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回到村里时,日头已经偏西,橙红色的余晖洒在错落的屋顶上,给茅草屋的屋檐镀上了一层暖金。村里的晒谷场上,妇女们还在纳着鞋底唠家常,手里的针线穿梭不停,嘴里聊着谁家的鸡下了双黄蛋,谁家的孩子又惹了祸;孩子们追着一只老母鸡跑得起劲,手里挥着刚折的柳枝,咯咯的笑声飘出老远;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汉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烟杆“吧嗒吧嗒”响,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惬意的笑。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杏花香气和晚饭的烟火气,一派安宁祥和。黄子鹞和清禾却没敢声张,只悄悄拉着正在整理草药的林鹤轩,躲到祠堂后面的老槐树下,才把玄蟠峰遇黑衣人、山腹藏邪祟、岩壁泛绿光的事,压着嗓子一五一十地说了,连那阵诡异的铃铛声和血藓符文的细节,都没落下。
林鹤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草药“啪”地掉在地上,几片晒干的艾草叶散落在脚边。他蹲下身,摸了摸黄子鹞怀里的黑蝎木刻,指尖刚触碰到木刻,就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眼底闪过一丝惊骇:“好重的邪气……这是黑风教的信物!”
这话只有三人听见,黄子鹞和清禾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白了几分。林家洼世代守着玄蟠峰,林鹤轩私下里跟两个孩子提过黑风教的传说——那是一群靠吸食邪祟修炼的妖人,百年前曾想染指玄蟠峰的秘密,被林家先祖以性命相搏,才赶下山去,据说当时山下的溪流都被染成了红色。没想到百年之后,这群妖人竟然又卷土重来了。
“林爷爷,他们会不会……”清禾攥着银针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话没说完,就被林鹤轩抬手打断。
“别声张。”林鹤轩扫了一眼不远处嬉闹的村民,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风听见,“林家洼就几十户人家,邻里邻居住了一辈子,谁家的狗爱叫,谁家的墙头矮,大家都门儿清。要是传开了,非得乱了人心不可。这事,只有你、我、还有你黄爷爷知道,连你爹娘都先别告诉。”
当天夜里,月色被乌云遮住,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狗吠偶尔划破夜空。林鹤轩悄悄叫来了黄德春,两个老头佝偻着背,提着一盏煤油灯,躲在祠堂里,对着一本泛黄的手记低声商议到后半夜。那本手记是林鹤轩的祖父留下的,封面已经磨得看不清字迹,纸页泛黄发脆,边缘还沾着褐色的污渍,里面画着玄蟠峰的地形图,还有关于玄门的记载,字迹是古朴的毛笔字,一笔一划透着沧桑。昏黄的煤油灯光下,两人的脸色都凝重得像乌云,眉头紧锁,时不时叹一口气,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在黑暗中映出两张布满皱纹的脸。
“黑风教能摸到玄蟠峰来,定是冲着人参王和灵脉来的。”林鹤轩摩挲着手记的纸页,指尖布满老茧,划过纸页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玄门是上古灵脉的枢纽,藏着滋养灵脉的‘灵泉’,也封印着无数邪祟。人参王是钥匙,三千年的灵气能唤醒灵脉,也能解开邪祟封印。那群妖人想要的,怕是不只是人参王,他们是想借灵脉的力量,放出那些被封印的东西。”
他翻开手记的某一页,上面画着人参王的图案,根茎粗壮,须根如银丝,通体金黄,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灵犀引门,邪祟随行。”小字下方,还有一行被墨汁涂黑的字迹,墨迹晕开,隐约能看到几个残缺的笔画,林鹤轩的目光掠过,刻意没有停留,只是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那灵犀体又是怎么回事?”黄德春抽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烟杆在手里转了两圈,“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你提这个。”
林鹤轩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在黄德春的耳边:“灵犀体是百年难遇的体质,能与玄门灵脉相通,是开启玄门的引路人。手记里说,灵犀体现世,玄门便会……”
话没说完,祠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险些熄灭。黄子鹞和清禾的脑袋探了进来,两个孩子裹着薄薄的单衣,小脸冻得通红,头发上还沾着露水。他们夜里放心不下,翻出窗户溜到祠堂外,恰巧听见了“灵犀体”三个字,忍不住好奇,就悄悄推了门。
“林爷爷,灵犀体是什么呀?”清禾眨着眼睛追问,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黄子鹞则拉着妹妹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好奇,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鹤轩看着两个孩子,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是能和玄门灵脉感应的体质。但现在绝不能提,更不能让人知道。玄门入口就在玄蟠峰石缝旧址下方,需用人参王的灵气催动,再以灵犀体为引才能开启。一旦打开,封印的邪祟怕是会先于黑风教,把整个玄蟠峰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别说林家洼,连周围的村子都要遭殃。”他的目光在清禾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移开,眼底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复杂,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话音刚落,祠堂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铃铛响,“叮”的一声,像是从玄蟠峰的方向飘来的,细碎、诡异,转瞬即逝,若不是夜里太静,根本听不见。
林鹤轩和黄德春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大变,手里的烟杆和手记“啪”地掉在桌上。
“不好,他们摸到山下了!”黄德春掐灭旱烟,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拍着大腿站起身,“这群妖人不敢进村,是在山脚下试探!想摸清楚玄蟠峰的入口!”
林鹤轩立刻起身,眼神锐利如鹰,伸手摸出腰间的银针囊,又从祠堂的角落翻出两把淬了雄黄的柴刀,递给黄子鹞和清禾:“你们俩待在祠堂里,把门关紧,再用顶门杠顶住,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许出来。记住,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吭声。”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接过柴刀,刀身冰凉,带着一股雄黄的辛辣味。可在林鹤轩和黄云峰转身离开后,他们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悄悄跟了上去,猫着腰,沿着墙根走,生怕被发现。
玄蟠峰山脚,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声虫鸣偶尔响起。一团浓郁的黑雾盘踞在山脚下的密林里,黑雾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着,边缘泛着淡淡的绿光,所过之处,草叶都蔫了下去。黑雾里隐约能看到几个黑衣人的身影,他们身着黑袍,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攥着刻着黑蝎的令牌,令牌上泛着幽绿的光,正鬼鬼祟祟地朝着玄蟠峰的石缝摸去,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声音。
“动作快点,找到人参王和灵犀体的线索,立刻回报。”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在夜里听来格外渗人,“记住,别靠近林家洼,那群村民看着老实,祖上可是守山人,手里都有硬家伙,不好惹。”
话音刚落,一道银光突然射来,快如闪电,精准地扎中了他攥着令牌的手腕。黑衣人疼得闷哼一声,令牌“哐当”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黑雾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人立刻警惕地转头,目光在黑暗中扫来扫去。
“谁?!”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喝问,手腕上的银针泛着银光,疼得他额头冒汗。
林鹤轩从一棵大树后闪身出来,手里捏着几根银针,眼神冰冷,像是淬了寒霜:“黑风教的杂碎,百年前被赶跑,现在还敢来送死!真当林家洼没人了吗?”
黄云峰也拎着猎枪冲了出来,枪口对准黑雾里的人影,手指扣在扳机上,沉声喝道:“滚出玄蟠峰,不然今天就让你们埋在这里,喂山里的狼!”
黑雾里的黑衣人瞬间散开,十几个身影从暗处窜出,手里挥舞着带刺的锁链,锁链上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淬了剧毒。他们不敢大喊大叫,只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野兽一般,朝着林鹤轩和黄云峰扑来,动作又快又狠,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动静太大惊动村里的人。
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黄子鹞紧紧攥着清禾的手,妹妹的掌心全是冷汗,柴刀攥得紧紧的。清禾咬着唇,手腕微扬,三根银针被她攥在掌心,趁着夜色和混乱,猛地射向三个黑衣人脚踝的麻穴。银针又快又隐蔽,像是融入了黑暗,黑衣人只觉得脚踝一麻,踉跄着摔在地上,发出的声响被夜风吹散,竟没被同伴察觉。她的银针囊轻轻晃动,红绳流苏在夜色里晃了晃,悄无声息。
黄子鹞则捡起地上的石子,眯着眼睛瞄准,每一块石头都精准砸中黑衣人的手腕,让他们手里的锁链掉在地上。他练了这么久的飞针准头,此刻用在石子上,竟格外顺手,每一次出手都又快又准,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他的额头渗着冷汗,却不敢擦,只是紧紧盯着那些黑衣人,生怕漏掉一个。
林鹤轩和黄云峰默契配合,一个用银针扎穴位,专挑麻穴、哑穴下手,让黑衣人失去行动力;一个用猎枪逼退敌人,枪口时不时抬起,威慑着不敢上前的黑衣人,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放倒了七八个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不妙,知道讨不到好处,低吼一声:“撤!”剩下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搀扶起同伴,不敢恋战,化作一道黑影钻进密林,消失在黑雾里,连地上昏迷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林鹤轩没有去追,只是盯着地上的黑蝎令牌,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神里满是凝重。他知道,这群妖人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撤退,只是为了下次更凶狠的反扑。
黄云峰走过来,看着地上昏迷的黑衣人,踢了踢其中一个的腿,沉声道:“这些人怎么办?总不能扔在这里吧?”
“先绑起来,藏进山腹的石缝里。”林鹤轩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弯腰捡起地上的令牌,揣进怀里,“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处理。记住,这事绝不能让村里的人知道,免得引起恐慌。”
草丛里的黄子鹞和清禾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可就在这时,玄蟠峰的山巅突然闪过一道诡异的绿光,那绿光极亮,却转瞬即逝,像是流星划过夜空,却让两人的心头同时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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