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刃第一次踏入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中心之一的两仪殿。
殿宇巍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巨大的蟠龙柱支撑着高阔的穹顶,处处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庄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龙涎香,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按照规定,后宫妃嫔乃至未正式册封的皇后,皆不得随意出入此等处理朝政的重地。
但南景司今日显然是破了例,执意带她前来,殿内侍立的宫人太监们虽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如何作想却不得而知。
南景司引她来到内殿,自己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落座,
沈霜刃则被安排坐在侧面一张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位置微妙,既显亲近,又未逾越君臣之界。
雒羽悄无声息地奉上两盏清茶。
沈霜刃端起自己面前那盏,装作确实口渴难耐的模样,一口气便饮下了半盏,
因喝得急,还微微呛了一下,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慢些喝。”
南景司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与关切。
他凝视着她,那双惯常深沉冷厉的凤眼里,此刻映着她的身影,竟漾开几分真实的欣赏与……某种近乎着迷的光芒。
她方才在花丛中舞动的灵动,此刻饮茶时流露出的一丝娇憨,都与平日那个清冷疏离、或刻意温婉的“昭华郡主”不同,鲜活生动,直击心扉。
沈霜刃放下茶盏,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抬眸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多谢皇上,现在感觉好多了。”
她适时地露出一抹属于少女的、略带羞怯的笑意,恰到好处。
南景司一时竟看得怔住。
这样的她,灵动、鲜活、带着未经世事的娇羞与依赖,与他记忆中那个明媚热烈的晴禾不同,也与之前那个沉稳、隐忍的昭华郡主不同。
这种新鲜而强烈的冲击,让他心弦微动。
就在这时,雒羽再次上前,双手捧上一份加急文书,低声道:“皇上,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南景司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从沈霜刃身上移开,恢复了帝王的冷静。
他并未避讳沈霜刃在场——或许潜意识里,他已开始将她视为某种程度的“自己人”,伸手接过了奏折,展开细阅。
沈霜刃乖巧地垂下眼睫,继续小口啜饮着杯中剩余的茶水,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南景司的呼吸与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他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显然边关局势并不乐观。
时机到了。
沈霜刃放下茶盏,轻轻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到南景司身后。
南景司专注于军报,并未阻拦。
她伸出纤纤玉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精准地按压在他紧蹙的眉心和太阳穴附近的穴位上。
一股舒适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因军报带来的烦躁与头痛。
南景司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甚至向后靠了靠,更贴近她指尖的温度。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花香与茶香的清新气息,眼前是奏折上枯燥严峻的文字,身后却是温香软玉、红袖添香……
一种前所未有的、夹杂着权力满足与情感熨帖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这帝王生涯,似乎头一次,觉得并非全然冰冷孤寂。
按压了片刻,沈霜刃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自然地收回手,准备退回自己的座位。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却被南景司一把抓住!
他稍一用力,沈霜刃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便跌坐进他怀里,坐在了那张宽大的龙椅之上,被他坚实的手臂牢牢圈住。
南景司低下头,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怀中人略显惊慌的容颜,那双凤眼深处,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混杂着欲望、征服欲与一丝真正心动的情潮。
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第一次,唤出了那个他从未叫出口的名字:
“沈昭。”
沈霜刃心脏猛跳,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失措与羞怯,微微挣扎了一下,声音细弱:“皇上……您怎么了?”
南景司凝视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朕好像……有些喜欢你了。”
成了!沈霜刃心中警报瞬间拉响,雀跃与冰冷的算计同时升腾。
鱼儿,终于彻底咬钩了。
她脸上迅速飞起两团真实的红晕——部分是演技,部分也是因这危险而亲密的姿势。
她没有再挣扎,反而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心扉,缓缓地,带着一丝试探与大胆,伸出手臂,环住了南景司的脖颈。
她仰起脸,灼热的气息轻轻扑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上,声音轻柔却带着蛊惑:
“南景司。”
她故意唤他的名字,“其实……从那夜之后,我心里……也总是想着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只把我当作晴禾姐姐的影子?就把我当成沈昭,认认真真地……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神清澈又带着祈求,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个渴望被爱人完整接纳的少女情态。
南景司的心猛地一震。
“晴禾”这个名字,像一根隐秘的刺,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扎了一下。
他对晴禾的感情复杂难言,是少年时最纯粹热烈的爱恋,是失去后永恒的遗憾与执念,也是他内心最不可触碰的圣地。
沈霜刃此刻的请求,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的矛盾。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
沈霜刃见状,眼中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染上一层恰到好处的哀伤与失落。
她轻轻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臂,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强撑的坚强:
“没关系的……我等你。等你真的……愿意只看着沈昭的那一天。”
以退为进,永远是最有效的策略。
南景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那点因提及晴禾而起的滞涩,瞬间被怜惜与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冲散。
他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搂在怀中,低声承诺:“好。”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微微开启、泛着水光的樱唇上,呼吸渐沉,正要吻下去——
“启禀皇上!”殿外,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不合时宜地响起,“禁军左卫中郎将沈南,殿外求见,有要事禀报!”
沈霜刃心中猛然一惊,如同被冰水浇头!
南晏修!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若是让他看见自己此刻坐在南景司怀里……后果不堪设想!
南景司的动作也是一顿,眉头微蹙,显然对这打断有些不悦。
但他还是放开了沈霜刃,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昭儿,你先到一旁坐着。”
“昭儿”这个称呼让沈霜刃脊背微微一僵,强压下不适,依言从他怀中起身,
理了理微乱的衣裙,垂首走回侧面的椅子坐下,心跳如擂鼓。
“传。”南景司沉声道。
殿门开启,一身戎装、气势凛然的“沈南”大步走了进来。
即便顶着易容后的平凡面孔,那挺拔如松的身姿、沉稳如山的气度,依旧令人不敢小觑。
铠甲在殿内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
“末将参见皇上。”
南晏修行礼,动作标准,却并未真正跪下,只是借着宽大铠甲的遮掩,做了个单膝点地的姿势,膝盖离地尚有寸许。
对于这位“救命恩人”兼得力干将,南景司向来宽容,此刻也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免礼。沈中郎将有何要事?”南景司问道,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落在“沈南”身上。
沈霜刃趁机,目光状似无意地开始快速扫视整个内殿。
玉玺,必须尽快找到线索。
两仪殿陈设简洁,除了巨大的书案、满墙的书架、以及必要的家具,并无太多装饰。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一排排书架、多宝格、墙壁挂画……
“回皇上,”南晏修的声音平稳响起,汇报着大婚当日皇宫各处的布防安排,细节详尽,条理清晰,最后呈上一卷布防图,
“……以上部署均已安排妥当,请皇上御览。”
南景司接过布防图,展开细看。
当看到图中特意标注、为囚禁先帝与玉妃的区域增加了三倍守卫,并安排了“绝对可靠”的心腹时,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沈南”,办事果然稳妥又贴心,总能提前想到他的顾虑。
“你做得很好。重重有赏!”南景司心情好转,对这位得力下属不吝赞赏。
“谢皇上恩典。”
南晏修低头谢恩,趁起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极快地、锐利如刀地扫过坐在一旁的沈霜刃。
见她只是端坐着,垂眸盯着手中的茶杯,姿态规矩,衣衫整齐,并无任何异样,他紧绷的心弦才略微一松。
嗯,还算乖。
他收回目光,心中那股戾气,稍稍平复。
沈霜刃自然感觉到了他那道目光,心中无奈。
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来“查岗”来了!
不过也好,他来了,反而能稍稍转移南景司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继续搜寻,最终,定格在了左侧书架正中央的位置。
那里,与其他摆放着典籍卷宗的书架不同,空出了一块,悬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画中人身着红衣,巧笑嫣然,眉眼间……竟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那神态更加明媚张扬,无忧无虑。
闻人晴禾。
沈霜刃瞳孔微缩。
这幅画悬挂的位置……是南景司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如此显眼,却又透着一种刻意的“怀念”与“警示”。
更奇怪的是,画轴本身似乎……比寻常挂画要厚实一些?
画框与墙壁的接缝处,也隐约有些不自然。
难道……玉玺会藏在这幅画后面?或者画轴本身有机关?
她心中疑窦丛生,暗暗记下。
南景司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幅画像,见她看得专注,以为她是在意自己还悬挂着“旧人”的画像,心中莫名一紧,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她的画像……就剩下这一幅了。你若不喜,朕……便让人收到别处去。”
这已是他难得的让步。
沈霜刃收回目光,看向南景司,眼中适时的闪过一丝黯然,却又强颜欢笑,重复了之前的话:“南景……皇上,我说了,没关系的。我会……等你的。”
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为情所困、心绪纷乱的落寞,柔声道:“皇上还要处理朝政和军务,臣女……就先回昭阳殿了。”
南景司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那点因被打断而起的烦躁,又被怜惜取代。
他顿了顿,道:“好。昭儿,那你先回去好生歇着。晚膳……朕若得空,再去瞧你。”
“嗯。”沈霜刃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一身寂寥与顺从,缓缓走出了两仪殿。
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合拢,隔绝了内里的一切。
沈霜刃脸上的落寞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带着计谋得逞的邪魅笑意,悄然爬上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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