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封界之门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却温暖的灵液屏障。眼前的光线由刺目的霞光转为柔和明亮的自然天光,耳边鬼哭涧的凄风与蛇盘谷的死寂骤然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言喻的宁静,以及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的、浓郁到化不开的馥郁药香。
林夜、苏婉清、老万三人站稳身形,举目四望,眼中皆流露出震撼之色。
这里,是一处被群山环抱、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幽深山谷。天空是清澈的蔚蓝,点缀着几缕洁白的云丝,一轮温暖的“太阳”高悬,洒下和煦的光芒。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腑被洗涤,浓郁的灵气几乎凝成肉眼可见的淡青色薄雾,随着微风缓缓流淌。
山谷并不十分广阔,但布局精妙,层次分明。
最外围是连绵的缓坡,生长着无数奇花异草,许多都是外界早已绝迹、只在古籍中留有记载的灵药!有叶片如翡翠、茎秆流淌金线的“金线玉髓草”,有花朵形似仙鹤、散发清冷月华的“鹤望月见花”,有通体赤红、果实如同跳动火焰的“朱焱果”……品类之繁多,年份之古老,令人目不暇接,药香交织在一起,却丝毫不显杂乱,反而形成一种和谐共生的奇妙韵律。
缓坡向内,地势渐平,出现了一片片规划整齐的“药田”,田埂以温润白玉砌成,土壤呈现出蕴含丰沛生机的五色。田中药草的长势更是惊人,许多都已达到千年以上的火候,灵光氤氲,药气升腾,甚至有些化作了小小的精灵模样,在枝叶间嬉戏。
药田环绕的中心,是一座清雅古朴的庭院。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建筑风格极为古老简朴,却透着一股返璞归真、道法自然的意境。庭院门前,立着一块非金非玉的碑石,上书三个古意盎然的篆字——百草园。
庭院后方,则是一座不高但气势沉凝的青色小山,山体遍布孔窍,隐约可见内部有丹室、静修洞府等设施,山腰处云雾缭绕,一条清泉如白练般垂下,注入山脚一汪碧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乳白色灵光,显然也是了不得的灵泉。
“这……这就是药仙谷?不,是‘百草园’!”老万声音发颤,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如此多的上古灵药!如此浓郁的灵气!这简直是丹师和灵植夫的梦幻仙境!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苏婉清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吸引,作为对药理有研究的人,她更能体会到此处每一株药草的价值。她快步走到一片药田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一株通体晶莹、如同冰雕玉琢般的三叶小草,喃喃道:“这……这难道是《神农古本》中记载的‘冰魄凝心草’?生于极寒灵气汇聚之地,万年方成三叶,有稳固道心、滋养神魂之奇效……这里竟然有!”
林夜虽不如他们精通药草,但也能感受到此处的不凡。他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虽美,灵气虽浓,但此地乃上古大能遗留的洞天,绝不会毫无防范。那“青囊散人”的残念考验只是第一关。
“先别急着高兴。”林夜沉声道,目光扫过静谧的庭院和那座青色小山,“此地主人既然设下封界之门与考验,谷内想必还有别的布置。我们小心探查,切勿随意触动任何东西。”
老万也冷静下来,点头道:“林小友说得对。上古洞府,往往禁制重重。我们先把这百草园外围仔细查看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再考虑是否进入庭院和那座丹丘。”
三人达成一致,开始沿着药田边缘,小心翼翼地探查。他们很快发现,这里的灵药虽多,但似乎都遵循着某种天然的规律种植,彼此气机相连,隐隐构成一个巨大而温和的聚灵与防护阵法。若有人心怀贪念,贸然采摘,很可能引动阵法反噬。
“看那里!”苏婉清指向庭院侧面,那里有一排低矮的竹舍,竹舍前是一片以青石铺就的平整空地,空地上摆放着几个石质的药碾、丹炉,还有几个蒲团。空地上,散落着一些竹简和兽皮卷轴。
三人走近,发现那些竹简和兽皮上,记载的并非丹方或功法,而是一些类似随笔、日记的文字,用的也是上古篆文,好在三人都能勉强辨认。
“余自号青囊,痴于药石三百载,偶得此残破洞天,喜其清净灵秀,遂以毕生所藏灵种植之,命曰‘百草园’。不求闻达,但求与草木同朽,窥天地生灭之机一二……”
“今日以‘五行调和法’培育‘七窍玲珑参’有成,其参已生灵性,可喜可贺。然思及外界战火纷飞,邪祟横行,吾辈修士或醉心争斗,或苟且偷安,能静心问道、钻研济世之术者寥寥,不禁惘然……”
“感大限将至,魂力渐散。留封界之门与三问之阵于外,非为刁难,实望后来者能持正道之心,得入此园。园中所植,皆可酌情取用,以济苍生。然中心‘青囊丹室’与‘造化灵泉’核心,设有‘丹心锁’,非具‘仁、智、勇’之丹心者不可开启,强启则园毁灵散,慎之!慎之!”
“另,谷外‘迷魂林’乃上古‘万仙戮魔战场’边缘碎片所化,怨气死气积郁,滋生出‘渊影’邪物,侵蚀神魂,化生灵为傀。吾曾尝试净化,然力有未逮,仅能以残存魂力点化‘定魂灯’一盏,置放于战场残骸深处,或可延缓其蔓延。后来者若有机缘得灯,或可凭之寻得彻底净化战场、超度亡魂之法,亦是一桩功德……”
竹简上的信息断断续续,却让三人大致明白了此地来历。
此地原名“百草园”,乃上古药道大能“青囊散人”隐居培育灵药、钻研丹道之所。青囊散人陨落前,设下考验,希望有缘的正道后人能继承此园,并以园中灵药济世。同时,他也提及了迷魂林的真相——上古“万仙戮魔战场”碎片,以及“渊影”的来历和克制之法。他甚至暗示,彻底净化战场、超度亡魂,或许才是根治“渊影”之患、让迷魂林恢复清明的关键!
林夜摩挲着手中的定魂灯,灯身传来温润的触感。原来此灯竟是青囊散人点化,专门为了克制“渊影”而留!难怪它对渊影和影傀有如此强的克制净化之效。
“青囊丹室……造化灵泉……”老万的目光早已火热地投向了庭院深处和那座青色小山,“听这位前辈的意思,这园中最核心的传承和珍宝,就在那里!需要‘丹心’才能开启!”
“丹心?仁、智、勇?”苏婉清若有所思,“这恐怕比外面的‘三问’考验更难。‘仁’或许指仁心济世,‘智’可能指通晓药性丹理,‘勇’……莫非是指敢于尝试、不畏失败的炼丹勇气?”
林夜则更关注青囊散人提到的“彻底净化战场”。若真能如此,不仅迷魂林的威胁可解,那些被渊影吞噬控制的亡魂也能得到解脱,玄灵子他们撤离也会安全许多。
“我们先在园中采集一些急需的疗伤和恢复灵力的灵药。”林夜提议,“然后,尝试去那‘青囊丹室’看看。若能获得前辈的丹道传承,或许对苏师姐大有裨益,也能炼制出更有效的丹药救治同伴。”
苏婉清眼睛一亮,点头同意。老万自然也无异议,他巴不得立刻进入丹室寻宝。
三人当即在百草园外围,按照竹简上提示的“取用有道、不可涸泽而渔”的原则,小心采集了一些年份足够、且不影响药田整体灵机循环的成熟灵药。
采集完毕,三人状态都恢复了不少,连番激战的疲惫和伤势在浓郁灵气和药力滋养下缓解许多。
他们走向那座名为“百草园”的庭院。庭院大门虚掩,推开后,里面是一个布置简洁的厅堂,只有几张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草木生长、四季轮回的意境画。厅堂后方,有一条通向青色小山内部的石阶通道,通道入口被一层柔和的青色光幕封锁,光幕上流转着复杂的丹炉、药材符文,正是“丹心锁”。
三人站在光幕前。光幕如水波般荡漾,映照出他们的身影,却并未直接给出任何提示。
“这‘丹心锁’该如何开启?”老万皱眉,尝试将手按在光幕上,光幕纹丝不动,反而传来一股柔和的推力。
苏婉清凝视着光幕上的符文,沉吟道:“或许……需要展示与‘丹心’相关的特质?比如,释放出纯净的、带有济世意念的丹火?或者,对某种药性有深刻的理解和共鸣?”
林夜则想到自己并非丹师,对这“丹心锁”恐怕无能为力。他看向苏婉清:“苏师姐,你精研药理,又心怀济世之念,不妨一试。”
苏婉清点点头,上前一步,在光幕前盘膝坐下。她闭目凝神,调整呼吸,将自己对药道的理解、对治病救人的初衷、以及对草木生灵的敬畏之心,缓缓通过自身温和纯净的灵力,朝着光幕传递过去。
起初,光幕并无反应。但随着苏婉清心神越发沉静,她周身渐渐散发出一种淡绿色的、充满生机的灵力微光,那是她长期接触草木、体悟药性自然孕育出的独特气息。同时,她腰间悬挂的一个小玉瓶也微微发烫,散发出淡淡的药香。
渐渐地,光幕上流转的符文似乎放缓了速度,其中代表“仁”与“智”的部分微微亮起,但代表“勇”的部分依旧黯淡。
苏婉清秀眉微蹙,似乎在犹豫什么。忽然,她睁开眼睛,从怀中取出刚才在园中采集的一株药性未明、但灵气格外活泼跃动的三色奇花。此花她并不完全认识,只从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药性可能温和,也可能暗藏冲突。
她看着这朵花,眼中闪过思索、好奇,以及一丝……敢于尝试、不怕失败的坚定。她伸出食指,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细微的自身丹火,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片花瓣,尝试去感知、分析其内蕴的药性变化,甚至模拟其可能与其他药材产生的反应。
这是一种充满风险的“推演”和“尝试”,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对药理的自信。
就在她全神贯注进行这细微操作的瞬间——
光幕上,那代表“勇”的符文,骤然亮起!
青、红、金三色光芒在光幕上交相辉映,迅速流转融合!整个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涟漪,然后,从中缓缓分开一道门户!
丹心锁,开了!
“成功了!”老万喜形于色。
苏婉清也松了口气,额角见汗,刚才那一番心神消耗不小。她收起那朵三色花,站起身。
林夜对苏婉清投去赞赏的目光,然后当先迈入门户之中。苏婉清和老万紧随其后。
门户之后,是一条通向山腹的短促甬道,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石门。石门上并无禁制,轻轻一推便开。
门内,是一间并不算特别宽敞,但布置得古雅精妙的丹室。
丹室中央,是一座通体呈暗金色、造型古朴、三足圆腹的丹炉,炉身刻满了云纹与草木图案,此刻炉火已熄,但炉体依旧温热,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神宁静的药香。丹炉旁,有一个玉石架,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玉瓶、玉盒,瓶身盒盖上皆贴着标签。
左侧石壁,被开辟成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数以百计的竹简、玉简、兽皮卷,分类清晰,从《百草图鉴》、《药性赋》,到《青囊丹经》、《造化丹诀》,再到各种炼丹心得、疑难杂症解法,包罗万象,俨然一座完整的药道传承宝库!
右侧石壁,则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门,门内隐隐传来潺潺水声和更加浓郁的灵机,显然通向那所谓的“造化灵泉”。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丹室正前方的石壁上,悬挂着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位青衫布履、面容清癯、手持青皮葫芦、眼神温和睿智的老者,正是他们在“问心界”中见过的青囊散人模样。画像前,有一个小小的石质供桌,桌上只放着一枚非金非玉、形似一片树叶的青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古朴的“药”字。
三人踏入丹室,皆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尤其是苏婉清,看着那满架的丹经和中央的丹炉,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夜率先走到供桌前,对着青囊散人的画像郑重行了一礼。当他直起身时,那枚青色令牌忽然无风自动,飘然而起,落入他的手中。
同时,一个温和慈祥的老者声音,直接在三人的识海中响起,正是青囊散人的残留言灵:
“后来者,能入此室,便是有缘,亦具丹心。此‘百草令’乃掌控此百草园部分禁制枢纽之信物,持之可自由出入封界之门,并有一定权限调用园中灵气、启闭部分防护。然切记,此园灵药,乃天地所钟,取用需有道,更不可恃之为恶。”
“架上丹经,炉中余烬,尽可参详。灵泉之水,有洗髓伐毛、滋养神魂之效,亦可酌取。吾之道,重‘济世’与‘平衡’。望得吾传承者,善用此园,以药石之术,解众生疾苦,平天地戾气,方不负吾一番心血。”
“另,迷魂林战场之患,其根源在于上古战魂怨念不散,与地脉死气结合,化生‘渊影’。欲彻底净化,非单纯灭杀影傀可成。需以至纯至善之魂力为引,沟通地脉,安抚亡魂,引导其残灵归入轮回,同时净化地脉死气。‘定魂灯’乃关键之一,然其力有穷时。若有机缘,可寻‘轮回石’或‘净世莲’等蕴含轮回、净化大道真意的天地奇物,配合特定阵法,或可功成。此乃大功德,亦是大凶险,量力而行,慎之。”
留言至此,渐渐消散。
林夜手握温润的百草令,心中明悟。此令是信物,也是责任。而青囊散人最后关于净化战场的提示,更是点明了一条可能彻底解决迷魂林危机、甚至超度清源师叔等亡魂的道路!虽然寻找“轮回石”、“净世莲”等奇物必然艰难,但至少有了方向。
苏婉清已迫不及待地走向书架,轻轻抚摸着那些古老的丹经,眼中满是激动与渴望。老万则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些玉瓶玉盒,以及右侧的灵泉石门。
“我们先在此休整一番。”林夜道,“苏师姐,你可以先挑选一些急需的丹经和丹药研究。万老板,灵泉之水你可以取用一些,但不可过量,以免破坏灵泉平衡。待我们恢复状态,再离开此地,与玄灵子师叔他们会合。”
有了百草园的资源,他们不仅能快速恢复,更能获得巨大的提升。而关于净化战场的重任与线索,也如同一颗种子,埋在了林夜心中。
雾锁丹丘,终现真容。然而,出谷之后,迷魂林的威胁未除,邪影教的阴影犹在,净化战场的漫漫长路更是刚刚启程。但手握百草令与定魂灯,身怀新的力量与责任,林夜知道,接下来的路,他们将走得更加坚定。
药谷机缘已得,外界风波正急。是时候,出谷再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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