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残躯与微光
废弃的阅览室内，尘埃在从破损窗户透进的微弱光线下缓缓浮动。易不凡单膝跪地，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微微颤抖，鲜血从鼻腔和眼角不断渗出，在地面的积尘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强行扭曲虚无行者的“存在抹除”指令，对他刚刚与“定义之理”碎片融合的精神世界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冲击。
脑海中仿佛有风暴在肆虐，无数银色的光丝（代表真实定义之眼的力量）与那点纯粹的微光（定义之理碎片）变得明灭不定，彼此缠绕又排斥，每一次波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他连维持最基本的思考都变得极其困难。
“不凡！你怎么样？”林婉晴跪坐在他身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她试图用风元素探查他的伤势，却发现他的伤似乎完全作用于精神和某种更本质的层面，她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毫无作用。
“……还……死不了……”易不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可怕。他尝试调动真实定义之眼，哪怕只是最基本的观察，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的重影，银光涣散，无法聚焦。“精神……反噬……需要……时间……”
他心中一片冰凉。在这个系统深层清理机制已经被激活的节骨眼上，自己却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几乎成了累赘。
林婉晴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一咬牙，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先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这里还不安全！”
她环顾四周，这间阅览室虽然废弃，但大门还算完整。她搀扶起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易不凡，艰难地将他挪到房间最内侧、一个被巨大书柜阴影笼罩的角落。这里背靠承重墙，相对隐蔽，视野也足够观察入口。
将易不凡安顿好，让他靠墙坐下，林婉晴立刻行动起来。她操控着细微的气流，将他们进来时留下的脚印和血迹小心地抹去，又将一些灰尘均匀地撒在门口，制造出久未有人至的假象。同时，她将自身对风元素的感知扩散到极致，如同最灵敏的雷达，监控着阅览室外方圆数十米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易不凡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试图梳理那混乱的精神风暴。定义之理碎片的力量层次太高，而他的真实之眼虽然进阶，但灵魂强度还不足以完全驾驭这种程度的规则干涉。此刻，那碎片就像一颗落入精密仪器中的不规则宝石，虽然带来了潜力，却也破坏了原有的平衡。
他引导着自身的精神力，如同小心翼翼的工匠，尝试去安抚、去梳理那些狂暴的银色光丝，让它们重新与那点微光建立稳定的连接。这是一个水磨工夫，进展缓慢，且伴随着持续的、锥心刺骨的疼痛。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混合着血水，显得异常狼狈。
林婉晴守在他身前，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她的耳朵捕捉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类似金属刮擦地面的声音（那可能是另一种清理机制在活动），她的感知警惕着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她的手始终虚按在腰间，那里风元素高度压缩，随时可以爆发出最强的攻击。
她看着易不凡因痛苦而扭曲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担忧，但还有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在支撑着她——必须保护他！他是“钥匙”，是打破这绝望囚笼的唯一希望，也是她……重要的同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易不凡的呼吸终于逐渐平稳下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鼻血已经止住，颤抖也减轻了许多。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的银光虽然黯淡，却不再涣散，重新有了焦点。
“……暂时……稳定住了。”他虚弱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力气，“定义之理的力量太强，我暂时……不能再轻易动用‘概念界定’的能力。”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林婉晴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外面好像有东西在活动，但我们这里暂时安全。”
易不凡点了点头，尝试运转真实定义之眼进行基础的观察。虽然无法进行高负荷的规则解析，但基础的洞察和能量感知已经恢复。他“看”到了林婉晴布下的风之警戒网，也“看”到了阅览室外，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的、如同电子网格般的扫描能量——系统的探测从未停止，只是尚未聚焦到这片区域。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易不凡低声道，“系统的扫描是持续性的，迟早会发现这个‘异常’的能量残留点。我们必须移动，找到一个能完全屏蔽探测的地方，或者……离开图书馆。”
“离开图书馆？”林婉晴一愣，“可是，‘自由之誓’的线索……”
“‘自由之誓’的载体在玩家之中。”易不凡回忆起沉默编织者的话，“留在图书馆，我们只会成为瓮中之鳖。或许，线索在外面。而且，我需要时间……彻底掌握这股力量。”他握了握拳，感受着脑海中那枚虽然平静下来、却依旧沉重无比的碎片。
林婉晴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听你的。我们去哪里？”
易不凡闭上眼，回忆着记录者之书和星瞳之翁、沉默编织者给予的信息中，关于图书馆出口，以及鬼校其他区域的描述。图书馆并非完全封闭，它与鬼校的其他部分，如教学区、宿舍区等，存在连接点，只是这些连接点大多被系统封锁或隐藏。
在真实定义之眼的辅助下，他脑海中浮现出图书馆大致的能量脉络图。有几个节点的能量反应相对薄弱，可能是空间屏障的缝隙。
“有几个可能的地点……”他正欲说出自己的发现。
突然！
他脸色猛地一变，刚刚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再次变得惨白！
几乎在同一时间，林婉晴也霍然转头，看向阅览室紧闭的大门！她布下的风之警戒网，被触动了！不是扫描，而是某种东西……正在靠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而坚定的……敲击声！
咚……
咚……
咚……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脏上。那声音并非来自门板，而是来自……门外的空间本身！伴随着敲击声，一股远比虚无行者更加阴冷、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门缝下渗透进来！
易不凡的真实定义之眼瞬间捕捉到了那气息的本质——那是由无数“错误”、“bug”、“崩溃指令” 聚合而成的、纯粹的“系统之恶”！它代表着系统底层规则无法处理的“异常”本身，是比执行清除协议的虚无行者更加恐怖的存在！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种规则的“癌症”，所过之处，空间结构开始出现马赛克般的失真，物理法则变得错乱，连光线都开始扭曲！
“是‘崩溃信使’……”易不凡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它……是冲着定义之理的碎片来的！这东西会污染、同化一切‘异常’，直至其崩溃！”
咚咚咚……
敲击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厚重的木门上，开始浮现出无数闪烁的、意义不明的错误代码！门把手开始自发地、疯狂地左右旋转！
无处可逃！
林婉晴挡在易不凡身前，风元素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风在这股“崩溃”气息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易不凡挣扎着想要站起，强行催动定义之理的力量，哪怕同归于尽！但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在动用力量的瞬间，自己就会先一步精神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易不凡怀中，那本与他灵魂绑定的记录者之书（第一卷），突然自主地散发出温润的银光！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动，最终停留在某一页。那一页上，一个原本模糊的、代表着“隐蔽”与“放逐”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
银光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瞬间将易不凡和林婉晴笼罩在内！
下一刻，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崩溃”气息猛地一滞！那不断浮现错误代码的木门也停止了异变。门外的“敲击声”变得有些困惑，仿佛失去了目标，在原地徘徊了片刻，然后……缓缓远去了。
记录者之书的光芒黯淡下去，重新恢复平静。
阅览室内，死里逃生的两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刚……刚才那是？”林婉晴心有余悸。
“记录者之书的保护机制……它消耗了储存的部分力量，暂时屏蔽了我们的‘异常’特征。”易不凡虚弱地解释，看着怀中恢复古朴的书籍，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这本书，再次救了他们。
但这也意味着，记录者之书的力量并非无限，这样的保护，可能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易不凡强撑着站起来，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去b-7区，那里有一个废弃的传送阵残骸，能量脉络显示那里是屏障最薄弱点之一！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没有时间再慢慢恢复了。系统的追猎力度远超想象，留在图书馆，只有死路一条。
目标：b-7区，废弃传送阵！冲出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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