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所有的意志与感知,都已沉入灵魂深处,锁定了那被周天星斗大阵隔绝的、生机与杀机并存的坐标——万物生息之庭。
意识如同离弦之箭,穿透无形的壁垒,投入一片混沌的、充斥着浓郁生命气息与无数微弱灵魂波动的海洋。
【万物生息之庭 - 意识投影启动!】
【化身形态:随机生成中……】
没有实感,没有形体,程墨的意识仿佛一颗投入深海的尘埃,在无数或强或弱、或明或暗的“光点”中沉浮。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可能的“世界化身”——一滴水、一片叶、一粒尘、一只虫……他需要找到一个与自身灵魂或法则存在潜在共鸣的点,将其作为意识投影的载体。
时间在这里被加速扭曲。
外界一秒,此地已是漫长的感知。
程墨强大的化神期元神在此刻展现出非凡的韧性,抵抗着时间加速带来的巨大精神消耗。他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过滤着周遭海量的信息流。
他“看”到:
一颗依附在巨大蕨类植物叶片背面的、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纯净的水元素波动。
一块深埋在腐殖层下的、布满青苔的顽石,传递着厚重的大地气息。
一只在潮湿泥土中缓缓蠕动的、散发着微弱土腥气的蚯蚓。
一片在微风中打着旋、即将飘落的枯叶,带着生命逝去的萧索。
一只趴在树干上、色彩斑斓但气息微弱的甲虫幼虫。
一粒漂浮在空气中、几乎无法感知的孢子……
……
无数的选择,无数的可能。但程墨的元神如同最冷静的猎手,不为所动。
他在寻找,寻找那冥冥中一丝微弱的、能引起他核心力量共鸣的“点”。
时间在加速中流逝。
精神消耗如同细沙漏下,无声而持续。
程墨能感觉到元神深处传来一丝丝细微的疲惫感,这是加速时间对意识投影最直接的侵蚀。但他依旧沉静,意志如渊。
忽然!
在感知掠过一片巨大、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阔叶植物下方,潮湿阴暗的腐叶层深处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坚韧与顽强的波动,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星火,触动了他的感知!
那波动并非强大,甚至可以说是这片“海洋”中最弱小的那一批。
它带着一种新生的、脆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但在这股新生的脆弱之下,却隐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不屈意志!
一种在黑暗潮湿中也要奋力向上、渴求光明的执着!更重要的是,这股波动深处,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空间包容之意?
仿佛一个微小的、正在孕育的空间雏形!
坚韧!顽强!空间包容!
这与程墨所走的“万灵永恒守护”之道,尤其是其中承载万物、包容万界的空间法则意蕴,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妙的共鸣!
“就是它!”程墨的意识瞬间锁定那微弱的波动点!
没有犹豫,元神之力如同找到了巢穴的倦鸟,瞬间朝着那点波动投射而去!
嗡——!
意识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温暖、充满营养液的膜壁。短暂的黑暗与窒息感后,一种全新的、极其原始而微弱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入程墨的意识!
【化身形态确认:青纹幼螽(虫卵形态)】
程墨的意识瞬间“清醒”,但“身体”的感觉却极其陌生而受限!
他“感觉”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温暖、湿润的椭圆形空间里。
空间的内壁是坚韧而富有弹性的膜质,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他无法“看”,无法“听”,无法“嗅”,只有一种最原始的、基于触觉和微弱生命感知的“存在感”。
他像一颗沉睡在母体中的种子,被包裹在黑暗与温暖里。
意识无比清晰,但能操控的“身体”却几乎为零!只有最本能的蠕动能力!
一条……刚刚破开母体、尚未完全脱离卵壳的……毛毛虫?!
程墨的意识有片刻的凝滞。饶是他经历无数风浪,此刻也感到一种极其荒谬的冲击。永恒之城的城主,化神期修士,元神投影的载体……竟然是一条刚破卵而出、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毛毛虫?!
但现实不容他多想。
元神投影的巨大消耗在时间加速下更加猛烈地袭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具“虫躯”所能承载的意识强度正在被飞快地“稀释”,如同一个巨大的意识被强行塞进一个微小的容器,容器在不堪重负地呻吟。
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在精神彻底消耗殆尽、意识被强制回归或这具虫躯崩溃之前,爬出卵壳,获得基本的生存能力!
“动!”程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接管了这具原始躯体的本能。
他集中所有的意念,驱动着这具柔软、无力、几乎只有几毫米长的虫躯,开始最原始的挣扎和蠕动!
没有视觉,他只能依靠那微弱的触觉感知卵壳内壁的弧度与粘液的滑腻。
他像盲人摸象,用头部那点微弱的感知区域,笨拙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前方的卵壳内壁。
咚…咚…咚……每一次撞击,都耗费着他巨大的精神力量。
那坚韧的卵壳仿佛铜墙铁壁。这具新生的虫躯太弱小了!肌肉纤维如同最细的棉线,力量微乎其微。
他能感觉到包裹自己的粘液在随着蠕动而流动,但卵壳纹丝不动。
精神消耗如同开闸的洪水!
加速的时间下,每一次撞击都像是过去了漫长的一个小时。
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程墨的元神投影。意识开始出现一丝模糊,那清晰的、属于化神修士的意志,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
“不能停下!”程墨在意识深处咆哮!守护的意志,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死之核心线索的追寻,化作最强大的驱动力!他放弃了盲目的撞击,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控。
他感知着卵壳内壁的每一丝纹理,寻找最薄弱的地方。
他尝试着收缩身体,积蓄那微弱的力量,然后如同弹簧般猛地向前一顶!同时,利用身体蠕动的力量,在粘液中制造微小的旋流,试图松动卵壳的连接处。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时间在感知中被无限拉长。
精神消耗已经逼近极限。程墨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坚韧的卵壳,仿佛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绝望开始滋生。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模糊,精神消耗达到临界点的刹那——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但在程墨的感知中却如同天籁般的碎裂声响起!
前方坚韧的卵壳内壁,在他无数次、无数次近乎绝望的撞击和蠕动的同一位置,终于被顶开了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裂痕!
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新的气流,带着外界浓郁的草木气息和潮湿的水汽,瞬间涌入!
这丝气息如同强心剂,瞬间刺激了程墨濒临崩溃的意识!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就是现在!”他凝聚起最后残存的所有精神力量,驱动着这具孱弱的虫躯,头部死死抵住那道裂痕,身体如同拧紧的发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向前拱、向前挤!
咔嚓…咔嚓…裂痕在扩大!
微光透入!
程墨感觉自己的头部挤出了裂口!紧接着是柔嫩的躯体!粘液包裹着他,带来滑腻的触感。他拼命地蠕动、扭动,如同挣脱束缚的囚徒!
哗啦!
整个身体终于从裂口处完全挤了出来,脱离了那孕育他(或者说困住他)的温暖囚笼!
他“摔”在了冰冷、粗糙、带着腐殖质气息的……一片巨大的、深绿色的树叶上!
【化身形态:青纹幼螽(幼虫期)】
确认!
程墨的意识,如同虚脱般,短暂地陷入了一片空白。精神消耗达到了极限,几乎要将他这具脆弱的虫躯意识彻底冲散。
他趴在冰冷的叶面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弱的生命气息证明着他还“活着”。
过了不知多久,程墨的意识才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缓缓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观察”。
没有眼睛,但他能通过身体表面极其细微的感知绒毛,感受到周遭的环境:冰冷粗糙的叶面纹理,叶脉如同巨大的山脉般隆起;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气息和潮湿的水汽;微风拂过时,叶片轻微的晃动感;远处似乎有巨大的、沉闷的脚步声;更近处,有极其微弱的、如同露珠滚动般的波动……
他尝试着“抬头”。
一个极其缓慢、极其费力的动作。
他那小小的、如同米粒般的头部微微抬起,感知绒毛捕捉到的信息更加清晰——他所在的这片叶子,巨大得如同一个广场!
叶片的边缘是锯齿状,如同参差的悬崖。叶片下方,是深不见底的、由其他巨大叶片和粗壮藤蔓构成的“森林”。上方,是层层叠叠的、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只有极其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洒落,如同昏暗的黄昏。
渺小!极致的渺小感冲击着程墨的意识!他这具青纹幼螽的躯体,在这片巨大的森林中,恐怕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任何一只路过的昆虫,甚至一片飘落的叶子,都可能将他轻易碾碎!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从这具新生的虫躯深处传来。那是生命最原始的驱动力,提醒着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补充能量,否则这具脆弱的载体很快就会崩溃,意识也将被迫回归。
精神消耗依旧巨大,元神投影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枷锁。加速的时间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他必须争分夺秒!
程墨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他驱动着这具孱弱的身体,开始了第一次缓慢而谨慎的蠕动。
目标:最近处那片叶脉旁,一小块颜色略深、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苔藓。
极其缓慢的蠕动。每一次肌肉的收缩与舒张,都消耗着宝贵的体力和精神。叶面的粗糙纹理摩擦着他柔嫩的表皮,带来细微的刺痛感。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在程墨的感知中,如同跋涉了万水千山。
终于,他的口器触碰到了那片深绿色的苔藓。一股微弱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汁液气息传来。饥饿感瞬间被点燃!
他本能地张开那微小却带着锯齿的口器,开始啃噬!
咔嚓…咔嚓…极其细微的啃噬声在他自己的感知中却格外清晰。
苔藓坚韧的纤维被艰难地撕裂、咀嚼、吞咽。一股微弱的、带着草木生机的能量流顺着食道流入体内,如同久旱逢甘霖,滋润着干涸的躯体,也稍稍缓解了精神的疲惫。
食物!
生存的基石!
程墨如同最专注的工匠,心无旁骛地啃噬着眼前的苔藓。
每一口吞咽,都是对生存的坚守。他一边进食,一边通过感知绒毛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微风拂过叶片的声音,远处不明生物的脚步声,近处露珠滚动的微弱波动……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捕捉、分析。
在这片生机勃勃却又杀机四伏的巨木森林底层,一条不起眼的、刚刚破卵而出的青纹幼螽,开始了它艰难而未知的求生与进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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