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咖啡馆内暖黄的灯光洒在木质桌面上，林晚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又低头看了看表。
“又加班了。”她轻声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咖啡杯。
顾言已经连续两周加班到深夜了。林晚记得刚谈恋爱时，他说过最不喜欢的就是工作侵占生活时间。可现在，他连周末都常常回不了信息。
手机震动，是顾言发来的消息：“抱歉，临时会议，可能要八点才能结束。”
林晚打字回复：“没关系，我先回家等你。”
她收起桌上的书，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进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林晚！”顾言朝她招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会议提前结束了，我直接跑过来了。”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却在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年轻女同事时，又沉了下去。
“这是我同事小杨，正好顺路，一起过来喝杯咖啡。”顾言介绍道，自然地将手搭在林晚的肩膀上。
小杨活泼地打招呼：“早就听说顾哥有个超好看的女朋友，今天终于见到了！”
林晚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顾言自然地摸了下她的头，就像他常常做的那样。但这一次，他的手指似乎只是轻轻拂过，很快就移开了。
“抱歉让你久等。”顾言转向她，眼神温和。
林晚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没事，反正我也在看书。”
三人一起坐下，小杨很健谈，聊着公司里的趣事，顾言不时笑着回应。林晚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顾言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会轻轻梳理她的长发，会在她沮丧时温暖地捧住她的脸，会在看电影时自然地与她十指相扣。而现在，大多数时间里，它们要么敲击键盘，要么举着手机回消息，即使在她身边时，也似乎总是随时准备着去做下一件事。
“林晚，你也在科技公司工作吗？”小杨突然问道。
“不是，我是图书馆员。”林晚回答。
“哇，好适合你的气质！顾哥真有福气。”小杨真诚地说，然后转向顾言，“不过顾哥，你最近真的帮了我好多，上次那个项目要不是你...”
小杨继续讲述着工作中的细节，顾言专注地听着，不时给出建议。林晚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动的对话，那种熟悉又陌生的专业氛围让她感到一丝隔阂。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表情略显严肃：“抱歉，我得回个邮件。”
他起身走向咖啡馆相对安静的角落，留下林晚和小杨。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顾哥真的很厉害，”小杨打破沉默，眼神追随着顾言的身影，“我们组里的人都特别佩服他，尤其是我这样刚入职的新人，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解答问题。”
“他一直都是这样，对谁都很好。”林晚轻声说，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语气里的那点酸涩。
小杨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说着：“是啊，上周我加班到很晚，他不仅帮我检查了报告，还专门开车送我回家，说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林晚的手指微微收紧。顾言没有提过这件事。
“不过最让我感动的是，”小杨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有一天我因为工作失误特别沮丧，他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关系，谁都会犯错’。就是那种特别温柔的安慰，你知道吗？”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当然知道。那个动作，那个语气，她曾经以为是只属于她的。
“啊，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小杨似乎终于察觉到林晚的沉默，“我只是想表达顾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们很般配。”
“没关系。”林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感觉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
顾言很快回来了：“解决了。小杨，你不是说还要去超市吗？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不用，就在附近。那我先走啦，很高兴认识你，林晚！”小杨挥手告别。
门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小杨离开了。咖啡馆突然安静下来。
顾言坐回林晚身边，自然地伸手想要摸她的头，林晚下意识地偏了偏。
“怎么了？”顾言的手停在半空，有些疑惑。
“没什么。”林晚摇摇头，端起咖啡杯，却发现已经凉了。
顾言看着她，眉头微蹙：“你好像不太高兴，是因为我迟到太久了吗？真的对不起，这个项目...”
“不是因为你迟到。”林晚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质问“你是不是也摸了别人的头”？听起来多么幼稚，多么无理取闹。
“那是怎么了？”顾言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你可以告诉我。”
林晚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想起了刚才小杨说的话，想起了顾言越来越忙碌的身???，想起了最近越来越少的心灵交流。
“就是觉得...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了。”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真正困扰她的问题。
顾言的表情柔和下来：“晚晚，我知道最近工作很忙，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们去旅行好吗？就我们两个人，像以前一样。”
林晚点点头，却感到心里那个结并没有解开。
那天晚上，顾言送林晚回家时，天下起了小雨。在楼下，顾言像往常一样拥抱了她，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晚安，明天见。”他说。
林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顾言。”
“嗯？”他回头，雨丝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你摸我的头，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别的小狗的头你都想摸？”林晚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微弱。
顾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说什么傻话，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啊。”
但他的笑容在雨中显得有些模糊，林晚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快上楼吧，别淋湿了。”顾言挥挥手，转身走入雨中。
林晚站在楼道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
***
第二天是周六，林晚原本和顾言约好一起去看展览，但他临时又有了工作安排。林晚独自去了图书馆，试图在书海中寻找平静。
“小林，有人找。”同事王姐探头进来说。
林晚抬头，意外地看到了小杨，她手里拿着一本书，有些腼腆地站在门口。
“你好，我刚好路过，看到这里的图书馆，就想起你说在这里工作。”小杨走进来，递上书，“这本是我借的，快到期了，方便在这里还吗？”
“当然可以。”林晚接过书，是《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很棒。”
“是啊，顾哥推荐的，他说你也很喜欢。”小杨笑着说。
林晚的心又沉了沉。那是她和顾言一起读过的书，他们曾躺在沙发上，轮流为对方朗读喜欢的段落。
“你们经常聊这些吗？”林晚尽量让语气听起来随意。
“偶尔吧，午休的时候。顾哥懂得很多，而且很愿意分享。”小杨真诚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林晚，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昨天我说了那些话后，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小杨小心翼翼地问。
林晚愣了一下，没想到小杨这么敏感：“没有，我只是...有点累。”
“那就好。”小杨似乎松了口气，“其实，顾哥经常提起你，他说你是他见过特别的人，还说他高中时就注意到你了，只是那时候不敢接近。”
林晚惊讶地抬起头：“高中？我们高中不在同一个学校啊。”
“啊？可是顾哥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他就是在高中图书馆第一次见到你的。”小杨困惑地眨眨眼，“可能我记错了？总之他说你那时候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你头发上，特别好看。”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高中时确实经常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但顾言怎么会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林晚轻声说。
小杨笑了笑：“那我先走啦，不打扰你工作了。”
小杨离开后，林晚坐在借阅台后，心思却飘远了。高中时，她确实常常去市图书馆，因为学校的图书馆太小。难道顾言也在那里？可他们明明是大学毕业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手机震动，是顾言发来的消息：“抱歉，今天可能真的去不了了，客户突然要开会。晚上我补偿你，好吗？”
林晚看着消息，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她想起小杨描述的那个温柔安慰她的顾言，想起他最近越来越少的时间，想起那个摸头的动作。
“没关系，工作重要。”她回复道，然后关掉了手机。
***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顾言。她不再主动发消息，再询问他的行程，甚至在顾言约她见面时，找借口推脱了几次。
顾言显然察觉到了变化，他的消息变得频繁起来，电话也多了，但林晚总是简单地回应，不给他深入交流的机会。
“晚晚，我们是不是该谈谈？”周四晚上，顾言直接来到了图书馆等她下班。
林晚看到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伞——天又下起了小雨，就像她问出那个问题的那个夜晚。
“我送你回家。”顾言说，语气不容拒绝。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单调的节奏声。
“你最近在躲我。”走进林晚住的公寓楼时，顾言终于开口。
林晚没有否认：“我只是需要一点空间思考。”
“思考什么？我们的关系吗？”顾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晚晚，如果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我道歉。但这个项目真的很重要，再过两周就结束了，到时候...”
“不是因为你忙。”林晚打断他，站在电梯口，却没有按按钮，“顾言，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顾言愣了一下：“当然，李明的生日聚会上。”
“在那之前呢？我们见过吗？”林晚盯着他的眼睛。
顾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小杨说，你告诉她我们是高中同学，说你高中时就在图书馆见过我。”林晚直接说道，“但我不记得高中见过你。”
顾言沉默了，雨伞上的水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电梯门开了，又关上，他们都没有动。
“那是真的吗？”林晚追问。
顾言深吸一口气：“是。”
“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林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因为...”顾言移开视线，“听起来有点像个跟踪狂的故事。”
林晚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顾言苦笑了一下：“高三那年，我每周六都会去市图书馆复习。你总是坐在靠窗的第三个位置，戴着白色耳机，看一会儿书，就会望向窗外发呆。你的头发在阳光下是浅棕色的，有一次起风了，有几缕头发飘起来，像在发光。”
林晚的记忆被拉回到那个忙碌的高三。是的，她每周六都会去市图书馆，为了逃离家里紧张的高考氛围。她总是坐在那个位置，因为那里有最好的光线，还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晚轻声问。
“有一次你离开时，学生证掉在了地上。”顾言从钱包里小心地抽出一张旧照片。
林晚接过来，那是她高中时的学生证照片，笑容青涩，眼神明亮。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但保存得很好。
“我本来想追上你还给你，但你走得太快了。”顾言的声音很轻，“后来我想，也许可以下周六还给你，但下周六你没来，再下周也没来。我去了几次，都没再见到你。”
“然后你就留下了我的照片？”林晚感到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知道这很奇怪。”顾言有些局促，“但那张照片...你的笑容让我在最难熬的高三时期感到一丝安慰。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直到在李明的聚会上看到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
林晚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顾言一直看着她，主动过来搭话，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他表现得那么自然，她一直以为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林晚问。
“一开始是觉得时机不对，后来是害怕。”顾言坦白道，“害怕你觉得我是个怪人，害怕这会破坏我们之间自然发展的关系。再后来...我只是习惯了保守这个秘密。”
林晚看着手中褪色的照片，思绪万千。所以顾言从一开始就认识她，他们的“偶然”相遇其实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那你摸我的头...”林晚抬起头，“也是因为高中时的那个女孩，还是因为现在的我？”
顾言的眼神变得认真：“林晚，我喜欢的从来都是真实的你。高中时的惊鸿一瞥让我记住了你，但真正爱上你，是因为和你相处的每一刻。你思考时微微皱眉的样子，你笑时眼睛弯起的弧度，你看书时无意识咬嘴唇的习惯...所有这些，构成了我爱的那个完整的人。”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似乎在等待她的允许。
林晚没有避开。
顾言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温暖而坚定：“我摸你的头，是因为我喜欢你，仅此而已。如果有其他误会，我很抱歉，但我的感情从来都是明确的。”
“那小杨说...”林晚还是有些犹豫。
“小杨是个好同事，也是朋友，但仅此而已。”顾言认真地说，“如果你听到或看到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请直接告诉我。我不想因为误会失去你，林晚。”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对情侣走出来，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匆匆离开。
林晚看着顾言，看着这个她从高中时期就“认识”的陌生人，这个她爱了两年的男人。她突然意识到，秘密并不总是可怕的，有时候它们只是被珍藏的真心。
“我想去看看那个图书馆。”她说。
顾言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
“现在。”
***
市图书馆已经重新装修过，但靠窗的那排座位还在。周六的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微尘。
林晚走向第三个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变黄。
顾言坐在她旁边，从包里拿出一本旧书——《霍乱时期的爱情》。
“这也是从高中时开始的？”林晚问。
顾言点点头：“看到你在读，我也去借了一本。后来这本书成了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他翻开书，里面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是手抄的一句话：“我对死亡感到唯一的痛苦，是没能为爱而死。”
“这是你抄的？”林晚轻声问。
“高三那年抄的，有点幼稚。”顾言有些不好意思，“但当时觉得这句话特别打动我。”
林晚看着他，这个她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的男人，突然又多了许多她不知道的层面。那些她以为消失的浪漫和深情，其实一直存在，只是以她未曾察觉的方式。
“顾言。”她轻声唤他。
“嗯？”
“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林晚说，“高中时我常坐在这里，想象未来的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顾言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也一样。”
窗外，一片梧桐叶缓缓飘落，在阳光下旋转着，最终轻轻落在窗台上。
林晚想起自己那个问题——“你摸我的头，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别的小狗的头你都想摸？”
现在她有了答案。有些动作可能确实会给予多人，但其中的情感浓度、温度和意义，对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顾言或许是个温暖的人，会对需要安慰的人伸出援手，但他看着她时的眼神，他触碰她时的小心翼翼，他珍藏多年的秘密，都是独一无二的。
“以后，”顾言突然说，“如果你有任何疑问，任何不安，请直接问我。我不想让误会积累，不想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林晚点点头，靠在他肩膀上：“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保守那么多秘密了。”
“只有这一个秘密，”顾言保证，“而且现在它已经不是秘密了。”
夕阳西下，图书馆的灯光陆续亮起。他们坐在那个曾经连接了彼此青春的位置，仿佛填补了时光中的一个空白。
林晚知道，爱情不是永远完美的默契，不是永不犯错的神话。它是在误解中寻求理解，在距离中寻找靠近的勇气，是在知道了所有不完美后，仍然选择相信彼此的心意。
而顾言的手再次轻轻落在她的头上，这一次，林晚闭上眼睛，感受那份只属于她的温度。
***
几周后，顾言的项目终于结束了。他兑现诺言，计划了一次短途旅行。
收拾行李时，林晚在顾言的抽屉深处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除了她高中时的学生证照片，还有许多其他东西：他们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她随手画给他的便条，甚至有一片已经干枯的银杏叶。
“这是？”林晚拿起银杏叶。
顾言从身后抱住她：“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时，你头发上沾到的。你一直没发现，我悄悄留下来了。”
林晚转过身，看着他：“你真是个浪漫的收藏家。”
“只收藏关于你的一切。”顾言亲了亲她的额头。
林晚突然想起什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贴着一张模糊的照片。那是大学时期，她在一次讲座上拍下的，角落里有一个低头记笔记的侧影。
“这是你吗？”她指着那个侧影。
顾言惊讶地看着照片：“这是...大二时的经济学讲座？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我当时觉得这个角度光线很好，就随手拍下来了。”林晚笑着说，“后来整理照片时，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就留着了。”
他们相视而笑，原来在彼此不知道的时空里，他们的轨迹已经有过交汇。
“所以，”林晚把照片和顾言收藏的那些放在一起，“我们扯平了。”
顾言摇摇头，把她拥入怀中：“不是扯平，是注定。”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屋内的两人，在经历了疑问、疏远与坦诚后，找到了比之前更坚实的连接。
林晚终于明白，爱情需要的不是毫无秘密的透明，而是在重要时刻的坦诚；不是永不分离的陪伴，而是在各自忙碌时的信任；不是永远正确的理解，而是在产生误解时沟通的勇气。
而那个关于“摸头”的问题，如今已经有了最好的答案——不在于动作本身是否专属，而在于动作背后，那颗只为她加速跳动的心。
就像此刻，顾言的手又一次习惯性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而林晚不再有任何疑问。
因为她知道，也确信，他摸的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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