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听涛崖。
此地并非名山胜境,只是一处临海的孤崖,因常年受罡风海啸冲击,崖壁光滑如镜,涛声如雷,故得此名。崖顶平坦,唯有一株千年古松虬龙般顽强扎根,俯瞰着下方怒涛汹涌的无尽海。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黎明时分,海天交界处泛起鱼肚白。林渊孤身一人,青衫微拂,静立崖边。他未带随从,心灯澄澈如镜,溯光之眼隐而不发,星钥气息内敛至极致。今日之会,非为厮杀,而是试探与博弈。对方是西漠佛门领袖之一,修为深不可测,其来意绝非“共商消弭劫数”那般简单。
朝阳跃出海面,万道金霞撕裂云层。就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古松之巅的刹那——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悠远的佛号,仿佛自天际而来,又似在心底响起。古松之下,光影微澜,一名身着月白僧衣、面容清俊、眼神温润如婴儿的年轻僧人,悄然浮现。他手持一串古朴的菩提念珠,周身无丝毫灵力波动,却与这天地、这涛声、这朝阳完美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正是西漠大觉寺了字辈高僧,了缘。其气息渊深似海,林渊心灯映照之下,竟难以窥其深浅,至少是合道中期,甚至更高!
“林宗主,久仰。”了缘微微颔首,目光清澈,带着悲悯与洞察,落在林渊身上。这目光并无敌意,却让林渊心灯微凛,仿佛一切秘密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了缘大师,有礼。”林渊心灯平静还礼,溯光之力悄然运转,试图映照对方心灯。
了缘之隐秘(心灯映照推演):
表象: 悲天悯人,佛法高深,为消劫而来。
真相: 其心灯(佛心)澄澈如琉璃,修为确已至“无垢佛心”之境,对应合道后期。对林渊确有探究之意,尤其关注其体内那丝与佛门渊源极深的寂灭道韵(源自金蝉古佛与古魔交锋残留)以及……那被镇压的古魔印记与苏婉魂种。其真正目的,一是评估林渊这位“变数”对天下大势的影响;二是借林渊之手,探查乃至遏制幽冥海与天机阁的“往生路”计划;三则是……若有可能,以佛法“度化”林渊,至少确保其不堕魔道,成为更大灾劫。
未言之意: 代表西漠佛门在此次大劫中的立场,既不愿见幽冥海成功开启往生路引发浩劫,亦对天机阁的算计心存警惕,同时对林渊这身怀佛魔因果的“钥匙”抱有极大的戒心与一丝“引其向善”的期望。
“东域杀劫骤起,生灵涂炭,皆因贪嗔痴慢疑五毒炽盛,引动无明业火。”了缘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直指人心,“幽冥海欲行血祭,强开往生路,逆转轮回,此乃逆天之举,必遭天谴。然劫数已生,需寻应劫之人,导其向善,化解干戈。”
林渊心灯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师此言,是认定林某便是那应劫之人?还是说,佛门欲借林某之手,阻幽冥海成事,再行那‘降妖除魔’之举,将林某这‘魔头’一并度了?”
“宗主言重了。”了缘目光澄澈,“佛观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宗主虽身怀异宝,际遇非凡,然心灯澄明,道心坚定,并非嗜杀之人。东离山一战,宗主雷霆手段,亦是护佑苍生。贫僧此来,非为度化,而为警示,亦为结一善缘。”
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据我寺古卷记载与天机推演,幽冥海此番血祭,规模空前,需集齐‘乙木灵心’(东域)、‘庚金灵骨’(西域)、‘离火精魄’(南荒)、‘癸水真源’(北冥)、‘戊土魂核’(中域)五大先天五行本源之物,并以亿万生魂为引,于‘九幽交汇’之地,方能强行撕开往生路屏障。东域‘乙木灵心’已失,其余四物,恐也已遭觊觎,或已得手。”
林渊心灯一凛!五大先天五行本源?亿万生魂?幽冥海所图果然惊天!这已非寻常宗门争斗,而是倾覆一界之祸!
“大师告知林某此事,意欲何为?”
“阻其成事。”了缘目光锐利,“血祭若成,往生路开,轮回失衡,届时不仅是中域,西漠、南荒、北冥乃至四海,皆成炼狱。此非一宗一派之劫,乃天下苍生之劫。飘渺仙宗首当其冲,佛门亦不能独善其身。贫僧愿以‘大觉菩提阵’相助,封锁‘九幽交汇’之地周边虚空,延缓血祭进程。然欲破阵眼,阻其仪式,需深入核心,此事……非宗主这般身具大因果、大神通者不可为。”
心灯深处,苏婉魂念尖啸:“秃驴没安好心!他想让你去闯幽冥海老巢送死!他佛门躲在后面捡便宜!林渊,别信他!”
林渊心灯冰冷,不为所动。了缘此言半真半假。真的部分是幽冥海的计划与危害,假的部分是佛门的目的。佛门绝非仅仅“相助”,而是想将他这把“刀”用在最关键处,同时最大限度消耗幽冥海与他的力量,最后坐收渔利。甚至,若自己与幽冥海两败俱伤,佛门不介意行那“降魔”之举。
但,这阳谋,他不得不接。幽冥海是他必除之敌,往生路是他必探之地。与佛门虚与委蛇,借其力,争取时间与信息,是当前最优解。
“大师好意,林某心领。”林渊心灯平静,“阻幽冥海,林某义不容辞。然佛门‘大觉菩提阵’玄奥,需与仙宗阵法配合,方可万全。请大师将阵图与‘九幽交汇’之地的确切坐标告知,林某需与宗门长老商议布阵事宜。”
了缘深深看了林渊一眼,似要看透他心灯所想。片刻,他颔首道:“善。此乃阵图与坐标,宗主请看。” 他屈指一弹,一枚蕴含着精纯佛力与空间坐标信息的玉简飞向林渊。
林渊心灯扫过,确认无误后收起。“如此,林某告辞。布阵妥当后,再与大师联络。”
“阿弥陀佛,宗主保重。劫数茫茫,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望宗主慎之。”了缘合十,身影缓缓淡化,融入晨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林渊心灯冰冷。了缘最后一句,既是提醒,也是警告。佛门,终究是悬在头顶的一把戒刀。
他心灯微动,联系星梭中的云无忧:“无忧,立刻动用所有暗线,查探西域‘庚金灵骨’、南荒‘离火精魄’、北冥‘癸水真源’、中域‘戊土魂核’近日有无异常,是否有大规模凡人迁徙或失踪事件!重点监控幽冥海及其附属势力动向!”
“是!宗主!”云无忧心灯凛然。
就在林渊与了缘会面之时, 中域、西域、南荒、北冥各地,暗流汹涌。
中域某处隐秘的凡人国度,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被幽冥海修士以“迁徙乐土”为名,驱赶进入一座巨大的血色祭坛范围,哭喊震天,怨气冲霄。
西域一座废弃的古老矿脉深处, 守护了“庚金灵骨”数千年的金灵族被影楼杀手与尸神教大军突袭,死战不退,最终举族覆灭,灵骨被夺。
南荒火山群, 离火鸾鸟的圣地被攻破,鸾鸟之王战死,离火精魄被一名身披黑袍、气息与噬魂老鬼相似的神秘人取走。
北冥冰原深处, 玄龟一族沉睡之地被幽冥海秘法冰封,癸水真源被强行抽取……
幽冥海总坛, 轮回殿内。
噬魂老鬼心灯狂喜,跪伏于地:“启禀尊者!五行本源已得其四!亿万生魂亦已聚集于‘九幽交汇’之地!只待中域‘戊土魂核’到手,便可启动最终血祭!”
大殿王座之上,那尊笼罩在轮回死气中的庞大虚影心灯漠然:“戊土魂核……乃中域祖脉之精,被‘天机阁’与‘皇极宗’共同镇守,急切难下。不过……也快了。天机子那老狐狸,会‘送’上门来的。传令,先行启动‘小轮回祭’,接引冥河投影,稳固通道!待魂核一到,便是往生路开之时!”
“谨遵法旨!”
同一天, 天机阁观星台。
天机子心灯无波,望着星盘中愈发暗淡的几颗代表五行本源的星辰,心灯低语:“火候差不多了……棋子该动了。通知‘皇极宗’那位,‘戊土魂核’可以‘意外’失落了。这场大戏,该掀开帷幕了。”
飘渺仙宗,星梭之内。
林渊心灯收到各地暗线雪片般传来的噩耗,脸色阴沉如水。了缘所言非虚,幽冥海动作之快,远超想象!五行已失其四,亿万生魂聚集……时间不多了!
“主人,戊土魂核所在的中域‘皇极宗’传来消息,三日后将举行‘祭祖大典’,开放祖地,届时各方势力皆可观礼……这,太巧合了!” 洛清雪心灯传来急讯。
“陷阱!”林渊心灯冰冷。天机阁与皇极宗,这是要借刀杀人,还是要引蛇出洞?抑或是……双方达成了某种默契?
“传令!星梭转向,目标——中域皇极宗!”林渊心灯决断。戊土魂核绝不能落入幽冥海之手!即便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或许,这也是揭开天机阁真面目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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