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挤过薄得像纱的春雾,泼在林家洼小学的土坯院墙上,把墙根处冻裂的缝隙都染暖了。墙上那幅“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的红纸,被春风吹得微微鼓胀,字缝里还沾着去年腊月的雪沫子,映着新抽的草芽,红得鲜亮。
二年级的教室里,李老师捏着一把圆滚滚的小石子,在黑板上分两栏写字——左边是二年级的两位数加减法“27+15=?”,右边是五年级的小数换算“1米=?分米=?厘米”。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上的杏花花瓣上,他声音裹着春风:“二年级的先算个位满十进一,五年级的记牢单位换算口诀,都用石子摆摆看!”
讲完例题,李老师放下石子,扫了一眼满屋子高矮不一的学生:“都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三十多个嗓子齐声喊,震得窗棂上的杏花花瓣簌簌往下掉。
李老师目光一转,落在后排缩着脖子的袁占国身上。这孩子比黄子鹞还大两岁,脑子不算笨,就是一紧张就嘴瓢。“袁占国,你站起来,把五年级的小数换算讲一遍。”
袁占国“腾”地站起来,脸瞬间涨成了红柿子,两只手使劲绞着衣角,嘴唇动得飞快,嘟嘟囔囔的,像含了颗热豆子,半天没蹦出一句完整话。满屋子的学生都憋着笑,黄子鹞趴在石板上,肩膀抖得厉害,清禾也忍不住抿着嘴,用手背挡住了嘴角。
李老师叹了口气,又耐着性子把“1米=10分米=100厘米”的口诀掰碎了讲,讲完又问:“这回听明白了没?”
袁占国跟着大伙点头,声音比蚊子还小:“明……明白了。”
“行,那你再讲一遍。”
袁占国张了张嘴,刚才老师讲的话好像全飘走了,他吭哧半天,还是啥也说不出来。
李老师气得拍了下黑板擦,粉笔灰飞了他一脸:“你明白!你明白死到炕上!坐下!”
袁占国像得了赦令,“咚”地坐下,脑袋垂得快贴到桌肚子里了,满屋子的笑声这才炸开了锅,连窗外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远了。
清禾悄悄抬手,指尖还沾着早上剥的糖糕渣——过了个春节,她兜里总揣着大爷给的麦芽糖,甜丝丝的。这道两位数加减法她早就会算,可李老师点到她时,她却故意歪着脑袋,肉乎乎的手指头掰了半天,才细声细气地答:“是、是42吗?”
李老师笑出两个梨涡,点头夸她:“清禾真聪明!这道题好多同学都卡壳了呢!”
她低下头,嘴角偷偷翘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赵石头正挠着头,脸憋得通红,手指头掰来掰去都数乱了,嘴里还嘟囔着“7加5等于12,然后……然后忘光了”。清禾抿着嘴笑,悄悄从兜里摸出颗石子递过去,赵石头眼睛一亮,赶紧接了,又埋头数得认真。
黄子鹞坐在旁边,看着她的小动作,也忍不住笑。他的石板上左边二年级的题全对,右边还偷偷帮五年级的林建军列好了小数换算的竖式,道道都算得又快又准,却偏在最后一道题上画了个叉。林建军果然趁老师转身擦黑板的功夫,伸长脖子瞄他的石板——他比黄子鹞大四岁,却总被这小不点的算术能力碾压,抄完还得意地朝他挤眼睛。黄子鹞假装没看见,拿石笔在石板角落画了只展翅的小雕——过了个年,他画的灵雕越来越像了。
窗外的老杏树正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被春风卷着,打着旋儿飘进教室,落在李老师的教案上。李老师望着窗外的花海,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很快又弯起眉眼:“好了,下课十分钟!”
“耶——”
孩子们欢呼着冲出去,脚步声震得土坯墙都嗡嗡响,像一群撒欢的小麻雀。矮胖的王小胖跑得太急,差点摔个狗啃泥,手忙脚乱地扶住墙根,惹得身后的同学笑成一团。
院子里瞬间炸开了锅,到处都是闹哄哄的笑闹声。女生们围在老榆树下跳皮筋,粉蓝相间的皮筋被两个高个子女生拽得笔直,一头拴在树干上,一头攥在手里,绷得能弹起小石子。春杏扎着羊角辫站在中间,碎花布的衣角被风扬起,双脚轻快地蹦跶着,脚尖点地像只灵巧的花蝴蝶,嘴里的童谣脆生生的,飘得满院子都是:“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她越跳越快,辫子甩得老高,皮筋在脚腕上翻出花来,引得旁边的女生阵阵叫好。丫丫看得眼馋,扯着春杏的衣角喊:“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春杏头也不回:“排队!轮着来!”
清禾也凑过去,小手攥着衣角,怯生生地问:“我能一起跳吗?”
春杏瞥她一眼,哼了一声:“行啊,别踩坏我的皮筋!”
清禾点点头,钻进皮筋中间。过了个春节,她的轻功又稳了几分,脚下的力道轻得像踩着花瓣,明明能像春杏一样跳得又快又溜,却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踩空一下,惹得春杏叉着腰骂她“笨手笨脚”。可奇怪的是,每次皮筋要缠上脚腕时,她总能轻轻一踮脚躲开,春杏看得直皱眉:“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丫丫站在旁边,羡慕地拍着手:“清禾妹,你好厉害!我每次跳都踩皮筋,鞋都被勾掉过!”
清禾笑了笑没说话,跳着跳着,目光忽然飘向院墙外的杏树林。那片杏林连着玄蟠峰的山脚,粉白的花浪里,一道黑影倏地闪过,快得像被风吹走的纸钱,连尾巴都没看清。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慢了半拍,皮筋“啪”地缠上了脚腕。
“哈哈!踩住了!下去下去!”春杏得意地喊,还故意用脚尖勾了勾皮筋,逗得旁边的女生笑个不停。
清禾红着脸跑开,黄子鹞立刻走过来,拉住她的手——过了年,他长高了小半头,下意识地把清禾护在身后,躲开跑过来打闹的低年级小屁孩:“别玩了,去看男生撞拐子!”
院子另一边,男生们正玩得热火朝天,围成一个大圈子,吆喝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一个个单腿着地,另一条腿盘起来攥着脚腕,膝盖朝外顶得老高,像小斗鸡似的互相撞来撞去,谁先落地谁输。狗剩长得壮实,脸憋得通红,像头小牛犊子似的横冲直撞,赵石头个头小,却灵活得很,左躲右闪,两人撞得难分难解,脚下的尘土都被踢得飞扬起来。
“撞他!撞他!”围观的男生拍着手喊,王小胖挤在最前面,踮着脚尖跳着喊,脸涨得通红。
黄子鹞也加入进去,偏偏选了力气最大的狗剩当对手。狗剩得意洋洋地喊着“黄子鹞看我撞飞你”,一头撞过来,胳膊抡得虎虎生风。黄子鹞脚下轻轻一旋,看似站不稳,实则巧妙地避开了力道。狗剩扑了个空,重心不稳,差点摔个屁股墩,气得嗷嗷叫,转身又冲过来。黄子鹞趁机轻轻一撞,力道不大,却正好撞在他的软肋上,狗剩“哎哟”一声,单腿落地,输得彻底。
“不算不算!你耍赖!”狗剩跳着脚喊,伸手就要去推黄子鹞,被旁边的男生拉住了。
黄子鹞挠着头笑,手心却微微出汗——刚才差点没控制住内力,要是真用上劲,狗剩怕是要被撞得飞出去。他低头看了看手心,书包里的黑蝎木刻透着丝丝凉意,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不远处,还有几个男生在玩跳房子,用粉笔画的格子歪歪扭扭,他们攥着小石子,踮着脚尖跳进去,嘴里数着“一、二、三”,石子没扔准的,就懊恼地拍着大腿,引得旁人一阵哄笑。
玩累了,孩子们就散坐在杏树底下歇着,把书包垫在屁股底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丫丫从兜里掏出野山楂分给大家,红彤彤的山楂果酸溜溜甜津津的,吃得孩子们眉开眼笑,嘴角沾着红红的汁水。清禾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杏花瓣,花瓣的纹路清晰得像刻上去的,和玄蟠峰的血藓符文、李老师给黄子鹞的旧书里的符文,一模一样!她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花瓣揣进兜里。
黄子鹞也注意到了,他走过来坐在清禾身边,低声问:“怎么了?”
清禾把花瓣递给他,黄子鹞接过仔细看,眉头皱了起来。就在这时,他的手碰到了杏树底下的泥土,硬硬的,像是埋着什么东西。他假装捡石子,用手指头刨开松软的泥土,露出一个小小的土坑——坑里放着一枚黑蝎木刻,旁边还有半块化了一半的麦芽糖,糖丝沾着泥土,还带着点春节的甜香。
黄子鹞的心猛地一跳!这枚木刻,和他怀里的、昨天在老榆树下捡到的,一模一样!他赶紧把木刻塞进兜里,用泥土把土坑填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清禾看着他的动作,眼神里满是疑惑,黄子鹞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啼鸣!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那对灵雕正从玄蟠峰的方向飞来,两米的翼展在阳光下展开,像两片飘飞的乌云。它们没有靠近学校,只是在高空盘旋,发出一声短促的啼鸣,像是预警,又像是呼唤,很快就朝着杏林深处飞去了。
孩子们都抬起头,指着灵雕兴奋地喊:“快看!大雕!好大的雕啊!”
春杏跳起来拍手:“我爹说,这是玄蟠峰的灵雕,过了年就会出来巡山,保佑我们林家洼平平安安!”
狗剩也嚷嚷着:“等我长大了,我要捉一只灵雕当坐骑!”
只有黄子鹞和清禾沉默着,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担忧。
灵雕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这枚带着甜香的黑蝎木刻,也绝不是巧合。
上课铃响了,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往教室走,王小胖还在念叨着刚才的撞拐子,说下次一定要赢过黄子鹞。黄子鹞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杏树底下的土坑,又望了一眼玄蟠峰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湛蓝如洗,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靠近。
放学的时候,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黄子鹞和清禾手拉着手,走得很慢。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树上挂着的春节祈福铃铛突然响了一声,“叮——”,清脆又诡异,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两人停下脚步,抬头望去,老槐树上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卷着杏花的香气,飘向玄蟠峰的方向。
“哥,”清禾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害怕,“那些黑衣人,是不是又回来了?”
黄子鹞攥紧了她的手,手心的三枚黑蝎木刻硌得生疼:“别担心,有我呢。”
夕阳落在山尖,把玄蟠峰的轮廓染成了金红色。书包里的旧书和木刻轻轻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诉说一个藏了整个冬天,又在春暖花开时,悄悄苏醒的秘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暴风中文(m.baofengzw.com)鹞子翻身之逆袭少年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